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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格外地冷,大相国寺没有什么人来上香。
周惟卿行走在白雪覆盖的山道上,他根本没习过武功,每日行在这山道上,走的每一步,膝盖上都好似有一个千斤重的秤砣压在上面。
他恍然想起旧时,宁扶蕊曾经背着他走在那蜿蜒的山道上,走了几夜。
寒风冷得彻骨,腿上的痛觉逐渐麻痹了神经。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浑身又冷又热,额上渗出了薄汗。
他抬头望了一眼,他终于登上了大相国寺。
那主持依旧站在门前,见他今日又来了,便朝他和蔼地一笑,领着他穿过一重又一重的佛堂。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他的身影也渐渐隐入雪中,他随着主持来到了万佛殿。
四周环绕着自己的巨大佛像,垂眸望着这个长身玉立的青年。
可青年心中却无甚敬畏之意。
佛是人塑的死物,他以前从来就不信这些东西。
可如今,他来到香案面前,接过主持手中的香烛,点燃了他为她供养的长命灯。
按照佛家的道理来说,他应是业障满身,罪孽深重,他手中堆积的肮脏与污秽,堪比这香案前堆积的香灰,不知凡几。
他永远不会祈求那可笑的宽恕,来到这里,他只有一个目的——希望她走前能少些病痛,他接受神佛的鞭笞,希望所有灾厄只降临在他一人身上。
一个蒲团,一盏青灯,青灯前是一个长跪ᴶˢᴳ不动的身影。
耳边幽幽传来一声叹息,主持站在门口,陪着那道孤清的身影直至日暮。
下了山,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他垂眸走在冷清的夜色中,连身后跟着个人都未曾发觉。
“周惟卿!”
青年脚步霍然顿住,眸里升起点点光亮。
未等他转身,宁扶蕊的手便牵上了他的手。
“阿蕊怎知我在此处?”
宁扶蕊甩甩手中纸人,周惟卿挑挑眉,心中了然。
可下一秒,望着她苍白的嘴唇,他又板起脸,言语里带着些冷意:
“你等了我多久?”
宁扶蕊含糊地笑道:“也不久啊。”
她伸出手,食指与拇指捏起,做了个手势:“就等了一小会儿!”
周惟卿知她存心隐瞒,又不想点破,眸里便隐着些薄怒,步伐走得快了些。
宁扶蕊扯住他:“哎呀,你走那么快干嘛,我还不想回家。”
周惟卿停住脚步,无奈地蹙起眉头凝着她:“今日太冷了。”
宁扶蕊咬着下唇,颇为心虚:“我好久没逛夜市了,我想去逛夜市……”
周惟卿沉默下来,轻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拿她没办法。
二人又拐弯去了附近的夜市。
等这场冬雨下完,汴京城又要迎接元旦了,夜市里逐渐挂上了些喜庆的玩意儿。
宁扶蕊心情颇好地挑选着开年要用的春帖与红灯笼,又去买了年糕赤豆羹与云片糕。
宁扶蕊捏着一块云片糕就要往周惟卿嘴里塞。
周惟卿顺从地张开嘴咬了一小口,细腻在唇舌尖绽放开来,眼前一阵恍惚。
上次吃这个东西还是在逃荒时,她伸手给他递了一片,怕他不爱吃,还特地开口说一句是甜的。
他睫梢微颤,凝着她晶亮的眼,心中一片柔软。
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滞,他能与她永远这样走下去。
宁扶蕊本来是很开心的,直到耳边传来路人的心声。
【原来周首辅眼光也不怎么样,找这么一个人老珠黄的女人当正妻!】
【真是世风日下,这女人看起来都能当他妈了,莫非,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哎,真是瞎了眼呐,可惜这么好一个男人……】
【哎哟,看这瘦不拉几风一吹就倒的模样,还不如我家大娟!】
宁扶蕊唇边的笑容渐渐僵住。
对抗这种言论是需要时间的,如今看来,显然时间还不够。
周惟卿紧了紧牵着她的手,不知道她为何走了神:“怎么了?”
宁扶蕊垂下眸子,掩去眸中的失落。
她尽力扯出个笑来应付他的关切:“无事,只是有些困了,我们回去吧。”
“好。”
接下来的几日,她出门上课都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严实到不凑近看,别人都不知道她是个女人的程度。
就连林苑苑问她,她也不肯脱,问就是太冷了。
书院里新来了几位夫子,她松了口气,终于用不着天天去上课了。
周惟卿怕她冷着,也不让她等他散值了,一切都等到开春之后再说。
往后的几日,她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到了最后,她连院子都不肯出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不照镜子了,将房间里的镜子用布盖了起来。
可有一日,她还是无意间从池塘里望见自己的模样,被吓了一大跳。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真实感
鬓边鹤发横生,已经白了大半了。
皱纹压着眼周,颧骨瘦得要凹下去,平静下来的时候便是一副颓丧的模样。
时光流逝的无情令她心惊胆颤。
她忽然有点委屈,想回家跟爸爸妈妈一起过年,看春晚,每逢这个时候,她都会跟爸妈出门买花,买年货,买新衣服。
到了晚上,管家忽然走来同她说,周惟卿这几日都要留在宫中,让她不要等他回家。
宁扶蕊捏着那一张薄薄的纸,忽然有点庆幸。
她其实不是很愿意周惟卿看见她这副模样,等他回来,她也不会再与他同床睡了。
过了几日,汴京城中似乎蔓延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恐慌。
宁扶蕊与绛霄还在门口剪着红窗花,膝盖上放着一纸朝报。
绛霄搓搓小手,仰头问道:“姐姐,怎么今日先生又被弹劾了?”
宁扶蕊乍舌,上面几个言官的言辞都特别激进。
有说他对当下这烂摊子坐视不管,毫无作为的,还有说他蔽贤植党,致使国事日坏的。
到了最后竟骂到她身上了。
说她用妖法蛊惑周惟卿,为人恶毒善妒,是个不折不扣的红颜祸水。
无缘无故背锅的宁扶蕊一脸黑线:“……”
仔细看完小报,她伸出手接住檐上落下的雨滴,掌心一片冰凉。
大抵是齐王快打到城门口了,汴京才这般人心惶惶。
“咱们得做好准备,汴京要乱了。”
这改朝换代都得先拿权臣开刀,她跟周惟卿关系这么亲密定是逃不过连坐的份儿。
她还要等李沅起兵,回家的路近在眼前了,必须要好好保护自己。
第二日,朝报上发言的言官就换了一批,而且周惟卿也不捎点消息回来,她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心下的不安让她连忙收拾好了包裹,仔细想想,她又翻出了旧马甲曾用的通关文牒。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她正想出门去看,那人便走进来了。
紧接着,她被纳入了一个血腥味的怀抱。
她嘴唇不住地颤抖,伸手触碰他的衣裳,被夜露侵袭的外袍潮湿冰冷,星星点点的血便顺着他的衣袖滴下来。
“你身上怎么……”
“不是我的血。”
宁扶蕊心中却愈发毛骨悚然。
这不更恐怖了吗?
周惟卿呼吸有些许凌乱,许久未杀人的感觉令他浑身发热。
他像邀功似的,絮絮叨叨地跟宁扶蕊说:“我把他们的舌头都拔了,还有,还有梁帝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汴京不能待了,我们即刻出城。”
宁扶蕊艰难地咽下口水,什么叫都疯了……
她眼前有些模糊,不知道为何无缘无故触发了系统。
她见到披头散发的梁帝状若疯癫地在自己的殿中砍人。
“砍,砍死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殿中没几个人,只有内侍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这情景看上去像是刚上完朝,他一个人在上面发脾气。
可只有内侍知道,他今日在殿中处决了多少人。
那些人都是因为弹劾周惟卿而死的,少数的几个人被拖进了牢狱,生死不知。
而周惟卿刚刚从牢狱里出来,衣裳上便沾了那些血。
他神情平静,似乎是刚审完犯人,太监急急忙忙地过来找他,他又被带去找梁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