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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力上吊【创建和谐家园】了。

  第一幕 恐怖 ③

  　　读到这里，我很疑惑，王力怎么会【创建和谐家园】呢？其中必有蹊跷。而且不止是这里，先前那个老太太家里供奉的神像也让我联想到了什么。黑脸红身的形象并不多见，在我的印象中，上世纪的江浙地区十分迷信一尊神。可是，我一时想不起它的名字。应该是小时候在哪本书里读到过。我苦思冥想，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王力的离奇死亡，给方阳带来了极大的不安。为了查明真相，她就以记者的身份联系派出所。可令她失望的是，派出所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方阳没有就此放弃，她是那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人，既然没有线索，就自己调查好了。她最先想到的是，要找到那天出警的警员。这不困难，她顺利找到了其中一位。

  　　“王力真的是【创建和谐家园】的吗？”方阳这样问，可能是感觉突兀，她又解释道，“因为前阵子，我和王力还打过电话，听不出他有【创建和谐家园】的迹象。”

  　　“很多人都不会把【创建和谐家园】的想法表露出来。况且，现场没有发现他杀的痕迹。”

  　　“门窗都是上锁的吗？现场有没有可能是伪造的？”方阳平素就喜欢读些推理小说，所以她很自然就往这方面想。

  　　警员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我们到达现场时，门窗都是锁死的，而且门的后面还堵了一张沙发。我们认为，这些都是死者自己做的。”

  　　密室！方阳的脑中立刻冒出这个词。

  　　锁上门窗还能理解，可是他为什么要把沙发堵在门后呢？难道是为了防止什么东西进入屋子吗？

  　　“对了，还想问一下，报警人是谁呢？”

  　　“唔……我记得好像是对面的住户，说是通过玻璃窗看见吊死在屋里的死者。”

  　　“十分感谢！”

  　　就在方阳转身要走的时候，那么警员突然“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怎么了？”方阳好奇地问。

  　　“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刚刚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情。可能是我多心了，毕竟两件事情之间隔了挺长的时间。”

  　　方阳自然不会放过任何线索，在某些方面，记者与侦探很相似，都需要敏锐的观察与缜密的逻辑。

  　　“可以简单说一下吗？也许对破案会有帮助。”

  　　“其实事情也不复杂。就是有一次，我值夜班的时候，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报警人说在自家窗外看见了可疑的人影，担心是小偷。我和另外一位同事立刻赶往那个小区。”

  　　“难不成……”方阳隐隐猜到了什么。

  　　“是的，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区。当时我们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但是，报警人却坚称自己看到了可疑人物。于是我问她那个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她说没看清脸，只记得对方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一摇一晃的，像喝醉似的。当时，我已经确信所谓的可疑人物只是子虚乌有。因为报警人年事已高，加之又是深夜，很容易出现神经敏感、看走眼的状况。随后，我安抚好阿婆，便返回了派出所。然而，第二天却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是什么？”方阳被勾起了好奇心。

  　　“那个阿婆死了。凌晨上厕所时突发脑出血，家政阿姨发现她时，尸体已经没有温度了。”

  　　“是意外吗？”死亡的阴影犹如阴郁的浓雾，笼罩在方阳的心头。

  　　“嗯，阿婆本身就患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很容易在上厕所的时候发生意外。一般来说，这没什么可疑。但是前一晚刚见过的阿婆，第二天就突然死了，无论死因多么合理，总是透着一股异样。因此，我一直记挂着这件事，那晚阿婆所说的可疑人物会不会真的出现过？听起来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但我觉得这背后或许存在常识以外的东西在起作用。”

  　　“你是说……”

  　　也许是感觉不祥。话到嘴边，方阳并没有说出口。

  　　他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一切皆在不言中。

  　　吃过午餐，我一如既往地靠着床头，眺望窗外的森林。或许是阴天的缘故，那些树木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仿佛是恐怖故事里挂满尸体的黑森林。护士把餐具都收拾在一个盘子里，然后提醒我不要久坐，应该起身多运动。

  　　我收回视线，看见护士拿起新塑料袋准备套进垃圾桶。珊珊，住院的第一天，她告诉了我她的名字。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真名，可能只是她的小名，甚至是她临时瞎编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名字这个东西除了区分不同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作用。

  　　珊珊性格活泼，没事就喜欢陪病人聊天，她尤其喜欢对我喋喋不休。我猜，大概是因为我的身上具有某种让人倾诉的气质吧。因此，我很难不清楚她的事情，包括她的家庭如何，学校如何，以及怎样找到现在这份实习工作。

  　　“阿金老师，你可不要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创建和谐家园】哦。”

  　　“什么呀。我哪有盯着你的【创建和谐家园】哦！”

  　　若是在半年前，我肯定会被珊珊这突然的玩笑弄得狼狈不堪。身处信息爆炸的时代，零零后的小女生变得尤其早熟，很多时候，你会分不清猎人到底是谁。珊珊属于古灵精怪型的类型，在她的面前，我这个性格内向的作家只有被欺负的份。

  　　得知我的职业之后，珊珊没有任何意外，仿佛作家只是一份毫无特点的工作。要知道在过去，当人们听说我的职业，即使没有肃然起敬，至少也会小小地惊讶一下。而毫无反应的人，就只有珊珊一个。

  　　也许是好奇心作祟，我开始对这个小我六岁的女孩子产生兴趣。但是，我不确定这样做是否有悖道德。毕竟，我是一个刚离婚的男人。

  　　“小时候在奶奶家长大。有一天下午，附近的森林起火了，黑色的草木灰像下雪一样飘得到处都是。”

  　　在我抑郁消极的那段时间里，珊珊每天午后都会给我讲她小时候的故事。多数时候，我都不会对她有什么回应。她自顾自地讲，我则保持沉默。在那些故事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个专门抓小孩的妖怪。

  　　“班上的一个同学突然失踪，大家在私底下说他是被妖怪抓走了。”

  　　“真的有妖怪这种东西吗？”我好奇地问。

  　　“当然啦！”珊珊不假思索地回答，仿佛这是一个简单得连小学生都应该知道的问题。

  　　“欸？”

  　　我立刻陷入困惑。虽然我是一名恐怖小说作家，但是我打心底更愿意相信无神论。这个世界存在怪力乱神，就像一首完美的协奏曲里突然多了几个不协调的音符，不是非常不和谐吗？

  　　见我不信，珊珊又接连说了几个鬼怪传说，地点都在她的老家。

  　　我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忽然一束灵光在脑海里闪过，是地点——珊珊的老家也在 H 城！我本能地感觉到自己抓住了线头，方阳遭遇的极有可能是灵异事件。然而，我却不能判断这是什么类型的灵异事件。线索还是太少了。

  　　沉浸于思考的时候，我会拿铅笔在纸上画画。画得相当随意，有时候连我都看不出自己画了什么。胡思乱想的间隙，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形象，那是方阳在老太太家见到的神像。

  　　“咦？”

  　　看到这幅画，珊珊的表情开始有些不对劲。

  　　我问：“你知道这是什么？”

  　　她欲言又止，半天才吐出三个字：“五通神。”

  　　我并不清楚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但从珊珊的表情来看，它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五通神……五通神……

  　　我不停呢喃，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

  　　啊！

  　　我猛然想起初中学过的一篇课文，就是鲁迅先生的《五猖会》。五猖就是五通神，也是民间供奉的邪神！方阳碰到的极有可能就是这个东西！

  　　我深知五通神的凶恶，知道不可耽搁。

  　　当天下午，我办理完出院手续，登上了从 W 城开往 H 城的动车。

  第二章 惊魂 ①

  　　大学毕业之后，方阳在 H 城生活和工作了三年。头两年她住在单位分配的宿舍，第三年她自己在外面找了条件更好的公寓，开始了独居的生活。

  　　方阳在信里提到，她住的公寓是前几年新建的房子，一切都是崭新时髦的，居住体验相当不错。记者这份工作虽然赚得不多，但是胜在体面。女孩子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放在相亲市场也算一大优势了。身为新时代的都市白领，方阳每天除了工作以外，到家后还要带自家的二哈下楼遛弯，并且每个周末都要花半天的时间用于健身。

  　　她住的公寓位于 H 城的市区，交通方便，配套齐全，在生活上少有烦恼，除了租金贵点之外，几乎没有缺点。工作以后，方阳考虑过买房，她觉得与其白白把钱送给房东，还不如每个月还房贷来得划算。她打算先买个小户型的房子，位置偏一点也没关系，以后可以再置换成更大的房子。她想在 H 城扎根的原因，不仅仅是工作地点，还有身边人的劝告。人人都说 H 城好，经济发达，房价还高，再不买房就来不及了。方阳觉得挺讽刺，什么时候房价成了衡量一座城市实力的标准了？真的要以透支未来三十年为代价，换一堆钢筋混凝土吗？

  　　道理她都懂，可那又能怎么样？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祈祷不要付出太多的代价。市中心的老破小也可以考虑，只要价格合适，入手也不是问题。她不相信风水学，只因从未了解过。唯一的要求，就是房子里不要死过人。

  　　她的公寓距离单位只有两站地铁，城市商场综合体就在公寓附近。因此，无论时间多晚，大街上总能看到行人。生活在大都市，方阳没有缺少过安全感，她甚至从未担忧过这个问题。

  　　然而，一切都因王力的死发生了改变。

  　　方阳偶尔会心神不宁，尤其是夜晚降临时，她觉得全世界的恐慌都在袭向自己。她把这种惊魂未定的感觉告诉医生，得到了几句敷衍的解释，和一盒毫无作用的安神药。

  　　距离王力的死快半个月了。警察那边没什么任何新发现，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可方阳并不相信这个结果，这是她的职业直觉，王力的死必有蹊跷。虽然平时工作很忙，但是她没有放弃继续调查王力的死因。

  　　那个古怪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方阳本能地察觉到，王力的死可能与他生前听见的怪声存在某种联系。

  　　夜风徐徐地从西边吹来，路人自地铁口鱼贯而出。人群中，一个身着白色 OL 工装的女子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用手轻轻撩拨额前柔软的刘海，眉宇间藏着一抹淡淡的忧伤。方阳跟随人流走向人行道，尽管前方是明晃晃的高楼大厦，可是她的心里没有半点安全感。

  　　好不容易才下班，她不想过于沉溺在低落的情绪中，于是快步走入一家中餐厅。

  　　方阳经常来这里吃饭，可口的饭菜和优惠的价格都是吸引她的理由。结账的时候，她抬头看向收银台，发现收银员换成了自己不熟悉的面孔。

  　　回到住处接近九点。洗过澡后，她坐在平时用于办公学习的木桌前，整理电脑里的照片。上一次去王力的家，她习惯性用手机拍下了一些照片。等照片全部导进电脑以后，她开始一张张研究起照片来。房子有两室一厅，面积有六十多平米，虽是简单装修，但是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主卧的阳台朝向西面，位于二楼，冬日的光照不是很理想。阳台外面是枝繁叶茂的银杏，有七八米高，正好挡住了向外眺望的视线。

  　　单从居住体验而言，这个房子的评分远在及格线之上。小区很安静，几百米内的地铁和商超让生活非常便捷。如果非要挑毛病的话，就是房龄有点老了。

  　　当时方阳还特别留意过房子有没有异常。虽然房子的表面经过清洁之后可以恢复如新， 但是残留在房子里的气息并不会随之消散，预感和直觉厉害的人可以立马察觉到房子的不正常。

  　　方阳没有发现让她觉得奇怪的东西，她还特地去了趟卫生间，想看看试试会不会起鸡皮疙瘩。结果是房子给她的感觉很正常，她倒是觉得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她的直觉太弱，才没有办法感觉到超自然力量的存在。

  　　总之，方阳无法从照片上找出任何线索。

  　　面对这种情况，方阳不确定是否要找灵媒咨询一下。小时候放寒假，她跟着爸妈去外公家过年。每年除夕夜，外公都要从村口的庙宇请神婆来家里驱邪。那是一个瞎眼老太太，方阳见到她衣衫褴褛的样子，还以为她是乞丐。走到方阳的面前时，神婆停住了脚步，伸出苍老的双手在方阳的额头摸了摸。沉思片刻后，神婆扭头对身边的大人说：“这孩子成年以后容易招惹不净物。”

  　　那时方阳还小，不懂所谓的“不净物”是什么东西。如今回忆起当初的场景，方阳觉得神婆一定是察觉到了她的体质的特殊之处，才会好心提醒。可是从小到大，她好像一次也没有撞见过邪门的事，这是不是证明神婆的预言纯属无稽之谈呢？

  　　想到这里，方阳突然记起很久以前的一桩怪事。

  　　那是高三的周末，学校组织所有毕业班的学生一起爬山。到半山腰的时候，方阳不小心扭到了脚，被同学搀扶到树荫下休息。爬山的队伍继续浩浩荡荡地前进，最后只留下方阳独自等待山下的汽车。她无聊得打着瞌睡，恍惚间看到林间站着一个穿红衣的女人。那片丛林距离她有百来米，红衣女人又是背向她，所以不知道对方的长相。方阳是看到对方披在身后的长长的黑发，判断她是一个女人。

  　　她一直都站在那里吗？方阳的心里充满疑惑。

  　　红衣女人转过身，朝方阳走过来。不知为何，方阳无法看清她的脸，只能辨认她大致的轮廓。就在方阳睁大眼睛等待对方下一个的动作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红衣女人竟凭空消失了！

  　　方阳惊讶地四处张望，却怎么也找不到红衣女人的身影。 虽然此地位于山林，但是地势相对平坦，四周绝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惊恐之余，方阳一时忘记了脚踝扭伤的事情，本能地起身逃跑。“自己不会是撞邪了吧？”她心里嘟囔。这时，她猛然想起自己的脚伤。我的脚不是扭到了吗？为什么跑步一点也不痛？她后知后觉地停下脚步，俯下身检查脚上的伤势。原本疼痛的脚踝居然不再红肿，伤痛奇迹般地消失了。

  　　后来，她多次回忆起这件事，始终想不通其中缘故。也许自己从未扭伤过脚，而红衣女人也只是一场梦。可无论怎么自我暗示，她意识深处都已经种下一颗种子。每当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会下意识往灵异的方向联想，然后理性就跳出来压抑这种不科学的念头。

  　　超自然现象真的存在吗？这很难讲清楚，因为科学尚不能完美解释宇宙间存在的所有现象。而那些无法被理解的超自然现象，会有很小的概率发生在我们的身边。

  　　“如果这次事件真的与超自然现象有关，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方阳在信里多次提到这个问题，显然已经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其实她那时只要放弃深入事件，之后还能平安无事。但是，拥有强烈责任感的她做不到袖手旁观。即使内心恐惧，方阳也绝不会退怯。

  　　目前为止，方阳自己还没有碰上什么邪祟，这多少算是一个好消息。

  　　夜深了，透过阳台窗户向外眺望，可以看到远处高楼的航空障碍灯闪烁着红色的光。马路上的汽车顶着两盏大灯快速驶过。夜风很凉爽，带着湿气，让人怀疑明天会不会下雨。

  　　忽然，阳台的方向传来“啪”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紧接着传来旺财急促的犬吠声。

  　　“因为今晚没有带它出门，所以不高兴吗？”

  　　方阳离开桌子，从厨房抓了一把狗饼干放在旺财面前，并且摸着它的脑袋说：“抱歉抱歉，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明天一定会带你出门啦。”

  　　若是平时，看到自己最爱的狗狗饼干，旺财早就忍不住吃起来了。可是今晚的旺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面对饼干竟然无动于衷，反而一直死死地盯着方阳的背后。

  　　方阳特意回头看向自己的背后，那个吸引着旺柴的地方除了无边的黑暗之外，什么也没有。

  　　“你怎么了？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汪汪~”

  　　仿佛想要提醒主人什么，旺财一边叫，一边焦虑地在笼子里跳来跳去。

  　　“嘘！不可以再叫了，不然隔壁邻居又要投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