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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他没和我说；但我总觉得，是真的。”陈昌平说完，恐慌般地咽了咽口水。

  　　陆叶本能地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注视着对面身体颤抖的男子，脑中思考着一个问题，邱元泽杀过人，这是真的吗？

  　　陈昌平这里问不出什么了，陆叶又带着同样的视频找到了邓小雪。不曾想，对于邱元泽生意上的事，邓小雪一无所知，更是认不得视频上的可疑人员。虽然是妻子，但邓小雪对于邱元泽知之甚少，远不如陈昌平提供的情况，究其原因，邓小雪只是说邱元泽不让多问；至于没有同行的理由，邓小雪也只是说两人确实是因为琐事有过争吵，再加上第二天自己的确是身体不适，于是便临时取消了旅行。

  　　尽管邓小雪说的轻描淡写，可从她闪烁的目光中，陆叶推断，生活中的邓小雪恐怕会经常受到来自邱元泽身体和语言上的攻击。

  　　陆叶并没有点破她，只是从丧偶的角度安慰了几句。

  　　邓小雪也说不出什么，陆叶只能选择告辞。纵然在他看来，邓小雪确有杀人的理由；不过是耶非耶，还是要等候调查结果出来了再做判断。

  　　尽管在陈昌平、邓小雪那里都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线索，可查看监控的同事们却给陆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队长，就是这个人。”

  　　手下指着视频里一个背对着镜头、身着灰衣、头戴窄沿帽的矮个子对陆叶说道。

  　　“这就是那个进入过邱元泽房间的嫌疑人？”

  　　“应该就是他。”这个叫沈芳的女警非常笃定，“队长，你看这个。”她又调出另一个视频。

  　　“这是星期四下午 2：50，宾馆后门的监控视频。你看这个人，距离那个人进入房间大概过了十五分钟。我怀疑对方回到了储物间后，脱下了工作服，然后从宾馆的后门离开。你看两人的帽子是一样的，基本上可以断定，是一个人。”

  　　陆叶仔细地对照了一下：“不错，的确是同一个人。接下来呢，他往哪里走了？”

  　　“往北。”沈芳又打开了一个视频，“这是距离宾馆四百米左右的十字路口，你看他在这里……顺着人行道，右拐，进了这个胡同……”

  　　“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

  　　“什么？”

  　　“这个胡同四通八达，一共有五个出口。我们也向交警部门要来了监控录像，看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再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变装？”肖华猜测道，不由地望向陆叶。

  　　陆叶没有回答，心里却有些肯定。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别的原因。可问题是，对方的变装能变成什么样子？

  　　如今是疫情期间，人人都戴着口罩，嫌疑人的装束，也不会引人怀疑。自然是难以寻觅。虽然可以利用身形、走姿等方面加以判断，可这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实在难以把目光锁定在一个人的身上。更何况，还有数不清的电动车、自行车和共享单车，嫌疑人完全可以利用交通工具，成功避开监控的追踪。

  　　“现在该怎么办啊？”肖华有些垂头丧气，其他人也沉默不语，皆是看向陆叶，等着他发号施令。

  　　“现在唯一的线索是她的衣服。小肖，等会我们去工地走走。小沈，还是要辛苦你，继续查看监控，记住嫌疑人的特征，尽可能找到这个女人。”

  　　“女人？不是个男的吗？”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哗然。纷纷聚拢在了屏幕跟前。

  　　陆叶没有解释，只是弯起唇角，轻轻一笑。虽然嫌疑人从始至终包裹的严严实实，尤其是那顶帽子，将她的头发完全掩盖；可从她的身材、走姿等方面，陆叶还是坚定地相信，对方一定是个女人。

  第三章 旧年往事 【4】衣服

  　　“何秘书？”

  　　“陆队长？”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后，都有些难为情，纷纷把头低下了。过了一阵，陆叶觉得作为一个男人，自己应该主动开口。于是他首先抬起头来。没想到这时，对面的何芯也抬起了头，竟率先开了口--

  　　“陆队长来此工地有何贵干？”ɈŜԍ

  　　“查到一些东西，需要过来求证一下。”

  　　“和案子有关？”

  　　陆叶略想了一下，点点头，看着她：“何秘书身上的这件衣服是公司专有？”

  　　何芯低头看看身上灰色的工作服，笑了：“勉强算吧。公司为了保证施工的正规性，特意给所有人员配发了同样的工作服，还有安全帽。”说着，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顶红色的安全帽。

  　　“何秘书也有？”

  　　“董事长让我来查看进度，临时找他们要了一件。”

  　　“这东西还有剩余吗？”

  　　“当然，我们有一个仓库，专门堆放这些。如果有谁的衣服出现问题了，随时可以更换。陆队长，我带你去看。”何芯做了个“请”的姿势，而后先走一步。

  　　陆叶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禁不住浮想联翩，会是她吗？

  　　嫌疑人将自己的脸包的严严实实，戴着帽子、戴着口罩，又自始至终低着头，很难看清脸部特征，唯一比较扎眼的是她的衣服，背后刻着鲜红的四个大字--浩盛集团。这让他突然想起那天奠基仪式上，所有的施工人员，包括贾卫平这些投资商、以及市领导都穿着同样的衣服。他知道，这是浩盛集团派发给施工工人的专用工作服。

  　　难道说，凶手是这里的施工人员？

  　　跟着何芯到了距离工地不远处的仓库，一进去，就看见靠墙堆放的一层一层的工作服，旁边是一个个摞在一起的安全帽，摆放的整整齐齐。除此之外，还有些钢管啊、水泥啊、木头啊，等其他施工材料。陆叶正站在工作服面前仔细地打量着，何芯就领着一个人走到了他面前--

  　　“这是看仓库的老魏。”何芯将身边人介绍给他，“陆队长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好了。”

  　　“魏师傅，你好。”陆叶伸出手来。

  　　老头似乎有些紧张，伸出手，在身上擦了擦，才敢去和陆叶相握：“你好。”

  　　老人如此拘谨，反而令陆叶有些无所适从。回头看了眼何芯，对方只是笑着，却也没有说些什么。陆叶只能作罢，转过头来，打量着眼前的老者，只见他双鬓斑白，背部微驼，看起来有些苍老的样子。看年龄，差不多七八十岁；可按照经验，陆叶知道这老头最多六十有五。

  　　“魏师傅，这里都是我们的工作服吗？”

  　　“是的，都在这里了，我看着的，少不了。”魏师傅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生怕别人不信他。

  　　“到底还有多少件啊？”

  　　“我们这里一共是一百三十五个工人，统共进了两千件衣服和帽子，应该还有一千七、一千八百多件。”

  　　“你每天都要核实吗？”

  　　“这……”魏师傅看了眼一旁的何芯，脸上有些为难。

  　　何芯于是主动开口，帮他解围：“你最后一次核实是在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吧，这批衣服刚到，刚发下去，我统计了一下，还剩下一千八百五十件。后面我就没再数过了，不过如果有人过来换，我都记了。”说着，他从一旁杂乱无章的木床上翻出了一个笔记本。

  　　陆叶拿过来看了，并没有更换衣服的记录，只有安全帽、建筑材料的损耗。

  　　“最近没有人来换过工作服吗？”

  　　“没有，刚开工，都是新衣服，哪可能这么容易就穿烂了？”

  　　想想也是，陆叶点点头，认可他的话，把笔记本合上，又问他：“我记得奠基仪式那天，很多人都穿了这个衣服，他们是当天借来穿的吗，都还回来了吗？”

  　　“就是当时拿去穿的。我记得我们那个董事长，姓什么来着……”老头想不起来，何芯在旁边唇语了一下，魏师傅如梦初醒，“贾老板，他亲自来了，还带了很多人，让我给他们每人一件。后来开完会了，他们就都把衣服还回来了，我当时点过，不会有错的。”

  　　陆叶没说话，走到门口，检查了一下门把手：“魏师傅，仓库里只是你一个人看着吗？”

  　　“我老汉一个人就够了，用不着那么多人。”

  　　“晚上睡觉锁门吗？”

  　　“这几天天气热，我就没锁过门。不过警察同志你放心，我老汉不喝酒不抽烟，睡觉轻，有什么声音，我保准马上睁开眼睛。”

  　　陆叶并不理会他的信誓旦旦，只是继续研究面前的门把手，过了片刻才收回目光：“魏师傅，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确定一下工作服的数量，然后发给我。这是我的电话，微信也是这个号。”拿过对方的手机，陆叶将自己的号码记录在上面。

  　　“这个……”魏师傅拿不定主意，再向何芯看去。

  　　“陆队长给你，你就记下，核实完，发给陆队长就好。顺便再给我发一份，我要核实成本。”何芯说着，也把自己的号码留下了。

  　　“陆队长这个时候跑来关心我们的工作服，不会是邱老板的事和它有关吧？”出了仓库，何芯试探地询问陆叶。

  　　“不错，在查看录像时，我们发现有人在非清理时间擅自进入过邱老板的房间。”陆叶没有隐瞒。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我不知道啊。”何芯好不惊讶。

  　　“经过监控追踪，我们锁定了嫌疑人，只不过此人全副武装，我们很难看清楚她的面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写有浩盛集团的灰色夹克。”

  　　“和这个一样吗？”何芯指了指身上的衣服，“你怀疑是我们这里的施工人员？”

  　　“所以希望何秘书配合。”

  　　“你让我想想。”何芯低头沉思，片刻后，她开了口，回忆似的说道，“这套衣服的确是我们公司专门让人设计生产的，其实也不复杂，唯一的要求是体现出公司的特色。就是这几个字，虽然简单，但还是一目了然。衣服是我们在网上找人设计的，然后拿到服装公司生产，就是那个阿春公司，陆队长你知道的。”

  　　陆叶点点头，阿春制衣他当然知道，早年间是一个国企的第三产业，专门生产本地几个大型国企的工作服和劳保用品，后来独立出来，成为一家私营企业。但秉承着地方照顾原则，附近的企业单位若有这方面的需要，还是尽可能委托他们，眼下的浩盛集团就是个例子，据说贾卫平的老婆当年还是阿春制衣的员工。

  　　“魏师傅刚才也说了，我们一共做了两千套，东西一来，就发下去了，剩下的都堆放在仓库里，让老魏看着。主要是考虑到工人们爬上爬下，容易把衣服磨坏。”

  　　“任何人都可以来要么？”

  　　“当然不行，这可是计入成本的。你刚才也看见了，更换衣服是需要登记的。这么多衣服，不便宜，二十多万呢。”

  　　“那万一施工结束，这衣服还有剩余怎么办？”

  　　“如果这些人愿意要，我们也可以无偿分发给他们，也算是一种福利。但现在，肯定不允许他们乱拿。”

  　　“除了这些工人，还有谁拿过这些衣服？”

  　　“刚开始我们不清楚衣服做出来到底是什么衣服、质量如何；就先委托阿春制衣缝制了十几件。这十几件都分给公司里的人，董事长也有一件，还有我……”

  　　“何秘书也有？”陆叶看着她身上的工作服。

  　　何芯有点难为情：“陆队长，你也看见了，这衣服就是这个样子，穿在外面实在是……所以我就放在家里雪藏了。今天是临时起意，我想着为了安全，就到仓库要了一套，待会还要还回去。”

  　　“公司里都是这样？”

  　　“差不多吧，上次董事长过来，也是临时在仓库里拿的。”

  　　对于这种【创建和谐家园】，陆叶见怪不怪，所以也没有点破，只是假装咳嗽，捂着嘴低低地笑了一下。随后又仰起头，环视四周，工地上热火朝天，干得起劲。看了一会，他故作随意地又问何芯：“你们工地上有没有女工？”

  　　“你往上看。”何芯指着正上方，“那个开塔吊的，李颖，是专科院校的毕业的，女性塔吊司机，据说是他们学校技能考试第一名。除了她，还有一些泥瓦工，有的是夫妻俩、父女俩，只要技术过硬、有一定口碑，不管男女，我们都用。”

  　　“这样不错。”陆叶表示赞许。

  　　“难不成，凶手个女人？”何芯又问了一句。

  　　陆叶没有回答，只是呵呵呵地笑了笑，观察着工地上的情景，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叶与何芯在工地入口分手后，肖华也刚好过来与他汇合。刚才看见何芯的时候，陆叶就决定兵分两路，由肖华去探问工人的情况，而自己则亲自去与何芯接触。陆叶还记得当时肖华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显而易见的不满。的确，他承认，何芯是个美女，可这样的女人显然不在自己的情感考察范围内。

  　　“陆队，我已经弄清楚了，工地上大概有十一二个女性，大部分是工地上的工人，还有三个年纪比较大，跟着丈夫来的，现在在工地上做饭。我都找借口看过他们了，我觉得他们不像……”

  　　陆叶点点头，这是意料之中，从一开始他就有一种预感，嫌疑人并非工地上的施工人员，之所以穿着那件特殊的衣服，很有可能是在声东击西，扰乱警方视线。

  　　“还有什么发现？”

  　　“有。”肖华斩钉截铁地说，“他们告诉我，邱元泽的确和这里的人起过冲突。”

  第四章 网红遇害【1】录像

  　　带着陈昌平，邱元泽身着和其他工人一样的工作服走在工地的土路上，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他不由地心情激动，频频点头。看来自己的眼光不错，这个项目十有【创建和谐家园】是盈利的。现在只需要筹得五百万，进入董事会，必然可以得到公司两个亿的投资参与其中，至此大赚一笔，指日可待。

  　　这样想着，他时不时地指挥着陈昌平拍照片、录视频，将真实的情况发送回去。

  　　“让我进去，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这个工程是我承包的。我告诉你，不让我进去，我现在就让你们这个工程毁于一旦。”

  　　正转悠着，忽听那边有人吵吵闹闹，邱元泽有些好奇，便带着陈昌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