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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发了火以后，就把东西拿走了，不知道拿到哪里去了，反正我再也没见过。事后，我还是不放心，就上网查了一下，才知道它是……”好像是有所顾忌，话说到一半，女人又垂下头去了。

  　　“真的再没见过吗？”

  　　“没有。”

  　　“会不会在他办公室？”

  　　“应该是吧，但自从结了婚，那地方他就不让我进了。”

  　　“就没想过劝劝？”

  　　“怎么没想，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弄不好倾家荡产的。可他的脾气，我也……”到了最后，这个可怜的女人只能发出阵阵叹息。

  　　陆叶看出来了，想必这个叫邓小雪的女人也是一天到晚沉浸在丈夫的殴打暴力中。他不懂，为何像他们这样的人不会选择离开？仅仅是因为钱吗？

  　　“你知道邱先生平日生活里有哪些有过矛盾的人吗，比如说竞争对手什么？”陆叶又问。

  　　“你是说……”

  　　“邱先生在本地遇到不幸，既然报了警，作为警方，自然要不遗余力，查证一切可能性。更何况，邓女士你作为邱先生的家属，自然也是希望可以尽快查【创建和谐家园】相。不是吗？”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邓小雪轻轻地擦拭着脸上的薄汗，思考了一阵，答道，“竞争对手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工作上的事，他一般也不跟我说，我也不懂。不过有时候和他去吃酒，看他和那些人勾肩搭背的，关系还不错。”

  　　“邓女士，我听陈秘书说，去年的一段时间，你们的夫妻关系好像是出了点问题，致使邱先生长时间不回家，跑到酒吧里买醉。按时间算，你们那时应该是刚结婚不久吧。新婚燕尔，就闹成这个样子。方便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陆叶尽可能婉转地询问。

  　　“没想到警察同志了解的还挺细。”不知是讽刺还是无奈，邓小雪苦笑一声。

  　　陆叶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但还是厚着脸皮冲她笑笑，假装理所当然。

  　　“其实也是我不好。”邓小雪叹了口气，“我外家有个表弟，不争气，初中没毕业就混社会，找了好些工作都干不长，最后求到我这儿来了，我也不好拒绝，就想着让老邱在公司给他找个工作。老邱知道我弟的情况，直接就拒绝了，但我坚持，让他非安排不可，因为这个，我俩就吵起来了，我的态度强硬，然后他就不回家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他生意上出了点问题，是被人骗了还是怎么了。其实我也挺后悔的，早知道就不和他吵了。”

  　　“令弟叫什么名字，现在在什么地方？”

  　　“袁乔，二十二岁，比我小五岁，现在，好像是去广东那边打工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久没联系了。”邓小雪一面说着，一面看着陆叶把内容记下来，时不时地还纠正一下陆叶的错别字。

  　　陆叶记完后，抬头看着女人，女人也看着他，表情有些错愕。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陆叶觉得自己想错了，本以为自己询问情况时，邓小雪会为她的“表弟”分辩，这是基本操作。谁承想，她什么也不说，而且还非常配合地交代自己了解的一切。这让陆叶有些摸不透，她到底是一无所知，还是笃定这事情和她“表弟”没有任何关系。

  　　“邱先生是一个星期前到达本地的吧。邓女士，麻烦你回忆一下，邱先生离家之前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反常举动？”

  　　“反常？我不记得了。好像没什么反常，和平常一样。”

  　　“行李是邓女士帮忙准备吗？”

  　　“换洗衣服是我收拾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有些东西在他办公室，我见不着。”

  　　“包括毒品？”

  　　一阵仲怔后，邓小雪点点头：“可能吧。”

  　　“能说说邓女士这段时间的情况吗，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邓小雪想了一下，答道：“自从上个星期五，他走了以后，我一般都待在家里看书，我这个人喜欢安静，也有几次别人让我去参加聚会，我都推了。因为这件事，老邱还专门打电话过来说我，因为那些人都是他客户朋友的夫人。我没办法，星期一就去和陈太太做美容，星期二去了吴太太的生日趴，星期三好像是逛街去了，就我一个人……哦不对，我还碰见李太太了，那天我们一起……星期四，我在家休息，然后今天早上就接到电话了……”

  　　陆叶一面记着，一面在心里嘀咕，有钱人的生活还真丰富。

  　　写完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起身，手机就响了，是法医张健的电话。听他把话说完，陆叶慢慢地缩起了眉头，案情好像是越来越复杂了。

  　　“邓女士，请问，邱先生是患有糖尿病吗？是否在注射胰岛素之类的药物？”陆叶再次求证。

  　　“什么，糖尿病？没有吧，我不清楚。”

  　　“体检过吗？”

  　　“还是两年前的婚检，没什么问题，只是血压有点高，但还没有到吃药的程度，医生只是让我注意一下。”

  　　“在这之后呢，难道再没有体检过？”

  　　“可能有吧，他从来没和我说过。”

  　　“你也没问，或者是要求？”

  　　女人垂下头来，头压得很低，仿佛是低到了尘埃。

  　　陆叶闭上眼睛，轻揉着太阳穴，有些无奈。一个妻子，对自己丈夫的身体情况竟然是一无所知。这样的婚姻、这样的夫妻，他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形容。

  　　“警察同志，我能不能问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陆叶看着她，一直犹豫着，该不该说。想了片刻，他开口了：“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的小药瓶里，提取到了高浓度的胰岛素溶液。”

  第二章 死亡之谜【3】

  　　在邱元泽随身携带的“毒品”中发现了胰岛素，这是所有办案人员始料未及的。所以，在接下来的案件分析会上，大家重点讨论了这个问题。

  　　“从目前的尸检结果来看，被害人的确是因为血糖过低而导致的死亡。直接原因，应该就是那瓶被害人自认为是‘毒品’的胰岛素。”张健看着在场的所有人，这般说道，“因为我们了解过死者生前的进食情况，死者在晚上 5 点到 9 点参加的聚会上，是吃过一些食物的，虽然不多，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将血糖降到最低；而且，在案发现场的果盆里发现死者的食物垃圾，根据询问，死者在临死前至少食用过一个苹果，两到三个小面包。我们在死者胃内也发现了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食物残渣，更加佐证了这一点，死亡原因应该是注射胰岛素、导致血糖过低而死。”

  　　“可是经过询问妻子邓小雪和秘书陈昌平，都说邱元泽没有糖尿病，也不需要注射胰岛素啊。那瓶子里的胰岛素从何而来？”肖华看着一旁的陆叶，这样说着。

  　　“确定是胰岛素吗？”陆叶询问张健。

  　　“确定。虽然只剩下少许残液，不过经过化验，可以肯定里面装的是高浓度的胰岛素。”

  　　“高浓度？”

  　　“不错，应该是经过提炼加工的。但因为残液的量太少，我们暂时还无法确定，浓度到底是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此浓度的胰岛素如果被注射到人体内，是很容易导致死亡的。”

  　　“这么说，这是谋杀？”肖华提出了自己的假设。

  　　陆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却没有马上附和，只是接着问道：“从宾馆里搜出来的‘瓶子’化验有结果了吗？”

  　　“有了，的确是毒品。”

  　　“什么毒品？”

  　　“还不能确定，恐怕是一种【创建和谐家园】。从化验结果来看，这种毒品和前段时间网上热卖的‘快活水’成分非常相似，只是浓度可能更高，作用可能更大。我和缉毒部门的同事沟通过，根据他们对陈昌平的进一步审问得知，他并不知道邱元泽到底注射的是哪一种毒品，叫什么名字；每次拿的时候都是普通药品的包装，外表也看不出什么。”

  　　听张健把话说完，在座的与会人员都忍不住低声讨论。陆叶并没有打扰，而是微微拧眉，思索着什么。待得几分钟后，大家停住了讨论，他才悠悠地开口。

  　　“看样子的确是谋杀。”

  　　一旁的肖华听罢，顿时面露喜色，跃跃欲试。

  　　陆叶按了按手，阻止他起身，只是接着说：“这个凶手很聪明，既没有出现在案发现场，也没有靠近被害人。只是偷偷地更换了被害人随身携带的‘毒品’。也就是说，不管被害人当时在什么地方，只要他拿出这瓶‘药液’进行注射，他就必死无疑。而凶手却可以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大家想想，这样的凶手会是谁？”

  　　提出此问，他环视一圈。

  　　“他应该是非常了解邱元泽的生活习惯，尤其是知道他注射毒品这件事。”有人回答道。

  　　陆叶点点头，表示认可。

  　　“还必须是他身边的人。”

  　　“这么说，邓小雪和陈昌平都有可能？”

  　　“可是我们询问过，这两个人都没有接触过被害人的随身物品。”

  　　“这只是他们的个人回答，是真是假，还需要调查。这俩人都知道邱元泽的丑事，陈昌平还协助过交易；如果在这期间，陈昌平找个机会掉包，还是很有可能的。反之，邓小雪也是一样。”肖华回答时，总是忍不住去看陆叶，希望得到他的支持和鼓励。

  　　“可是根据我们的前期调查，这俩人都是依附着邱元泽生存的，杀害他没理由啊。”有人觉得不可能。

  　　“杀人的理由千奇百怪，我们不是他们，有些事自然想不明白。唯有证据确凿，将他们抓捕归案，或许才能知道真正的理由。你说是吧，队长？”肖华满怀期待地看着陆叶。

  　　陆叶并没有答复，只是询问另一个同事：“监控那边有什么发现？”

  　　“没有发现，起码在洗浴中心附近，没有可疑之人。”负责查看监控的是一个女警，听到询问，她站起来答道，“我们查看了位于‘碧海云天’附近的十二个监控探头，其中，门口一个，大厅一个，温泉室因为涉及到个人隐私，内部并没有安装摄像头，只是在门口和后门各安装了一个。除此之外，还有商业街各店铺自行安装的监控探头，以及街道头尾的交通摄像头。我们查看了案发前后 12 小时的监控录像，没有发现可疑情况。被害人是在当天晚上 10：30 左右，进入的洗浴中心。在那以后，大概还有七八个人在不同的时间点进去过，从 11 点到凌晨两点之间。根据大厅里的录像显示，这些人进去后，并没有去往温泉室，而是直接上楼去了 KTV……”

  　　“楼上那边有没有直通温泉室的楼梯和电梯？”

  　　“没有，温泉室只有一个大门，而且是单独收费。”

  　　“后门也没有人进入吗？”

  　　“没有，案发前后，并没有人通过此门。”

  　　“这么说来，我们刚才的判断就是对的，是早就有人将‘毒品’掉包，诱使中毒。”肖华信心十足。

  　　“宾馆的监控查了没？”陆叶依然没有马上下结论。

  　　“刚拿回来，还没来得及。”

  　　“那就去查查，看看案发前，有哪些人进入过被害人的房间。”

  　　“被害人在此地一共呆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的录像都要查吗？”

  　　“当然，既然确定是谋杀，任何一个疑点都不能放过。”陆叶如此说，看同事有些颓废，他又劝道，“你辛苦一点，办完案子，我给你们放大假……”

  　　话音未落，会场上立马响起齐刷刷的“嘘”，惹得陆叶有些难为情。只得重重一咳，巩固自己的威严。

  　　“接下来，我们除了查看宾馆里的监控，还有就是调查邱元泽这段时间的行踪，以及他个人的过往经历，身体情况；另外，胰岛素的来源也是我们的调查重点，这里面牵扯到邓小雪和陈昌平，对于他们俩，要重点调查。下面，我分配一下任务，争取明天的分析会上，能有一个新的突破……”

  　　陆叶安排好工作，直接带着整理好的会议记录去了局长办公室。其时已是深夜，吴克华正在饮水机前摆弄着刚刚接好开水的方便面，听见声音，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声：“进来。”

  　　香气窜入鼻息，陆叶只觉得肚子里进了蛤蟆，“咕咕咕”叫个不停，看着那碗曾经令他恶心想呕的方便面，不由地咽了口口水。

  　　“想要吗？”

  　　“我等会去食堂。”

  　　吴克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端起方便面在沙发上坐定：“说说情况吧。”

  　　陆叶走到他面前，坐下后就开始汇报情况。期间，他尽可能用笔记本上的内容转移自己的意识，以便不被桌子上香喷喷的面条所诱惑。从昨晚到现在，他还没有踏踏实实吃过一顿像样的饭，现在的他，真的是饿了。

  　　“我也是刚从市里开会回来。”等陆叶说完，吴克华也叹了口气，对他说，“这件事的影响，你可以想象。”

  　　陆叶点点头，有些事不用说他也明白。

  　　作为一个旧房改造【创建和谐家园】的投资人，在这个敏感时期意外身亡，而且还是在那种地方，难免不会让人浮想联翩。

  　　“可以确定不是注射毒品而死？”吴克华再次求证。

  　　陆叶点头答道：“虽然在死者的血液中，提取到了疑似毒品的成分，不过这应该不是致死源；倒是死者体内极低的血糖含量和被胰岛素掉包的‘针剂’更值得我们怀疑。”

  　　“这么说，确定是谋杀？有怀疑的人了？”

  　　“死者的妻子邓小雪、秘书陈昌平对死者的作息规律、身体情况都应该是非常熟悉的；而且他们也是唯一能接触到死者随身物品的两个人。从这个情况来看，两个人的嫌疑最大。”

  　　“那就尽快调查，尽快得出一个结论。”吴克华这样说着，拿过泡好的方便面，准备吃时，看到陆叶还站在面前，似乎有点尴尬，他便把手里的叉子放下了，又是一叹，“网上的事……”

  　　“这次是我不好，光顾着查案了，没来得及处理网络影响。我请求组织上给我处分。”陆叶不等他说完话，首先检讨起来了。

  　　“这不是你的错，现在网络这么发达，那地方又是人员密集区，少不得一传十十传百，根本就瞒不住。”吴克华倒也理解，“市里提出要求，一个星期破案。”

  　　“一个星期？”

  　　“我知道这是不合规矩的，但你要明白，新建房开工在即，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肯定会受影响。你也知道，因为这次的政策，有许多人不满，在这之前就有人闹事。为什么这段时间市里让我们出动，就是因为这个。眼看着大局已定，却又出了这样的事，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动摇军心。所以，市里才希望我们尽快破案，保证施工的顺利进行。”

  　　“我明白，我会尽力的。”

  　　吴克华所言，陆叶心知肚明。此次大规模的新建小区，的确是在一定程度上动了一些人的奶酪，损害了一些人的利益。那些土地所有者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