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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凯又转过头和同事商量了一下，回过身对陈昌平又说：“你提供的线索很重要，有可能的话，将会帮我们破获一个组织严密的大型贩毒团伙。我们可能还需要你的配合。你放心，我们肯定会保证你的安全问题。”

  　　“配合配合，一定配合。”

  　　方凯要将陈昌平带走，这是陆叶不愿看见的，可他又不好反对，毕竟人家也是为了工作。好在，缉毒工作的布置准备还需要一段时间，自己还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对邱元泽，甚至是陈昌平来个更深入的了解。

  　　方凯派人去往宾馆搜查，陆叶也不甘落后，一起去了。

  　　房间里有些凌乱，看得出走之前还没来得及收拾，衣服、鞋袜扔的到处都是。一进门，腐朽的气味就扑鼻而来。陆叶忍不住感叹，这是多久没洗衣服啊，闻起来都臭了。

  　　这些有钱人，在外面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回到家里，居然比自己还邋遢。

  　　房间里虽然凌乱、恶臭，倒也没什么令人吃惊的发现；唯有在行李箱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生理盐水的药盒。盒子里是一个个五公分左右高度的细瓶子，大部分已经是空的，只是最右边还有一个满瓶。方凯告诉陆叶，这些小药瓶极有可能就是邱元泽自我注射的毒品，但具体是什么，还需要化验之后才知道。

  　　除此之外，方凯还让人拿走了邱元泽的脏衣服、鞋袜，以及床上的笔记本电脑。按他的说法，邱元泽和毒贩的联络方式，极有可能就在这台电脑里，所以他需要带回缉毒大队做全方面的分析检查。

  　　就这样，一场搜查下来，陆叶什么也没得到。好在，方凯答应，如果有了新的发现，愿意拿出来和专案组分享，陆叶觉得自己心里才稍微平衡了一点。

  　　打电话回局里，得知监控还没有结果，验尸也正在进行，陆叶就觉得现在回去也没什么意思。拿出手机，看看时间，陆叶认为自己去处理一点私事，应该不会影响太大。

  第二章 死亡之谜【1】

  　　一

  　　“叮咚，叮咚--”

  　　陆叶摁了门铃，很快就有人来开，开门的是一个贴着半透明面膜的姑娘，看见是他，理都不理，只是喊了一声：“姐，陆大队长终于来了。”然后转身走向沙发，径自躺在上面，旁若无人地玩起手机来，当他不存在。

  　　陆叶听得出她语气中的不善，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进了屋，并随手关了门。简单地打量了一下，他把目光落在客厅中央那片不规则的木板上，微微皱起了眉头，看来情况可是比自己想象的恶劣。

  　　这时，耳畔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紧接着从里屋里走出来一个推着轮椅的女子。她梳着短发、脸上已经有了一些沟壑，不过体态匀称，身上的衣服也算是干净整洁，看起来是个讲究人。

  　　“老陆，辛苦你了，还亲自跑一趟。”女人倒是客气。

  　　“没事，你都给我打电话了，我自然是要过来看看。”陆叶说着， 扶着女人坐上轮椅，“真的抱歉，那会局里有事……”

  　　“我知道，‘碧海云天’死人了……”

  　　“你知道？”

  　　“现在这个社会还有什么新闻能瞒得了十分钟？”说着，残疾女人在旁边的一体机上熟练地操作了一阵，随后推向陆叶。

  　　陆叶一看，不由地蹙起眉头，这是一个本地论坛，今天的头版头条便是发生在“碧海云天”的人命案。帖子上清楚地写着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地点、死者何人，甚至还有十几张外围照片，虽没泄露什么机密，可这样四处传播终究是影响不好。他赶紧拿起手机记录下发帖人的 ID。

  　　“就是一个围观者，没必要那么紧张吧。”

  　　“那也要查清楚，这样肆意传播，影响不好。”

  　　残疾女人尽管不以为意，倒也没阻止他，待他记录完毕，就将电脑归了位。

  　　“我听说你们撤销报警了？”陆叶言归正传。

  　　“周强来了，把她带走了，还给了钱……”沙发上的女孩拿起手机，得意地在他面前晃了晃。

  　　5000 块钱的转账，陆叶看清楚了，他觉得不合适，本想说些什么，恰好看见轮椅上的残疾女人正艰难地俯下身去，试图捡起地上的木板，他急忙弯下腰准备帮忙，却忽然听见一声喊--

  　　“等一下。”沙发上的女孩一边坐起，一边嘟囔一句，“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边说着边拿起手机“啪啪啪”一通拍。

  　　她要干什么？陆叶有些疑惑，抬头去看那残疾女人，对方也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可是呈堂证供，打官司用得着。”女孩看着照片，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举到陆叶面前，“陆大队长，这可是原始文件，没有任何 PS 哦。”

  　　原来如此，陆叶哭笑不得，又觉得悲哀。

  　　他叹了口气，说：“郝佳现在已经够可怜了，还不如你们……”

  　　“她可怜？那我们呢？”女孩一把扯下脸上的面膜，“你看看，这是什么，这是她弄的，看清楚了，我才是受害者。”

  　　陆叶注意到女孩的脸上满是一道道疤痕，还有指甲印的痕迹，有些地方还出现了血痕。说一句“毁容”都不为过，可想而知，刚才的“战争”是何等的惨烈。

  　　“陆大队长，你现在觉得她可怜？的确，被家暴、被出轨，的确是可怜。可原来她不可怜的时候，她做过什么，她在干什么。别的不说，我姐这条腿是怎么回事，是谁造成的？当年可没有一个人为了我姐这条腿让她付出代价吧。”女孩质问着，并且大声怒吼道，“报应，这就是报应。”

  　　女孩呼吸急促，久久不能平息。陆叶转头看向一旁的残疾女人，对方却把头转向别处，沉默不语。

  　　姐妹俩名叫朗迪、朗月。

  　　朗迪是残疾人，生下来就是，听说是医疗事故，陆叶不太清楚。但在他的印象里，朗迪原来是不坐轮椅的。

  　　也不是买不起，而是朗迪的母亲很早就开始锻炼她的自理能力，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够自己走路。等到朗迪上学的时候，她已经走的非常好了，虽然不能跑、不能跳，但从校门口走到教室、上楼下楼、去上厕所，一点问题都没有。陆叶和她一直是同班同学，虽然平日里没什么交流，但关系还算是不错。

  　　朗迪这样的人在学校，被人捉弄在所难免，陆叶也曾参与其中，被父亲教训了几顿才有所收敛。

  　　因为被人瞧不起，朗迪本人也是比较自闭，不怎么与人接触，只是一心扑在学习上。尽管每次考试都做不完，但成绩依然是在中上等水平。

  　　本以为这个努力奋斗的残疾女孩会得到老天爷的特殊眷顾，谁承想，命运还是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那是高二下学期的一个普通的午后，陆叶正趴在书桌上睡觉，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跑出去看时，楼梯口已经围满了人。个头不占优势的他自然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只是从人与人的缝隙中，看到了一只黑色、画着彩色蝴蝶的平底皮鞋。他知道，朗迪穿的是一双这样的鞋子，但却不能肯定。

  　　老师来后分开人群，陆叶终于看见了，是朗迪。她躺在休息平台的角落里，周围洒落着点点血迹。

  　　朗迪被送到医院，经过询问，学校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朗迪去上厕所的时候，发现人太多，她身体不舒服，等不及，有人就建议她去楼下的卫生间，没人。她见时间还早、来得及，就准备下楼去一趟。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有人喊了她一声，回头的时候却被人推了一把，然后就摔下楼梯了。尽管受伤不轻，但她还清楚地记得是谁把她推下了楼梯，同班同学，郝佳。

  　　因为这次的事，朗迪摔断了腿，再也站不起来了，从那以后，她也再没有来过学校。因为摔那一跤的时候，大小便失禁，弄得楼梯上肮脏不堪。自尊心颇强的她因为不愿意亲眼目睹他人对自己的嘲笑，决定放弃学业，把自己关在家里、彻底封闭起来。

  　　对于罪魁祸首郝佳，的确如朗月所言，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任何惩罚，因为她坚称自己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将朗迪碰下楼梯的；在这之前，自己也从未喊过朗迪，朗迪听到的那一声是幻觉；她甚至倒打一耙，说朗迪是故意的，想毁了她。

  　　庆幸的是，在这件事情上，所有人都相信朗迪。可那又怎样？

  　　因为郝佳父亲市领导的特殊身份，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郝佳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只是郝佳的父母送了一台轮椅给朗迪，据说是进口的高级货，几千块钱呢。

  　　或许是恶有恶报，郝佳嚣张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曾经被她殴打、辱骂的女孩突然失踪，女孩的父亲坚持一个月跑到学校门口喊冤，逢人便说，郝佳害死了自己的女儿，还毁尸灭迹了。后来，校门口不过瘾，那人还跑到公安局、市政府门口。尽管最后的调查结果确认与郝佳无关，但因为影响太大，郝佳的父亲市长秘书郝金明被调查、免职。

  　　郝金明一气之下，和妻子离婚，并发表声明，和郝佳断绝父女关系，而且迅速再婚。至此后，郝家人上上下下和郝佳断绝了来往。

  　　紧接着，郝佳因为参与校园暴力被学校开除。从那以后，郝佳就开始了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清苦日子。

  　　因为郝佳的事迹在此地人尽皆知，正规的单位不愿意用她，只能四处打零工；婚姻也成了问题，同龄男孩知道了她的情况，不用父母说，就会躲得远远的。谈恋爱十几次都是无疾而终，直到两年前，才在别人的介绍下，和一个叫周强的男人结了婚。

  　　没想到这个周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家暴、赌博、嫖娼、出轨，所有男人的劣根性，他占全了。

  　　而周强出轨的对象之一，就是朗迪的妹妹，朗月。

  　　朗月的学习比不得朗迪，【创建和谐家园】考试倒数；初中毕业后去了技校，学习美容美发。回来后，因为社区的照顾，低价租到了一间门面房。没多久，父母相继去世，姐妹俩相依为命。朗月在外面做生意，朗迪在屋里写小说，虽然至今没什么名头，但两人的收入也足够让他们衣食无忧。

  　　“郝佳当初的确可恶，也的确该为当初的行为付出代价，但我还是希望这件事与你俩无关。”陆叶说这话时，是看着朗迪的。

  　　朗迪和他对视一会就低下了头：“老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我的安排；朗月和周强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人家老婆会找到家门口？”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我是清白的。充其量就是开个玩笑，让人摸一摸。人家是街上的大哥，我可得罪不起。”朗月修理着自己的手指甲，如此说，“再说了，就算发生了，那又怎样，你情我愿。我又没说要嫁给他，我可不是那个【创建和谐家园】，除了他没人要。”

  　　朗月前面说的还挺在理，到了后面，却只是让陆叶无语，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老陆啊，说句实话，今天看到她这样，我还是挺难过的……”朗迪如此说。

  　　“你不高兴？”陆叶眯起眼睛。

  　　“我为什么要高兴？就因为她现在过得不如意？”朗迪哑然失笑，轻轻地摇摇头，“如果她现在还是和当初一样一帆风顺、耀武扬威，我也许会愤怒，也许会怒骂老天的不公；可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我突然明白了，原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一个人的运气就那么几次，如果提前耗没了，就再也没有了。”

  　　陆叶看着朗迪，突然有些疑惑，不知她想要表达些什么。她应该是话里有话的，可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手机【创建和谐家园】响了，陆叶一看是局长，便急忙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局里还有事，我得马上回去，你俩有事给我打电话。”陆叶急匆匆的，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警告了朗月一句，“不许惹事。”

  　　朗月皱了皱鼻子，冲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回头，对姐姐比了个“耶”。

  　　朗迪似乎没心情和她玩笑，她只是看着论坛上的帖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陆叶下楼的时候，也免不了开始思考局长刚才给自己布置的那个难题，论坛上的那个帖子怎么办。

  　　朗迪说的在理，事发闹市区，瞒是瞒不住的，删了这个帖子，还有第二个、第三个，说不定还有更具体的照片、更详细的内容；就算是把网站封了，网下的悠悠众口，你堵得住吗？要解决根本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破案，尽快给出答案，这样才能终结网络上的猜测，避免恐慌蔓延。

  　　好在，现在已经有了一条新的线索，应该离找出真相不远了。

  　　电话又响了，陆叶把车停到路边，接起了手机--

  　　“头，邓小雪来了。”

  第二章 死亡之谜【2】

  　　“你好，邓小雪女士，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事，我也是刚到。”

  　　陆叶一面简单地寒暄，一面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贵妇。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眉宇间藏着一丝丝淡淡的哀愁，乍看起来，颇有些林妹妹的娇弱，让男人一看见她，就会产生一种保护的冲动。

  　　邓小雪，死者邱元泽的妻子，现年二十七岁，结婚两年。

  　　按照人伦的印象，这样的夫妻不是二婚就是续弦。可根据陆叶的了解，事实并非如此，两人都是头婚，尤其是邱元泽，在这之前，根本没有法律意义上的婚姻关系。按照陈昌平的说法，前三十年，邱元泽一心扑在工作上，无暇顾及个人问题。这两年事业渐渐地稳定了，才开始谋划婚姻。陈昌平还说，在个人问题上，邱元泽没什么不良嗜好，结婚前，也不惹花花草草，结婚后，和太太的关系也非常稳定。

  　　真的是这样吗，那酒廊里的岳娇是怎么回事？

  　　陆叶心中存疑，却没有轻易点破。如果真的无关，那就没必要再查，若是有关，早晚也会查得到。到时再问也是不迟。

  　　“邓女士可曾去过医院？”

  　　“还没有，我还没准备好。过一会再去，好吗？”她的声音柔弱无力，令人不忍心拒绝。

  　　“那好。我想现在问你一些关于邱先生的问题，你方便回答吗？”和她在一起，陆叶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

  　　“没事的，我承受得住。”

  　　陆叶轻咳一声，看了眼身旁的同事，然后就展开了正式的问询：“邓女士，你知道邱先生一直在吸食、注射毒品吗？”

  　　此问一出，一直低垂着头的邓小雪立马抬起了头颅，满目惊讶的望着对面的陆叶。

  　　她应该是不知道的。看到这样的表情，陆叶想到。正准备简单地解释一下自己的发现，不曾想，就在这时，邓小雪又默默地垂下头去--

  　　“我知道。”

  　　陆叶一听，眸子不由地放大，难掩震惊之色。她居然知道？尽管如此，他还是凭借着过硬的素质，很快冷静下来：“能说说具体情况、你是怎么发现的吗？”

  　　邓小雪点点头，端起面前的纸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像是在平复心情，然后才说：“大概半年前吧，有一天我回家，发现门口有一个快递，我一看，是他的名字，我很奇怪，因为平时他是没有这些的。我打开一看，是一个有点像针管一样的东西……”

  　　“是这个吗？”陆叶拿出证物照片。

  　　“是它，是它。”邓小雪好像是眼前一亮，情绪激动，不停地点头确认。似是意识到失态，冷静下来后，她难为情地笑笑，抿了抿头发，又接着说，“我刚开始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还以为是他身体出毛病了，需要【创建和谐家园】吃药。等他回来，我就问他，没想到他居然大发雷霆，责怪我乱动他的东西，还……”

  　　她说着，轻轻地摸了摸白净的脸颊。

  　　“他打你了？”陆叶试着问了句。

  　　女人抬头看他，似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恢复了神情，苦笑道：“没什么，他工作紧张，压力大，脾气不好。”

  　　看样子是经常性家暴，陆叶这样想着，不由地对眼前这个女子产生了些许同情。发散思维，由她，他想到了另一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

  　　“他发了火以后，就把东西拿走了，不知道拿到哪里去了，反正我再也没见过。事后，我还是不放心，就上网查了一下，才知道它是……”好像是有所顾忌，话说到一半，女人又垂下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