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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抑郁症的诊断书吗？”收回目光，陆叶接着问。

  　　“没有发现。”沈诚答道，“我们翻遍了死者所有的物品，并没有发现医院的诊断书，只是在楼下的垃圾箱里，发现了一个快递盒，上面是她的地址。我们联系过卖家，确认死者购买的就是这几瓶药物。”

  　　“网购？”陆叶紧抿双唇，想了片刻，又问道，“药物的服用情况如何，吃了多少，你们还有没有发现类似的药物？”

  　　“大概吃了六粒，按说明判断，应该是一天的量。但我们在出租屋里，并没有发现类似的药物，我们想，是不是吃完了，就丢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但凭着陆叶的直觉，总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

  　　“能确定死亡时间吗？”

  　　“27 号的中午 11 点左右。”

  　　“轰--”陆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有些发紧，太巧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25 号那天自己刚好去探访邓小雪，在她面前拿出了嫌疑人的照片，让其辨认；第三天，关文梅就服毒【创建和谐家园】。如果说这是巧合，那陆叶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去买【创建和谐家园】了。

  　　“沈队长，你还记不记得，关文梅是什么时候网购的药物？”

  　　沈诚沉思了片刻，又从电脑里翻出一张照片：“这是我们和卖家的聊天记录，还有关文梅的购买记录，她是 25 号晚上 7 点买的药，因为是加急，买家用了次日就可以到达的‘火风速递’，26 号晚上 8 点左右，关文梅签收付款……其实这家药店违规了，这个药物是处方药，按理说没有正规医院的处方，是不可以购买此类药物的。可是商家为了赚钱，在关文梅并没有提供相关处方的前提下，就擅自把药物卖出……我们已经向平台举报，目前这家网上药铺已经被查封了。”

  　　沈诚后面说了些什么，陆叶已经模糊。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关文梅并非抑郁症而死，而是故意【创建和谐家园】。是因为邓小雪的通风报信，关文梅在警方找到她之前，就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并伪造了一个“抑郁症【创建和谐家园】”的假象，让人永远无法解开她毒杀邱元泽的真正原因。

  　　只是，告密者仅仅是邓小雪吗？

  　　关文梅是氰化物中毒而死，付秋明、麦田也是氰化物中毒，难道这也是巧合？

  　　一直以来，陆叶从未想过，将三件案子并案处理，因为不管是杀人动机还是人物关系，三个案子都没有太多的重叠之处。如果说这三个案子一定有个重叠，那就是浩盛集团。

  　　何芯。

  　　陆叶再次想到了她。

  　　当日，在客房里，何芯也看了嫌疑人的画像……

  　　难道说……

  　　陡然间，一个可怖的猜想在脑海中闪现，如果是这样的话……

  　　“沈警官，麻烦你给我介绍一下张驰中的具体情况。”

  　　“怎么会突然问起他？”

  　　“可能和我那边的案子有关，想了解一下。”

  　　张驰中，蒲本地人，老家位于蒲市不远的张王村。家境贫寒，再加上学习成绩不佳，初中毕业后就外出打工，先是在蒲市周边的装修队里干活，干了五六年，挣了点钱，就结婚成家，随后便独自一人远离家乡，到南方打工。八年前，衣锦还乡，一下子拿出一百万，买下了一个废旧厂房，做起了化工厂的生意，并且生意蒸蒸日上，没多久，就成了本地数一数二的富豪，资产上千万。

  　　“要说，这张老板真的是赚到钱了，当初不仅是一百万买了个厂房，还在市郊一个新的高档小区买了两套别墅，一套自己住，一套是儿子未来的婚房。据说，一套就是二百万以上。”沈诚非常严肃地说。

  　　“那可就是五百万了。”

  　　“可不是嘛。”

  　　“这张驰中在外面到底是干什么的，一下子能拿出五百万？”

  　　“他说他是中【创建和谐家园】，你信吗？”

  　　“那你们也没有查查？”

  　　“人家是守法公民，既没有强买强卖，也没有偷税漏税，我们查他干什么？”

  　　也是，陆叶叹了口气，转念一想，又问道：“我听说，他这次的车祸是醉驾，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还真不太清楚，因为不是我办的案。但后面交接的时候，那边的交警和我说，这事情有点蹊跷。”

  　　“蹊跷在哪儿？”

  　　沈诚抿了抿唇，接着向陆叶解释说：“我们通过多方了解，得知这个张驰中经常酒驾，几乎每次送货都是酒驾，我们还找到了他中途吃饭的饭馆，因为他经常去，老板娘也认识他。按照老板娘的说法，当天下午 4 点半，张驰中就去了饭店，点了常吃的两道菜，一碗米饭，两罐啤酒。”

  　　“只是两罐啤酒？”

  　　“是啊，可是他最后体内的酒精浓度达到 120，完全是醉驾的标准。”

  　　“这是喝了多少啊？”

  　　“是啊，我们都很奇怪。现场是第二天早上的 5 点被人发现的，救援人员到达山底已经是 8 点多了，一靠近他，就闻到一股非常浓烈的酒味。你想想，一晚上的时间，都没有散去。”

  　　“在现场有没有发现可疑物？”

  　　“有。在死者周围，散布着大量的透明碎玻璃，初步断定，是酒瓶子。通过对其表面残余液体的化验分析，应该是高浓度的白酒，至少是 70°以上，和死者体内成分吻合。也就是说，出事之前，死者是饮过高浓度白酒的。只不过，在现场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疑似标签、包装袋之类的东西，所以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牌子的白酒。”

  🔒第十二章 凶手【创建和谐家园】【2】关文梅

  　　“这么多的疑点，怎么没有接着查下去？”陆叶怪道。

  　　“查，怎么没查，一直都在查。包括我们，查他的关系，可能的仇人，问题是，一无所获。”沈诚摊了摊手，有些无奈。

  　　“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吗？”

  　　“当天晚上的九点左右……因为前两年我们这里建了一条快速通道，其实和高速差不多，就是不收费。所以很多司机都会选择那条快速通道，或者是上高速；而这条省道，因为疏于维护，地面坑洼不平，已经很少有人走了。所以事故到了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

  　　“下午 4 点到晚上 9 点，五个小时，难道都没有发现？”

  　　“我们根据他的行走路线，查了所有查得到的监控，一无所获。另外，我们还询问了沿路所有的商铺、酒店，均未发现死者有买酒的行为；死者的网络付款记录也没有异常。”

  　　又是无头公案，陆叶有些头疼，他闭上眼睛，低下头去，轻揉着太阳穴，企图让自己浑浊的头脑变得清晰起来。一分钟后，他重新抬起头来，看向沈诚：“能不能让我看看案发途中的监控录像？”

  　　“当然可以。”沈诚打了个电话，又对他说，“自从确定这不是普通的醉驾案，我们两个地方的刑警部门就联合起来了，交换了所有的资料，查看可疑点，可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发现。如果你能帮上忙，我们也是非常感激的。”

  　　“我尽力而为。”

  　　不一会，沈诚的电脑上就接收到了十几个视频文件，他把自己的位置让给陆叶：“这是两部分，前面几个是张驰中路过的视频，后面的是在他出事前后，公共路段的视频，一共 20 多个小时。辛苦你了。”

  　　“没事。”陆叶早就迫不及待，马上打开第一个视频看了起来。

  　　沈诚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看了多长时间，陆叶已经没有概念了，只是窗外的太阳落了又升。耳边响起轻微的鼾声，原来沈诚已经坚持不住，无声地睡去。陆叶没有理会，只是扶着沈诚，给他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然后又点开倒数第二个视频。还有两个就结束了，而他却并没有浑身轻松的感觉，相反却越发沉重。如果接下来还没有发现，那他就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验证自己的猜测。

  　　然而就在此时，在一个公交站台上，监控视频下的一个模糊身影，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暂停，放大，截图，然后在手机里的通讯录里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打了过去--

  　　“闫队长，是我，我现在给你发一张照片，你看看上面有没有你认识的人，可能有点模糊，你将就一下。”

  　　话音刚落，一张截图就已经发送到了他和闫若成的微信聊天页面……ͿŞǦ

  　　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的院落，院子里到处堆放着成摞的麻袋，白色的、灰色的、黄色的……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白色的粉末，稀稀拉拉的，东一块西一块，看不出是些什么东西。距离大门五十多米的是一座二层小楼，看起来是工厂的办公楼。在后面是工厂的厂房，隔着老远，就可以听见机器的轰鸣声。当然，还有那弥漫在空气中无法形容的刺鼻气味，刚才坐在车里，就迫不及待地往鼻子里钻。

  　　“哎呀哎呀，沈队长啊，不好意思，来晚了，刚才接了个电话，生意上的事。”

  　　“没关系，这位就是陆队长，我在电话里和你说过的。”

  　　“哎呀，陆队长，你好你好，外面太吵了，里边请，里边请，我们去办公室谈。”

  　　这个叫田桂芳的女人很热情，不过她现在这样的打扮让陆叶很难把她和一个拥有上千万资产的老板娘联系在一起。深蓝色的工作服，衣服上还带着些许污迹，应该是从工厂里跑出来没多久。联想到张驰中还会经常亲自开车送货，这个老板娘有时候亲力亲为，好像也是情理之中，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沈队长、陆队长，你们坐。”

  　　田桂芳脱下工作服，露出里面浅灰色的女士西装，再随手收拾一下乱发，整个人瞬间仿佛换了一个人，变得英姿飒爽起来，这令陆叶不禁改变了前一秒对她的看法，这是个妥妥的干脆历练的女企业家啊。

  　　“两位警官请用茶，这是我前几天刚买的新鲜龙井，二位尝尝味道。”

  　　“好茶好茶，田经理的茶艺果然不一般啊。”沈诚赞了一句。

  　　“哪里哪里，学着玩玩而已，上不了大雅之堂。”田桂芳笑着挥挥手，形容谦虚，而后又转向陆叶，特意问了一句，“陆队长觉得如何啊？”

  　　刚才沈诚和田桂芳客套的时候，陆叶一直没开腔，而是默默地观察着这个女人。如今听到对方突然开口询问，不禁为之一愣，忙道：“不错不错，田经理看来真的是得道之人。”

  　　陆叶说这些也并不完全是恭维，事实上，田桂芳刚才那道泡茶、洗茶的程序的确是有模有样。陆叶虽非懂茶之人，电视录像、网络视频也是看过一些的，对于其中门道，也是略知一二的，看得出，田桂芳绝对是练过的，而且手法相当熟练，这让他禁不住对沈诚之前的介绍产生了质疑，这田桂芳真的是一个文化水平有限的农村妇女？

  　　“是老张专门让我去学的。”田桂芳主动解释起来了，“当初化工厂刚开张，有客户来了，老张让我去招呼客人，我什么也不懂，粗手粗脚，差点误了生意。后来，老张就带着客户去了城里的茶馆，虽然谈成了生意，但每次的消费也很高。我去看过几次，想着他们能做，我也能做。就和老张商量了一下，让我去学，老张也想着让我去见见世面。刚开始看着挺简单的，没想到学起来才知道不容易。”

  　　“不过田经理看来是出师了。”

  　　田桂芳笑笑，并不作答：“你们今天来找我，是老张的事，有消息了吗？”

  　　她居然知道？陆叶有些吃惊，转头去看沈诚。对方闭着眼，朝自己微微颔首。

  　　好吧，毕竟是死者家属，有知情权。

  　　“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关文梅。”陆叶开门见山。

  　　“梅子？她怎么了？”田桂芳似乎无法保持冷静，立时变得紧张起来，“是不是她的死……难道她是被人害死的，警察同志……”

  　　“田女士，你别紧张，你只需要如何回答我的问题即可。”安抚了田桂芳，见她已然平静，陆叶便开门见山地问，“关文梅是什么时候来到你们厂子里的？”

  　　“两年前，厂子生意扩大，我们就又招了一批工人，梅子就是那个时候来的。”

  　　“她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别人一起来的，是本地人吗？”

  　　“她是一个人。我还记得那一天都快下班了，她来了，问我们还要不要人。当时老张也在，本来不想要的，就因为她那张脸。”田桂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是我做的主，让她留下来。主要是看她挺可怜的，大冬天就一件薄外套。我想着，我们又不是招模特，只要她能干活就行。至于是哪里人……”

  　　田桂芳想了想：“她跟我说，她是川人，在外面四处打工，不小心把身份证弄丢了，等她补办了再给我。”

  　　“后来补办没有？”陆叶问道。

  　　“补办了，也给我看了，不过两三年了，我也记不住。”

  　　“在她的房间里，没有查到身份证。”沈诚突然凑过去，低声说道。

  　　“怎么会……”陆叶好不吃惊。

  　　“所以到现在我们都没办法通知家属。”

  　　陆叶点点头，暗暗记下，又问田桂芳：“她刚来的时候住在哪儿，我听说她现在的那间出租屋是你安排的。”

  　　“她刚来的时候确实没地方住，她说她在这里呆了好几天，身上的钱用完了也没有找到工作，她问我，能不能暂时让她住在厂房里。那天天已经晚了，我也没办法安排她。就和看厂房的老钱商量了一下，暂时让她住在值班室里。第二天就帮她租了那个房子，第一个月的租金还是我帮她交的呢。”

  　　“她在厂子里的表现如何？”

  　　“那没的说，踏实肯干，不怕苦不怕累，什么时候都抢先干，很少请假，有时候甚至还帮别的工人顶班，我和老张对她非常满意。老张刚开始怕她那个模样有损工厂的形象，还千方百计跟我说，让我把她辞了。可没过两个月，他就在我面前竖起大拇指，夸我招了个人才。”

  　　“听说田经理你和关文梅的关系不错……”

  　　“何止是不错，我们现在就相当于亲姐俩。”田桂芳激动地说。

  　　“是什么事情让你们变得如此亲密？”

  　　“首先是我们厂里这个人员配置，因为厂里的活又多又累，而且经常接触那些腐蚀品，所以刚开始招进来的女工，大部分都走了，她是唯一一个留下来的。全厂就我们两个女人，关系自然就近了。还有就是有一次，梅子救了我们厂。”

  🔒第十二章 凶手【创建和谐家园】【3】

  　　“哦？”

  　　“那还是两年前，老张突然得了一笔大生意，因为对方的需求量特别大，所以在价格方面也是一压再压，眼看着就要低于【创建和谐家园】了，我们当然不愿意了，经过一个多月的协商，终于确定了合同。谁知道对方玩阴的，在合同上搞鬼，刚好那天梅子到办公室给我送材料看了一眼，提醒了老张，我们才发现，对方竟然偷偷地更改了合同。警察同志，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老张那个人粗得很，而且还特轻信人，这合同如果签了，那我们非倾家荡产不可。那一次，多亏了梅子，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就越来越好了。”

  　　“既然关系好了，那关文梅有没有向你提起过之前的情况，比如说，她脸上的疤痕是哪里来的？”

  　　“说了，她跟我说，她从小住在大山里，家里很穷，十四五岁就外出打工了，也是在一家化工厂，不小心干活的时候被硫酸泼了，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