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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成熟了吧。”何芯不好意思地撩了撩头发。

  　　成熟了？仅仅如此吗？敏锐的陆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问题出在哪儿，他却一时想不明白。本想再把照片看个仔细，无奈何芯已经将手机收起，主动开口，陆叶也觉得不太合适，只能作罢。顿时，房间里有些尴尬的气氛，双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刺耳的手机【创建和谐家园】骤然响起--

  　　“喂，小彤啊……”何芯接起电话，好像是本能的，向陆叶看了眼，“什么，在你手里……怎么会寄到你手里了……不不不，明天不行……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那好吧，你给我送过来，我在家等你，麻烦你了……”挂了电话，女人长吐一口气，好像是如释重负。

  　　“找你有事？”陆叶又问道。

  　　“一个私人文件寄到公司了，小彤帮我收了，又忘了给我，等会给我送来。”何芯主动说明情况，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陆队长，你……”

  　　“既然何秘书还有工作要忙，那我就不打扰了。”听得出是逐客令，陆叶便主动告辞。

  　　“那就辛苦陆队长了，你走好，以后常来玩。”何芯微笑地将陆叶送出家门，直到对方走的看不见了，才收起笑容，摸了摸僵硬的脸皮，又吐出一口气，好险啊，差点被他发现了。

  　　从楼道里出来，陆叶四处看了看，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现在这个时候，放学的、下班的都已经回家，退休的要么在家里看新闻，要么在公园里溜达，小区里就基本上看不见人了。陆叶放慢了脚步，在小区的人行道上徘徊，貌似悠然自得的漫不经心，实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小区里的监控设备。

  　　不得不承认，老小区的监控死角不少，平均三栋楼一个监控器，而且都是在大路方向，再加上路灯昏暗，到了晚上，除了汽车、摩托车这样的大物件，对于路过的行人，根本就拍不出清晰的正面，再加上数不清的监控死角。如果犯罪分子真的出现在这个小区，光靠监控，是很难分辨出他的存在。

  　　“哗啦”一声响，陆叶惊了一下，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满头华发的中年妇女从树丛中钻了出来，看见他，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在意，拍着身上的浮尘，和他擦肩而过，走了。

  　　她是从哪里进来的？

  　　循着对方走来的方向，陆叶扒开对面的树丛，只一眼，怔住了。

  　　是谁把栅栏的铁杆子掰断了三根？这个宽度，别说是一个人了，力气大的，一辆自行车都可以扛进来。

  　　原来凶手就是这样消失。

  　　左右看看无人，陆叶也就钻了过去，很轻松。

  　　出来后，左拐，向前走了几步，就是一个小型的开放型公园，打眼看去，人不少，绝大多数是中老年。再往前走，就是熟悉的光北路，本地最繁华的一个路段，即便是过了上下班的高峰期，依然是车水马龙。在陆叶的印象中，这样的繁华基本上是到了半夜一两点才会结束。

  　　看着车辆的来来往往，陆叶突然忆起那个开出租的赵师傅说的话，凶手就是在这条路上上的车。具【创建和谐家园】置赵师傅也说了，距离小区还有一段距离。可这并不能说明凶手就不是从这个小区里出来的。更何况，除去何芯所住的这个泰山小区，围绕着光北路还有恒山区、光明小区、医院家属院等五六个老旧小区，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距离较远的新建小区。

  　　在这些小区看不见的地方，会不会也有这样避开监控的“捷径”，陆叶也说不清楚。

  　　从被破坏的栅栏口重新回到小区，陆叶又遇到了几个过路人，他们似乎见怪不怪，有人还向着陆叶点头微笑。可直到对方钻出栅栏走远了，陆叶还没想起来曾在哪里见过对方。

  　　又在附近转了转，最近的监控距离此处将近五十米，而且光线非常暗淡，陆叶也不能确定自己就一定可以通过它查出端倪。可有总比没有强。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他便直接去了物业。

  　　从物业工作人员手里拿了监控资料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陆叶先打了个电话，通知监控部门今晚加班，然后就急匆匆地向小区门口走去，一个不小心，和前面同样步履匆匆的路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有急事……陆队长？”

  　　“吴女士……”陆叶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会遇见吴彤。

  　　“我来给何姐送东西……”

  　　陆叶也想起这事，低头一看，便见地上散落着一些纸张，赶紧俯下身去，将它们一一捡起。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快递袋上的几个大字--吾美整形医院？

  　　“我来我来。”吴彤赶快帮忙，一把夺过陆叶手里的文件，“对不起啊，何姐在催了，我先走了。”说罢，低头快步往前走去。

  　　陆叶目送着她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了目光，抿唇思索了一阵，转身快步离开。

  　　“吾美整形美容医院，是一家拥有最先进、最高端国际技术科技支持的美容整形医院。我们采用现在国际上最流行、最缜密的医疗手段，给患者带来最舒适、最完美的整容塑形体验。我们的医美团队均是国际知名医科大学留学归国，拥有百分之百的专业文凭，在保证患者体感舒适的前提下，拥有一个完美的身材、自信的面容，在未来就业和生活的道路上，博出一个光明的前景。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快来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的地址是……联系电话是……”

  　　刚浏览完百科的全部内容，手机【创建和谐家园】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陆队，重大消息，老头子给的照片很有可能是假的。”

  　　“查出来了？”陆叶面色平静，于他而言，这是意料之中的。

  　　“根据技术部门的分析查看，从光线、人物的表情、位置等一系列元素的分析，照片确系伪造，也就是所谓的 PS。”

  　　“我知道。”前方黄灯亮起，陆叶主动减速。

  　　“要告诉老爷子吗？”

  　　“你别管了，我想办法通知他。你现在帮我查一个东西。”看了一下前面的倒计时，还有 30 秒，还来得及，陆叶低下头，在微信上写下“吾美整形美容医院”发给了肖华。

  　　“怎么要查这个？”

  　　“可能和案子有关，回去再和你说。”绿灯亮了，陆叶一边开车，一边和肖华继续通话，“他们在网上的百科和网站我已经看过了，介绍的不多，而且非常笼统，初步判断，应该是一个连锁的整形医院。如果真的和介绍一致，对于那些整容的顾客，医院应该会有详细的档案。你先帮我查一下，距离本地最近的分院在哪儿？”

  　　电话那头传来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不一会就有了回应--

  　　“应该是在暖州市，距离咱们这儿二百公里。”肖华回答道，“我查了一下网上的相关信息，从目前的反馈来看，这个医院还是非常正规的，基本上没什么负面新闻，网上的评价也比较正面，还有人特别说了，术后服务不错。他们应该有一个比较完整顾客档案记录体系……头儿，你不会是觉得那个于慧茵是整容归来杀人复仇吧，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整容医院的，谁给你的？”

  　　“把那张照片发给我……”

  　　“现在就要？”

  　　“快点。”

  　　不一会，手机“叮”的一声，肖华发过来一张照片。陆叶靠边停车，拿起手机，仔细地端详着那张照片。这是他第二次认真地查看照片，和初次查看不同，这一次，他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首先是人。

  　　父亲说，这张照片是于慧茵三年前发给他的，按照年龄推算，应该是一个二十【创建和谐家园】岁的成【创建和谐家园】人。可照片上的女人长发飘飘、面容羞涩，活脱脱一个刚刚成年的青春靓女，单看照片，是无论如何无法将她和 30 岁这个年龄层次结合起来，哪怕是生活安逸、保养得体，也不可能看起来如此“幼稚”。

  　　其次，就是周围的风景。

  　　乍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可仔细一看，便觉得比例失调，尤其是人站的地方，放大看，脚居然是离地的。

  　　照片的确是假的。可于慧茵为什么要用这么一张假照片欺骗父亲？就是为了如今的复仇吗，让父亲成为她不可能在场的证人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现在到底躲在哪里？

  　　陆叶突然想起刚才，何芯向自己展示的几张留学照片，有一张的背景和这张照片居然是一样，背后都是埃菲尔铁塔。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照片的样子在脑海里已经有些模糊；可凭着记忆，陆叶越发觉得，不管是照片上的人物形态、站立姿势、以及背景里的路人，似乎都是一模一样。

  　　难道说，这张照片就是以刚才那张照片为底板换了人物，复刻出来的？

  　　难道说，于慧茵整了容，变成了何芯？

  　　这个猜想一时间令陆叶热血沸腾，他死死地把住方向盘，克制着自己跳下车、冲出去发问的冲动。

  　　现在还不是时候，毕竟自己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随后他又在网上查了一下关于“吾美整形美容医院”，确定在暖州的确有他们一个正在营业的分院，陆叶就开始在网上寻找具体的地址。两百公里，明天早上 5 点出发，走高速，七八点应该可以到了。就在他盘算着明天的计划和路线，手机【创建和谐家园】再次响了起来，低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是南城矿区公安局刑侦队长陆叶同志吗？”

  　　“是我，你是哪一位……什么，你们确定吗……好，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三元酒店 1104 房间。

  　　“陆队长？”乍看见陆叶，邓小雪脸上浮现出惊喜的颜色，“你是过来通知我可以走了的吗？”

  　　陆叶没说话，只是向后退了几步。这时，三个身着警服的陌生警察走到她面前，横成一排。

  　　“这是……”邓小雪一脸茫然，不自觉地向陆叶看了去。

  　　“邓小雪女士，你涉嫌杀人，被捕了。”

  🔒第十一章 外地命案【1】承认

  　　“我说过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董先生，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审讯室里，邓小雪轻闭双眼，抬起戴手铐的双手轻揉着太阳穴，脸上写满了无尽的疲惫。

  　　“今年的 5 月 23 日，你在哪儿？”问话的是一个中年警察，姓闫，大名闫若成。隶属于赣姜省浦汇市公安局，职位和陆叶平齐，也是一个刑侦大队队长。此次千里迢迢跑到南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矿区公安局，就是为了处理一件四个月之前的凶杀案，邓小雪涉嫌在杜北山森林公园杀害辉勤集团董事长，董裘祥。

  　　“时间太长，我记不得了，应该是在家里吧。”

  　　“你确定吗？”

  　　“我告诉你，我记不清了。”邓小雪有些不耐烦。

  　　“那我提醒你。”闫若成用平板电脑展示出几张照片，“这是你今年 5 月 20 日从隋市飞往浦汇市的机票购买记录，还有你在飞机场的视频图像，还有你 5 月 23 日在杜北山森林公园的购票记录。杜北山森林公园一直以来都是实名制购票，所以我们很容易就查到了你的相关信息。邓小雪女士，有没有想起什么啊？”

  　　“可能是这样吧，那段时间，我和老公吵架了，心情不好，索性买了机票四处飞……”

  　　“刚好去了杜北山？”

  　　“也许是在网上看见了，心血来潮，就去了。”邓小雪淡然地说，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旁听的陆叶。

  　　四目相对，陆叶拧起了眉头，在他的心里，有一些思绪一闪而过，却又令人捕捉不到。

  　　“邓小雪女士，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闫若成的面色越发阴沉。

  　　“我真的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邓小雪女士，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找到你的吗？”闫若成貌似随口一问，也不等她作答，只是接着说，“我们在死者的指甲缝隙里，发现了不属于死者的残碎的皮肤组织，经过 DNA 的图谱比对，我们确认了一个贵川省的邓姓家族，很快确定了你的父母。你的父母一共有三女两儿五个子女，在排除了你的两个姐姐和两个弟弟后，唯一的目标就是你。邓女士，需要我公布一下刚刚出炉的鉴定结果吗？”

  　　邓小雪垂下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沉默不语。

  　　“我们还有其他证据。”闫若成再次导出一条视频，“这是一个当日在杜北山游览的旅客无意中拍下来的视频。你看这个角落里穿白衣服、背对着尽头的胖子就是董裘祥董老板，在他旁边这个花帽子、橘黄色长裙的女人，是不是你？”

  　　陆叶直起腰身，凑过去看了一眼，不免心思一动，好熟悉的打扮，好像……

  　　邓小雪抿了抿唇，仍旧是一言不发。

  　　“怎么，认不出自己了？”闫若成冷笑一声，调出另一段视频，“这是景区大门口、购票中心的监控视频记录显示，你的装束。和这个人一模一样。”

  　　“可能是我吧，也许只是擦肩而过。”邓小雪还是非常平静，语气淡淡的。

  　　“擦肩而过？”

  　　“一个景区里，两个陌生人无意间走在一起，应该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吧？”

  　　“那你告诉我，他的指甲缝隙里为什么会有你的皮肤组织？”

  　　“我怎么清楚，也许是无意间碰在了一起。那段山路比较难走，身旁也没有朋友，我就让他拉了我一把。”

  　　不得不承认，邓小雪狡辩的功夫是一流的，作为一个旁观者，陆叶甚至觉得她的理由还是有些道理的。但出于职业的敏感，他也相信同行绝不会弄错。可眼下，看闫若成嘴唇紧抿、目光坚毅的状态，似乎也是无话可说，不知如何反驳。看来，在这件事情上，闫若成似乎也没有太过扎实的证据。

  　　过了没一会，闫若成突然放松下来，向后靠了靠：“邓小雪女士，你这样的解释的确有道理；但还有一些事，我也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罢，他又导出了一张照片，陆叶凑上去一看，是一个沾满泥土的矿泉水瓶子。

  　　“这是在距离案发现场、也就是董裘祥先生落涯两百米左右的一块石头旁边发现的。发现的时候，瓶子已经扭曲变形，幸运的是，我们在瓶身上发现了死者的 DNA 和指纹。当然还有你的指纹。”

  　　邓小雪身子一抖，很快就镇定下来。但陆叶看得出，这份镇定或许只不过是强做姿态。

  　　“当然，你可以说，只不过是一瓶水而已。可我们的检测人员却在瓶壁上发现了安眠药的成分，而死者的体液也被检测出了相同的成分。难道你想告诉我，这瓶水、包括水里的安眠药，都是董裘祥为自己准备的？”闫若成反问了一句。

  　　邓小雪抬头看他，动了动唇，没说出一句话。

  　　“事发地段属于无人区，按照景区的规定，是不允许客人游览的，所以也没什么监控设备，无法查看案发时的具体情况。为此，我们征集了大量当天游客的线索。在数以万计的照片视频中，我们发现了这个……”又是一张照片，“这是你，这是董裘祥，这张照片放大以后，可以看见在你的挎包里有一个和案发现场一模一样的矿泉水瓶。而这张照片……”

  　　闫若成把另一张照片对比起来：“这是景区监控拍下来的画面，按照时间推算，你应该是在下山，而这时候，你挎包里的瓶子很显然不见了。如此多的巧合，邓女士，请你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说完，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面色阴沉的看着对面的女人。

  　　过了很久，连陆叶都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邓小雪终于开了口--

  　　“我承认，是我杀了人，你们判我【创建和谐家园】吧。”

  　　长长的舒气声响起，不仅是闫若成，还有两个同行者。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邓小雪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只不过……

  　　“为什么？”

  　　“他想占我便宜，对我动手动脚，还把我带到无人区，我一时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