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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叶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十几年前，国有企业基本上都是这样的政策。按照夫妻双方的工作时长、职位高低折算成一定的分数，按照这个分数高低来挑房子。这个政策被当时许多职工诟病，毕竟有一些老革命、老职工，他们工作四五十年，分数永远排在前面，年轻人就只能排在后面。这样的结果就是，一二楼永远和年轻人无缘。

  　　所以有些年轻人另辟蹊径，拿着父母的分去要房子，让父母住自己的小房子，自己住父母的大房子。

  　　后来，矿区领导发现了这个弊端，就改变了政策，有些分数尽可能往年轻人倾斜。尽管如此，年轻人若是想挑到心仪的房子，还是不容易。

  　　“他们的分数不够？”

  　　“不是够不够的问题，是他们家作弊。”

  　　“作弊？”

  　　“按规定，死人是不能参与买房。他们可倒好，麦安华死了多少年了，他们还把他的名字往上报。很快就查出来了，就把他们往后排。这下好了，一下子从前一百名调到一千多名……”

  　　麦田的父亲麦安华当初可是矿区的副总工程师，如果有他在，他们家的分数绝对是佼佼者，可问题是，麦安华五年前就得病去世了……

  　　“可这和人家浩盛集团也没什么关系啊？”

  　　“我话还没说完呢。”刘所长咽了口口水，接着说，“她女儿，就是死者，前段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五一小区有一对姐妹俩，姐姐还是妹妹啊，是个残疾人，父母都不在了，两人都没有工作，这次的分数居然还排在他们前面，排到了五百多名。这女人就不干了，一天到晚领着一堆人跑到人家公司门口闹事，有一次还把那个何秘书打了……”

  　　“真的动手了？”

  　　“可不，好在人家不计较，我们也没有抓人。”刘所长说，拍了拍手，“你看看人家，挨了打都帮忙求情，怎么可能跑过来杀人啊，值得吗？”

  　　陆叶万万没想到，这事情居然还牵扯到朗迪和朗月……

  　　“今天是怎么回事，谁发现的？”

  　　“她发现的。”刘所长扬了扬下巴，指着徐家香。此时，她正和面前的女警激动地说着些什么。

  　　“五天前，她外出旅游，今天早上才回来，一进门就发现了。然后就大喊大叫，惊动了旁边的邻居，打了 120。”

  　　陆叶转向一旁的年轻男子：“能再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那男子看了眼刘所长，便又开始重复刚才的答案：“我昨天晚上下夜班，正在睡觉，突然听见‘啊’的一声大叫，我以为出什么事了，就赶快跑出来了。然后就看见他们家房门没关，阿姨坐在地上哭，她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我就赶快拨打了 120。120 来了以后，没多久就说人死了，然后就报警了。”

  　　“这两天你有没有听到隔壁有什么动静？”

  　　“我这个月都是夜班，晚上不知道；白天我在家里睡觉，也没太注意。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好几天没见她了。”

  　　“你经常见她？”

  　　“是啊，这半年来，我几乎天天见她。我一般晚上七八点上夜班，下楼的时候碰到她，和她打个招呼。有时候上白班也能碰见她。”

  　　“半年？”陆叶好不吃惊，这麦田居然回来大半年了，自己还不知道？这时，有人碰了碰他--

  　　“早回来了，据说是离婚了，回来大半年了。你这个前男友居然还不知道？”刘所长揶揄道。

  　　“别瞎说，我和她只是老同学。为老不尊。”陆叶表示【创建和谐家园】。这个刘所长比父亲小不了几岁，按说也是长辈；可天生就是幽默风趣、没大没小，有时候也不注意场合，比如说现在。惹得陆叶没好气地用肩膀怼了他一下，然后又正色询问那位邻居，“你还记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年轻人想了想，“三天前，星期二的晚上。”

  　　“你确定？”

  　　“确定，那天晚上我下楼上夜班，她刚好上楼，时间大概是七点半吧，我看完新闻走的。”

  　　“那你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吗？”

  　　“可能是扔垃圾吧，以前都是这样。”

  　　“从那以后都没有再见过她？”

  　　“应该是吧。”

  　　“你就不奇怪？”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和她又不熟。”年轻男子满脸委屈。可能是觉得不合适，又补充说道，“警察同志，别看我们两家二十多年的邻居，其实我和她根本就没说过几句话。我比她小十几岁，我记事的时候，她已经是初中生了；我上初中的时候她已经走了，我们十几年都没见过面了。警察同志，这么跟你说吧，除了她的名字，关于她的事，我一概不知，你千万别问我。”

  　　看着旁边的刘所长，对方无奈地点点头，看来是真的。陆叶于是就唤来一个同事，给目击者做最基本的信息记录。

  🔒第八章 再出命案【2】又起

  　　“半年前回来以后，一天到晚待在家里不出门，她妈托人给她找工作、带她相亲，她都不干。母女俩经常吵架，有几次动静大了，邻居还报了警，我还来了……”

  　　“结果怎么样？”

  　　“母女吵架有什么结果，一会吵一会合，后来居然还说我多管闲事。我招谁惹谁了？”刘所长苦笑，“这两个月，母女俩总算是不吵架了，改和别人吵了……”

  　　“为了房子的事？”

  　　刘所长无奈地点点头，一声叹息。

  　　这时，法医要把尸体带走，徐家香疯了一般，拽着尸体不肯放行，几个民警紧紧的拉住她，总算是让张健他们成功地把尸体带走了。一瞬间，房间里响起了徐家香歇斯底里一般的大哭。而此时的陆叶却管不了这些，他的注意力已经被掉落在沙发缝隙的一枚蓝色的细发卡深深的吸引了。

  　　慢慢地走过去，捡起那枚发卡，在阳光的照耀下，掉漆的地方闪烁着耀眼的银色。这个发卡很普通，在大街上随处可见，可陆叶却清楚地记得它是戴在谁的头上。

  　　“赶快跟我走，不然还要出人命。”拍了一下正忙着勘探现场的肖华，陆叶首先飞奔下楼。

  　　“什么，又出人命了？”肖华只听见最后两个字，却还是紧随其后。

  　　到了楼下才发现，陆叶已经坐进了驾驶舱并且启动了车子，肖华不敢跟他争，只是急忙打开门，上了副驾驶。车子很快就启动了，肖华一边扣着安全带，一边追问那个问题：“头儿，哪儿又出人命了，你可别吓我，这可刚死一个……”

  　　陆叶已经来不及回答，或者说是不敢回答，他打开警灯，将车速开的最快，眼睛一眨不眨紧盯着前方的道路，全神贯注开车的同时，他的心里在默默地祷告上帝，自己猜错了，所有的一切只是巧合，与她无关……

  　　一刻钟后，警车停在了会民小区 23 号楼 2 单元的楼下。距离麦田家所在的华山小区足足二十多公里。照平时，至少需要暂停八个红绿灯，耗时半个多小时；可今天，他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到达了目的地。一路上，警笛长鸣，引得沿途的下车路人侧目看来；进了小区后更是如此，居民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头儿，把警笛关了吧，太吓人了。”肖华小声提醒他。

  　　向外看了看，的确一如往常。陆叶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于是便关了警笛。

  　　这也是一幢老式的居民楼，墙面是干沾石结构，淡红色铺面，几十年的风吹日晒让整个建筑物看起来有些萧条。和华山小区的点式居民楼不同，这栋楼足有五层，条式楼，三个单元，一梯三户。周强家是这个二单元的 202，位于西侧。抬头往上看，里面的螺纹窗帘闭的严严实实，丝毫看不出里面的情况。

  　　“头儿，你是不是猜错了？”肖华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并碰了碰他的胳膊。

  　　陆叶这才注意到周围已经围满了人，他们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深吸一口气：“来都来了，先上去看看。”说罢，不顾众人的目光，直接迈向前方的楼梯间。

  　　“笃笃笃，笃笃笃--”敲了两下，门就开了。

  　　“是你？”

  　　看到郝佳，陆叶长舒一口气，有些庆幸，来得及时：“我来看看你，顺路。”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谢谢，我，我……我今天可能没办法招待你，要不你过两天再来吧……”

  　　郝佳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被陆叶轻易地捕捉到了，他抬起胳膊，制止了她关门的动作：“周强在家吗？”

  　　“他出去了。”

  　　“是吗？”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已经遮掩不住了，陆叶直接推开了郝佳，恐怖向前走去。

  　　“你不能进去，你出去……”郝佳试图拽过陆叶，却被狠狠地推开。

  　　卧室里的一幕让陆叶愣住了，而紧随其后的肖华只一眼就蹲在地上狂吐不止，太惨了，千刀万剐啊这是。

  　　“你们干什么呀，就算是警察，也不能随随便便闯进我家，什么玩意这是，我要去举报你们……嗷……”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惨叫，周强的母亲、刚买菜回来的陈老太太在看见自己的儿子被砍得血肉模糊后支持不住，直接晕倒在地，连一旁的肖华都没有来得及接住她……

  　　陆叶慢慢地回过头，看着身后此刻无比陌生的老同学，轻轻地问了一句：“是你做的？”

  　　郝佳突然间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跌坐在地，大笑不止。

  　　“头儿，她不会是疯了吧？”

  　　陆叶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看着女人，她在流泪，却还在大笑……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结局，也许就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

  　　一天之内发生了两起命案，这样的案发频率顿时令重案队有些压力山大。作为队长的陆叶，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局长吴克华的严厉批评。尤其是在第二起命案发生之前，陆叶明明已经有了预感、却没有马上采取措施。吴克华当即是大发雷霆，命令陆叶一个星期之内必须抓到凶手，否则的话脱警服走人，警局不养废物。

  　　陆叶是有苦难言，的确在这之前，他确实是担心郝佳遇到危险；可最后他却怎么也没想到，死者竟然是周强，而凶手就是郝佳。

  　　鉴于凶手已经被抓捕归案，陆叶也顾不得其他结果出来，便第一时间提审了郝佳。他想让她亲口告诉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纵然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悲凉的答案……

  　　“他贪了我妈的救命钱去还赌债。”审讯室里，郝佳已不复刚才的疯狂，变得平静，声音也是淡淡的、波澜不惊，仿佛所说的一切与她无关，是别人的事、别人的故事，只是在提起母亲时，女人的眼角落下了晶莹的泪滴，“我好不容易筹到的一万块钱。现在全世界都在骂我，只有她，愿意帮我……”

  　　“她是谁？”陆叶皱起了眉头。

  　　郝佳摇摇头：“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只知道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骂我、唯一愿意让我妈妈活下去的人……”

  　　“你刚才说，全世界都在骂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陆叶，我曾经那么信任你，把你当成唯一的希望，什么事都和你说，请你帮忙。可为什么你们要无休止的诋毁我、指责我，面对面还不够，还要在网上，让全世界的人都来骂我，都说我是个杀人犯。你们还让不让我活了？我再给你说一遍，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说到激动处，郝佳突然站了起来，好像是要冲出椅子。陆叶赶紧让人摁住了她，同时打开微博，果然，在郝佳求助信的回复中有一条长篇微博的留言。在这个留言里，作者列举了郝佳当年上学的时候在学校里的种种劣迹，校暴同学、欺负残疾人、侮辱老师，甚至于囚禁其他女生……

  　　一切的一切，虽不详细，但也是言之凿凿。连身旁一起办案的女警看了都忍不住打着寒颤地询问自己--

  　　“队长，这是真的吗？”

  　　陆叶不知如何回答，这上面的内容有多少是虚构的，他不知道；但有些事情却是他亲眼所见、亲身经历……

  　　问题是，这么详细的一篇“内幕”到底是谁发的？

  　　看了一眼用户名：露丝，居住地：美国。

  　　谁在美国，陆叶在脑子里把知道的老同学过了一遍，实在是猜不出这个“露丝”到底是哪一位。

  　　很快，陆叶发现这篇“内幕”文章 转载量、评论数惊人，甚至是超过了求助信本身。其中指责谩骂居多，大多数人觉得，郝佳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自食恶果，是咎由自取，活该；只有个别人理性的分析，郝佳当初所作的恶事在这个时候不应该和她母亲的疾病归结在一起，不管怎么样，救人要紧。

  　　但这样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即使是有些同情的人，但实际上的捐款也是寥寥无几。

  　　“我那时候还是个孩子，我什么也不懂，为什么不能原谅我，你们真的要把我逼死吗？”

  　　“你当初把茵子骗到仓库里、关了一晚上，你有没有考虑过，那时的她还是个孩子？”陆叶重重地拍了桌子，厉声质问。

  　　或许是没想到陆叶会突然对自己发火，郝佳一下子怔住了，半秒后，她捂着脸、嚎啕大哭……

  　　“队长，你开慢点，我快受不了了。”副驾驶上，肖华捂着嘴、左摇右摆。

  　　陆叶充耳不闻，在可能的情况下，开足了马力，一口气开到了五一区门口，跳下车，直接跑了进去。

  　　“老陆，你怎么这时候过来？”朗迪开门后，下意识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下午三点半，这可是上班时间。

  　　“有些事要问你，开下门。”

  　　朗迪犹豫了一下，把外面的防盗门打开。这时才发现，今天来的除了陆叶，还有一个年轻的警察。看模样，二十出头；看见自己礼貌地打了招呼，朗迪也是微微颔首，随后关上了门。

  　　“这是你发的吧？”见朗迪已经在轮椅上坐好了，陆叶就打开微博，开门见山地问。

  🔒第八章 再出命案【3】于慧茵

  　　朗迪凑近看了一眼：“不是我，这不是我的号，我的号是……”

  　　“这个转发是你吧？”

  　　“是我……”

  　　“你知不知道这条内容都快把郝佳逼疯了……”

  　　“我知道她发的是事实，我就帮转了，我只是想让更多人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