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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喝茶啊……”刚从厨房出来的刘若东并没有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他端着茶壶伸长脖子喊道,“老家伙,怎么跑到卧室里去了……在那傻站着干嘛呢?该不是又犯病了吧……”
“你才犯病!你们全家都犯病!”我咬紧牙关,慢慢转身,因为怒气导致双眼通红,见刘若东一脸无辜地望着我,心中火焰更盛,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挥起了拳头,“你都干了什么啊!【创建和谐家园】就是个王八蛋!”
“妈呀!真犯病了!”别看刘若东年轻大,但反应却很快,他就像一只灵活的猴子,一偏头,躲过了我那软绵绵的拳头。可茶壶却没那么幸运,一个不稳,直接掉到地上,摔成了八瓣。热水飞得四处都是,有一些溅到了刘若东的腿上,还好冬天穿得厚,他只是呲了呲牙,整个人就迅速往后退了两步,满脸惊恐,“智程,你可别乱来啊!看好了,我是刘若东,你的好哥们老同学,刘若东……”
“打的就是你!”我嘴上骂得痛快,心里也很生气,可惜腿脚却不给力,不过快走了几步,就差点儿被自己绊倒。一地的碎瓷片减缓了前进的速度,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垫着脚,绕开这些“杀伤性”极强的“武器”,还不忘继续说着狠话,“你竟然做出这种事,简直不是人,是禽兽!”
“不就是沏壶茶吗?怎么就成禽兽了?你不愿意喝可以直说啊!”刘若东可怜巴巴地挥着手,他左手食指被划伤了,指尖处冒出一颗鲜红的血珠,上上下下地在空气中划动,如同苍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十分显眼,“智程,你最近按时吃药了吗?怎么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呢?”
“少来这套!”刘若东现在所做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心虚的表现。什么没吃药又犯病,不过是他不敢承认自己做过的龌龊事,是他慌不择路之下找的遮羞布,“别跟我打马虎眼,跟沏茶有什么关系?”
费了好半天劲,我总算穿过了层层“障碍”,来到了餐桌前。而刘若东,则躲在餐桌后。
两个加起来快 200 岁的老家伙,以餐桌为中点,玩起了你追我跑的游戏。
“别激动,哎呦,小心别摔了啊!”刘若东惊呼道。
到底岁月不饶人,还没跑几圈,我就觉得腿发软,气喘吁吁地扶着桌子,恶狠狠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刘若东。
心想有一句话实在说的太对了,人生拼到最后,拼的就是体力。
很显然,在这一点上,我输了。
刘若东也有点累,却依旧不忘好言相劝:“智程,智程,你冷静点,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不是坏人……我是刘若东……我不会伤害你的……”
“【创建和谐家园】还打算怎么伤害我?”我心里一阵阵绞痛,朋友妻不可欺,刘若东这个衣冠禽兽,竟然和顾雅……
不对……
想到这,我突然愣住了。
宋萌萌上午才说过,顾雅五十年前,也就是那晚我俩缠绵之后的凌晨就跳楼【创建和谐家园】了。
在那之前,她除了忙着结婚就是忙着生孩子,几乎都跟我在一起,那……那又怎么会忙里偷闲地跟刘若东拍婚纱照呢?
难道……难道他俩曾经交往……在前?我才是第三者?
也不对。
我现在还能回想起当年顾雅找到公司时的场景,对失去记忆的我而言,她完全是陌生的,说实话,当时的我对她甚至存在极强的戒备心理。
要不是刘若东主动“提供”各种“证据”,说我俩已经交往六年,是感情极好的男女朋友,根本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
记得他曾经说过,我上大一的时候就对顾雅产生了想法,为此还拉着他苦练舞技,终于在大三的舞会上鼓起勇气表白,然后公主和王子才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如果刘若东是顾雅“前任”的话,又怎么会心无芥蒂地做这种事情?再说,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俩上大学之前就认识,但婚纱照上那俩人的年纪,绝对不会是高中生。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刘若东明知道我要来,为什么不把照片收起来?难道他就不怕被发现吗?
根本不符合逻辑!
我完全糊涂了,脑袋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扯也扯不开,剪也剪不断。
乱了,全都乱了,我根本理不出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然能如此和谐地相处了五十年。
“萌萌,我是刘叔啊!”正在怔忡间,我听到刘若东打了电话,他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你爸在我这呢,刚到的时候还好好的,我沏了一壶茶的功夫,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发病了。坚持吃药没有啊?好像越来越严重,都开始攻击人了……”
说完,他抬起头,充满防备地看了看龇牙咧嘴的我,就像看一只攻击性极强的野兽。
“早上还正常啊?那怎么回事呢?”见我并没有再次发起“进攻”的意思,刘若东总算松了口气,他慢慢坐了下来,认真聆听着宋萌萌接下来的话,“哦,你要过来接他啊,下午还有事?好的好的,那直接去天颐园吧,今天正好是开放日,我得过去看看。正好把你爸也带上,他这会好像又没事了…… ”
挂断电话后,刘若东拿出扫把,一边清扫地上的碎片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我,语气中满是试探:“智程啊,等下咱们去天颐园,萌萌也过去,你说……行不行呢?”
我的全部心思还沉浸在三人莫名其妙的关系中,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萌萌真不容易……”刘若东摇了摇头,转眼间,地板上已经光洁如初,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似乎有些惋惜,也像是有些遗憾,喃喃自语道,“怎么搞成这样?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那照片的女人是谁?”实在想不明白,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照片?”刘若东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哦,你说墙上的婚纱照啊?还能有谁!”
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答案,我有点不甘心,但也不再追问,隐约间感觉刘若东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是不是想要隐瞒什么?还是……有什么顾忌?
容不得我多想,他穿好外套,提了一双厚厚的棉拖鞋扔了过来:“穿上点,外面下雨了,小心冻坏了脚。”
我满腹狐疑,却又强压着不让自己表现出来,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接下来刘若东说不定会露出破绽。
两个老头子撑着伞,一前一后出了小区,门口那俩装扮浮夸的保安还冲刘若东敬了个礼。
马路边停着几辆出租车,刘若东打开了其中一个的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上车吧,让人头疼的老宋头。”
你才让人头疼!
我收起了伞,使劲白了他一眼。别说,这棉拖鞋软乎乎的,还真合适,就像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雨势很猛,风也很大,路两边的干树杈晃得厉害,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掉了。
透过前挡风玻璃望出去,外面能见度极低,虽然现在马上就要到中午了,但天却沉得像傍晚一样,比凌晨的时候还要黑。
怒吼着的磅礴之雨形成了天然的水幕,穿透云层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塑料布,放眼望去,到处都灰突突的。
出租车打着双闪,缓慢前行。
我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一幕,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思绪在记忆的长河中东飘西荡,试图找出契合之处。
突然,脚下滴着水的伞提醒了我,是去国家森林公园“抛尸”那次!
没错,就是那次!也下着这么大的雨,也是如此灰蒙蒙的天,简直一模一样!
想到这,我身上生出一丝凉意,忍不住从后视镜中观察刘若东。
他坐在副驾上昏昏欲睡,并没有任何异常。
世界上不会有两条一模一样的河流,自然也不会有两场一模一样的暴雨,更何况这中间隔了五十多年。
我在心里试图说服自己,可能精神过于紧张,又或者是被奇怪的婚纱照搅乱了思绪,所以才异常敏感多疑。
三十分钟后,出租车在一栋陌生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到了。”刘若东回过头,示意我下车。
“这是什么地方?”在朦胧的雨雾中,我看到大门最上面挂着三个金色的大字:天颐园。
“还真是没好好吃药……”刘若东无奈地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护老中心。”
“护老中心?”我纳闷地问,“你来这干嘛?”
“看你嫂子。”刘若东已经走了进去。
我嫂子……又是谁?
想起婚纱照上的顾雅,我心里一凛,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刘若东应该经常过来,遇到的人都跟他打招呼,我紧紧跟在后面,唯恐被落下。
转了几个弯,他终于停了下来,推开了面前的一扇门。
我双手冰凉,心脏狂跳,鼓足勇气探头望进去。
只见房间正中央的床上躺着一个老太太,身上盖着一张白色的被子,面无血色,呼吸微弱,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
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容颜苍老却莫名熟悉。
尤其是眼角那颗异常明显的痣,让我整个人宛如雷劈,差点儿瘫坐在地上。
🔒24 同脸异命
外面的雨势越发猛烈了,窗户没关紧,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将风逼成了一把闪着寒芒的薄刀,叫嚣着劈空而入。
窗边的腊梅几乎被吹秃了,红色的花瓣散落一地,仅存的枝干负隅顽抗,紧紧绷在墙边,如同强心针即将失效的危重患者,坚硬又脆弱,似乎随时都会挂掉。
磅礴的雨水已经冲进来不少,沿着窗台滑落,在地板上积了小小的一洼, 刘若东见状,赶紧冲了过去,迅速将窗户关好,嘴里不满地嘟囔着:“怎么连窗户都不关呢?天颐园的服务真是越来越差。”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正在这时,一个胖胖的女人从我身后一路小跑进了房间,气喘吁吁地表示着歉意,“真对不住啊,这雨下得太急,我还没来得及检查……”
“没事没事……”抱怨归抱怨,但当面对护老中心的工作人员时,刘若东又变成了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知道你们忙,晚几分钟不打紧的。正好我赶上了,既然看到就顺手关上。”
“您可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胖女人显然松了口气,她们做护工的,最怕家属投诉,随便哪一点疏忽了,很可能就会被扣半个月的工资。顾客就是上帝,真得罪不起。见刘若东毫不介怀,赶紧积极汇报情况,“老太太这个礼拜不错,情况很稳定,您就放心吧!”
“好,好……”刘若东并非没有脾气,只不过不能吃不能动的老伴儿还得仰仗人家照顾呢,自己即便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也只能好言建议,决不能起争执,要不然最终受苦的,还是床上躺着的这个人。眼看护工急急赶去了下一间房,他这才发现我还站在门口,于是招了招手,“”智程,进来坐会,萌萌没那么快到,先陪你嫂子说会儿话。
我的双脚像是被灌了铅,每挪一步都异常艰难。
床上躺着的,明明就是顾雅。
纵使那张脸已经失去了青春的光彩,纵使她已经垂垂老矣芳华不再,但在我心中,依旧是那个明媚的女子。
她是我的新婚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
随着距离的慢慢缩短,顾雅那张脸越发清晰,我浑身忍不住颤抖着,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拿捏。根本无暇计较刘若东称呼她什么,眼中像是长出了钩子,盯着她舍不得挪开视线。
“怎么了?不认识了?”见我神情古怪,刘若东轻笑了一下,试图调节气氛,但其实他却很紧张,整个人慢慢转到床前,唯恐我突然发病,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他虽然个头不高,身型瘦弱,但却足以将床上的人挡个严严实实。
“顾雅!”我急了,忍不住喊出了声。
这两个字一出,汹涌磅礴的复杂情感向上翻涌,从心底到喉头,从唇齿到眼眸。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滚烫的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
笑容僵在嘴角,刘若东满脸惊愕地看着我:“智程,你说什么呢?是不是又不舒服了?”JŜƓ
“什么不舒服!我好得很!”残酷的事实就摆在面前,我再也伪装不下去了,冲上去粗鲁地拉扯着刘若东,双眼赤红,激动地大喊着,“你做了什么?你这个【创建和谐家园】……到底做了什么啊?”
“唉……怎么又开始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刘若东眉头紧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一边消极地“抵抗”着“进攻”,一边努力试图让我的情绪稳定下来,“智程,你别激动,冷静……冷静一下……要不先在外面坐会,萌萌马上就到,然后……”
“不激动?我能不激动吗?咳咳……”情绪起伏得厉害,我剧烈咳了起来,喉咙像是被谁掐住了,有点喘不过气。照片的事情还没搞清楚,他竟然敢带我来见本人,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我用力挥着手臂指着他身后那张床,“顾雅……顾雅就在那,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她!”
“这哪是顾雅啊?”刘若东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面色严肃地说,“智程,你仔细看看,那是我老伴儿,孟春玲。”
孟春玲?
听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我顿时愣住了,就像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一下子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见这句话似乎对我有所触动,刘若东慢慢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表情:“智程,智程,你没事吧?还好吗?”ĴȘǴ
“她明明就是顾雅……”越过刘若东的肩头,那张脸安详平和,连每一个毛孔都清晰可见。转头看向刘若东,我一脸悲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叫她孟春玲?”
“智程,我终于能理解阿尔茨海默症的感觉了……”刘若东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世界上,比死亡更痛苦的,是遗忘。尤其是你和顾雅当年那么……那么让人羡慕的一对。我真不忍心总是提醒这件事,但事实就是如此,她已经去世了,五十年前就去世了……”
“不!不可能!”我不敢相信地摇着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人,“她是顾雅,她就是顾雅,你骗我,你们都骗我!你们为什么要骗我啊!”
“爸!”正在这时,宋萌萌从外面跑了进来,看来外面的雨依旧不小,她每走一步,都印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见我正激动地大喊大叫,她扔下还滴着水的雨伞,一把将我抱住,满脸焦急地看向刘若东,“刘叔,我爸这是怎么了?又犯病了吧?”
“可不是,萌萌你总算来了……这老家伙还真不好搞……”刘若东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倒吸着气亮出了手背,那上面有三道红痕。他又看了看手指,之前被瓷片划破的伤口已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上面还挂着几点干涸的血渍,“跟他见一回面,受两回伤……真是要了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