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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十天不见面，孟巍当然也很想他，赶紧说她下课后就回家，问周茂生想吃什么，今晚都给他安排。

  　　周茂生应该是听到她语气的急迫，过了好一会才说，工人们都跟他累了这么多天，今晚想请他们出去吃个便饭。

  　　“俊良和小妍姐他们也去吗？”孟巍现在比之前要更加关注郑小妍，她第一反应就是想问这个。

  　　“对，尤其是小妍，这两天跟着我们忙前忙后，怎么也要请她吃个饭。”周茂生不明白孟巍为什么提到她，一五一十地回答，“所以今天我就不回家吃饭了，但我保证，一定早点回家，明天正好是周末，我们就在家里，一起做饭，好好陪陪你，好不好？”

  　　孟巍的声音很平静，“好，那你不要喝酒，如果喝酒的话，我可以去接你。”

  　　“放心吧，老婆，我恨不得早早回家抱你，特别想你。”周茂生身边估计是没人，他又开始说话不正经。

  　　孟巍很轻地笑了下，“别贫了，快去吧。”

  　　“好嘞。”

  　　既然周茂生不回来吃晚饭，孟巍也就不着急，她下课后，慢悠悠回了家，给自己煮了个面，收拾好厨房后，就拿出书本开始看书，她报了下半年的注册会计师，这个考试通过率很低，她必须要努力复习才行。

  　　孟巍在漫长的学习过程中养成了看书时非常投入的好习惯，一旦进入学习的世界， 她基本听不到周围的声音，甚至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等她想到站起来活动下久坐的身体，无意间撇见墙上的电子钟， 竟然已经晚上九点钟了！

  　　孟巍看了看安静的座机，心里思索要不要给周茂生打电话，手都放到听筒上了，最后她还是决定再等等，这一等就就等到十点多。

  　　按周茂生的习惯，就算是跟有头有脸的人应酬也用不了这么久，跟厂里的员工就更不会，孟巍最后还是拨通周茂生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多声才被接起来，孟巍刚说了声“喂”就听到对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她秀气的眉毛蹙起，“茂生哥，你在哪里？”

  　　孟巍连问了两声都没人回答，她刚要说话，对面却传来郑小妍的声音：“小巍？是你吗？”

  　　孟巍心中一沉，她舒了口气，控制自己的声音，“小妍姐，茂生的电话怎么是你接的？”

  　　“我们吃完饭来练歌房玩，茂生喝多了，我听到他电话一直响，怕耽误事，就帮他接了。”郑小妍的语气没什么起伏， 好像她接起已婚异性的电话是件很平常的事情。

  　　孟巍坐在沙发上，用手扣着沙发边， “你告诉我地址，我过去接茂生。”

  　　“不用了，我们马上就回去，我送他回家，就这样，挂了啊。”没等孟巍说话，郑小妍就挂断电话。

  　　孟巍在只开了台灯的卧室坐了好一会，才听到有人按门铃的声音。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周茂生整个身体都搭在郑小妍的身上，脸到脖子都红了一片。

  　　孟巍拉起周茂生的胳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成年男人的重量压得她往后退了两步，堪堪站稳。

  　　“他怎么喝这么多？”

  　　郑小妍看着周茂生的眼神很温柔，“明天终于复工了，他很兴奋。”

  　　孟巍轻笑了声，她冲郑小妍点头，“谢谢你送他回来，我们先进去了。”

  　　“不用谢。”郑小妍看着孟巍，“毕竟茂生对我也挺好的，你看我这条丝巾还是他送我的，是不是挺好看的。”

  　　孟巍硬挤出来的笑容就这么僵在嘴角，她的目光马上落到郑小妍脖子上， 修长的脖颈上，果然系着一条颜色柔和、看上去材质很好的丝巾。

  　　搂着周茂生后背的手紧了紧，孟巍咬了下牙齿，随即笑了笑，“小妍姐对服装厂贡献这么大，茂生送你点小礼物都是应该的。”

  　　“你能这么想当然好，我还怕你会因为这条丝巾跟他生气呢。”郑小妍手扶着墙，脸上似笑非笑。

  　　“怎么会，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周茂生可能是不太舒服，嘴里哼哼几声，孟巍看着郑小妍，“如果没别的事，我们先进去了。”

  　　孟巍扶着周茂生踉跄进屋，把人放到沙发上，盯着周茂生无知无觉的睡颜，她有种想立刻把他叫醒的冲动，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拿热毛巾给他擦了脸，脱了鞋袜，又给他盖了被子，自己则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很久都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孟巍洗漱收拾好自己，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周茂生坐在沙发上揉太阳穴，看她出来，他马上换了个无辜的表情，“对不起，小巍，我昨天喝多了，本来吃完饭就要回来的，小妍非说没见识过省城的歌厅，让我带她去看看，我没办法就叫上俊良和几个经理一起去，到那里没多久我就喝多了，之后的事。”周茂生观察她的脸色，“之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是俊良送我回来的吗？”

  　　孟巍从书桌边拖了把椅子，坐好。

  　　“是郑小妍送你回来的。”

  　　周茂生表情很懵，“她送我的？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光这样，我给你打电话，也是她接的。”孟巍声音清清凉凉，没什么起伏，跟平常的语气没有区别。

  　　“她还接我的电话了？”周茂生赶紧翻出自己的手机，翻到通话记录果然看到昨晚有一通家里的电话， 通话时间只有二十秒。

  　　他酒量不好，所以总是避免喝多，他昨天醉成那样，说不记得，孟巍是信的。

  　　周茂生就算再迟钝，也开始觉得郑小妍碰自己的电话的事不符合常理，他顿了顿，“小巍，我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肯定用不着她接电话，你说对不对。”

  　　孟巍无可无不可地点头，随后抛下另一个重磅话题，“你知道郑小妍对你有别的心思吗？”

  　　周茂生还在琢磨电话的事，猛地一听这话， 赶紧抬头看孟巍，他头发睡得乱蓬蓬的，脸上的表情万分惊讶，“小巍，老婆，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我觉得郑小妍可能喜欢你。”孟巍不动声色地看着周茂生，“你们俩在一起工作这么久，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我真的……”周茂生整个人都手足无措起来，他用力挠挠头发，“我觉得不可能吧，我和她认识都快两年了，没觉得她对我有意思啊，老婆，她接我电话这件事等我看到她会跟她说的，以后不会发生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孟巍抿了下嘴唇，眉宇间有淡淡的不耐烦，“不光接电话这一件事，她昨天还跟我炫耀你送给她一条丝巾，这是真的吧。”

  　　丝巾？

  　　周茂生酒后还未完全清醒的大脑被迫进入疯狂的检索，他想了想，“我是送过她丝巾，但那是很久以前，我看她挺喜欢，就买下来送给她，她怎么会跟你炫耀这个？”

  　　“那我就不知道了。”孟巍站起来，脸上罕见地没有表情， “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我要去上学了。”

  　　说着她抬腿要走，周茂生哪能让她这个时候走， 赶紧拉着孟巍的手，“你听我说，买那条丝巾的时候，我真的什么都没想，那东西对我来说什么意义都没有。”

  　　他晃晃孟巍的手，“你要相信我，我只喜欢你，只爱你。”

  　　孟巍轻轻舒了口气，看着周茂生的脸，“我知道你们有合作，她也确实帮服装厂很多忙，不是让你们从此不联系的意思，但有些话，我希望你跟她说清楚。”

  　　周茂生到此刻也只是觉得是孟巍吃醋了，他并不觉得郑小妍真的喜欢他，但为了哄孟巍开心，他马上答应下来，“好。”

  　　孟巍这才露出个笑脸，弯腰在周茂生脸上亲了下。

  　　本来以为这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直到孟巍在一周后，去服装厂找周茂生，进去的时候，工人说厂长正在会议室吃饭，孟巍以为是一大帮人一起吃，她走过去，透过门上方的玻璃才看到会议室里只有周茂生和郑小妍两个人。周茂生背对着门正低头吃饭，而离他不远处，郑小妍则托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周茂生抬起头，则温柔地问他饭菜够不够。

  　　那种眼神，说郑小妍不喜欢周茂生，孟巍根本没发相信。。

  　　她愣在那里，忘了敲门，直到郑小妍抬头，和孟巍的视线对上，郑小妍也没说话，对她笑了下。

  　　等她再抬头，看到门后的人已经走了。

  　　周茂生晚上回家，孟巍问他到底有没有和郑小妍说清楚，周茂生顾左右而言他，直到孟巍再三追问，他才慢慢摇头。

  　　“小巍，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我们这几天还在一如往常地工作，我根本没感觉到她对我有你想的那种意思，至于接电话和买礼物，我都改，以后绝对不会发生了，但是你让我跟她谈这个，我说不出口，我们天天都会见面，这有点太尴尬了。”周茂生是真的觉得为难，他只是觉得郑小妍有点不懂分寸，至于别的，是孟巍有点敏感了。

  　　两人十几岁开始恋爱，这还是孟巍第一次表明吃醋的倾向，周茂生觉得这样的孟巍很新奇，他凑过去，抱住孟巍的腰，“你这样，我还有点高兴，这证明你在乎我。”

  　　孟巍再成熟，也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她禁不住郑小妍一而再地挑衅她，更不能容忍周茂生敷衍的态度，她用力推开周茂生，“我没跟你开玩笑，你知道我今天去了服装厂吗？她没跟你说吧？”看着周茂生懵懂的神色， 正好证实了孟巍的猜想，“我一猜就是，我看到你们俩在一起吃午饭，郑小妍用柔情似水的眼神看你，她看着我，那种挑衅的神色，我不会分辨不出来！”

  　　“她要是对你没有所图，为什么在省城好几个月不回家？什么事都抢着帮你处理，难道她不想做个轻松拿钱的股东？”

  　　她罕见地动了气，“你要非说她对你没那个意思，不是你太迟钝，就是故意装不知道！”

  　　孟巍说完，走进卧室，“砰”地关上门。

  　　周茂生被孟巍的神色吓到了，他们俩从十几岁开始恋爱，孟巍从没像现在这样过，他赶紧过去开门，发现门从里面锁上了。

  　　“老婆，你开门啊。”

  　　不管周茂生在门外说什么，孟巍始终没开门，也不回答，她单方面开始与周茂生的冷战。

  　　周茂生没办法，只能又在沙发上凑合一晚，他辗转反侧到半夜，第二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孟巍，发现人已经走了。

  　　周茂生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孟巍正在客车上，“回孟家庄看看。”

  　　“怎么突然想起要回去，等我忙完这阵可以陪你一起。”周茂生没听到回答，又追问，“回去准备待几天，到时我去接你。”

  　　孟巍从来都是个很干脆的人，“你答应我的事情做不到，还谈什么接不接的。”

  　　说完，她利落地挂断电话。

  🔒61

  　　孟小辉进去后这几年，孟巍跟家里的关系倒也没有以前那么剑拔弩张，家里通电话后，她经常打电话回去，也往家里寄东西、汇钱，但是孟家庄倒是从没回去过。

  　　等她背着装着日用品的书包，沿着那条她走过无数次的路往孟家庄走，远远看着那几座熟悉的大山，照样巍峨耸立，像门神一样守护那个小小的村落，不禁有些感慨。

  　　这些年村里的路修过，比以前平坦很多，孟巍很快走到孟家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以前那条望也望不到头的路，竟然比她印象中短很多。

  　　也许是她越长越大，见识了更大的世界，再回头看来时的路，以前那些觉得迈不过的坎，现在也觉得没什么了。

  　　孟巍这次回来，让石灵芝喜出望外，她像招待客人一样， 把孟巍迎进门，让她去炕上坐，又给她端来瓜子花生。

  　　“晚上想吃什么？妈都给你做。”石灵芝双手撑在炕上，殷切地看着她。

  　　“什么都行，你知道我不挑食。”孟巍放下书包。

  　　“行，我让你爸回来的时候带块牛肉回来，晚上给你包牛肉芹菜饺子。”石灵芝搓搓手，出去找孟大伟去了。

  　　孟巍打量屋里的摆设，还是那一套石灵芝带过来当嫁妆的衣柜书桌，墙上挂着挂历，屋里唯一值钱的也就是那台电视了。

  　　她穿过堂屋推开西屋的门，她走后孟小辉应该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屋里多了张单人床，炕上炕下，床上都堆着杂物，但却不杂乱，一看就是有人定期收拾。

  　　孟巍用手划过那张短短的小炕和窄窄的那张被她用来当书桌的饭桌。

  　　过去的那些记忆好像过去很久，但只要触及到与之相关的物件，又马上争先恐后钻出来。

  　　孟巍眼睛发红，朦胧间，她好像看到当年的自己，梳着两个麻花辫弓着身体写作业，再一看，场景变到她披着棉被，打着手电筒织毛衣。

  　　还没等她看清楚，镜头又转到她逃离孟家庄前的那天，她瘫倒在地上，浑身疼得喘不过气来，绝望地看着天花板，眼泪成串落下来，跟脸上的血迹混在一起，看起来像个一只脚已经踏进死亡的人。

  　　孟巍哭了，她伸手，想要抓住那个无助的女孩，她想告诉她：别怕，要相信自己，你会离开这里，你能拥有无比灿烂的未来。

  　　别怕。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惜当时没人跟她说这句话，而孟巍也是在二十岁之后，才真正感悟到自己当初的那个决定是多么正确。

  　　她做到了，所以现在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孟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界面上显示周茂生好几个未接来电，暗暗下了决心，如果这次周茂生的处理方法不能让她满意的话，那她会毅然决然地离开他，从前那么苦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的她更有重头开始的勇气。

  　　晚上吃饭，石灵芝做了好多菜，堂屋那张饭桌摆的满满当当，她不停地叫孟巍多吃，孟大伟默不作声，但还是把桌上的肉菜都摆在孟巍前面。

  　　孟巍看着眼前的父母，印象里孟大伟永远挺直的脊背已经弯了，棉线帽子边露出的头发全白了，石灵芝的身材更是变形，脸上皱纹纵生，伸出来的手上满是粗糙的纹路，哪里还有孟巍幼时那个腰肢纤细、容貌清秀的样子。

  　　看着父母苍老的样子，和此刻脸上的小心翼翼，以前那些恩恩怨怨，好像都也没那么重要了，孟巍眼眶一热，忙端起饭碗。

  　　吃过饭，孟大伟出去，孟巍帮石灵芝收拾饭桌。

  　　石灵芝端详她的脸色，“怎么突然回来了？”

  　　“回来看看。”

  　　石灵芝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和茂生吵架了?”

  　　“也不算吵架，就想和他分开两天。”孟巍脸色还是不变，石灵芝什么都看不出来。

  　　听到这，石灵芝马上把手里的活放下，走到孟巍旁边，“真的吵架了？因为什么？”

  　　孟巍不想把这种事说得详细，想敷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