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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孟巍更能确定了，“你真是陈美？”

  　　陈美抬起头，“嗯”了一声。

  　　孟巍上下打量她，陈美今天穿着朴素大方，脸上也没化妆，看上去很清秀，比浓妆艳抹要年轻很多。

  　　“还真是你。我都没敢认。”孟巍挺惊讶她竟然在这里，“你是来看孟小辉的？”

  　　陈美拢了下头发，“我不是直系亲属，进不去，只是没事来看看。”她抬头看高高的围墙，“觉得这里离他近一点。”

  　　一句话听得孟巍心里酸溜溜的，她觉得自己以前可能对陈美误解太深，便往前走了一步，“咱俩一起走走？”

  　　两人慢慢沿着马路往前走，陈美告诉孟巍，那次出事后，四哥那边的人被抓进去好多，连着四哥都被警察审问好几次，他手下以前那些擦边的生意关停的关停，被罚的被罚，也没剩下什么了，她就从录像厅出来，现在在美容院当学徒。

  　　孟巍点点头，“美容院也挺好，不比你之前的活安心多了？”

  　　“以前……那时候我对你态度不好，现在跟你道歉。”陈美现在稳重多了，孟巍也愿意多跟她说两句话，她摆摆手，“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

  　　“不过，我挺意外的，你还愿意来看小辉。”

  　　陈美看着前方，语气悠悠，“那会你总来找他，劝说他改邪归正，后来我……”

  　　她不太好意思地停顿了下，“我和他相处久了，觉得小辉人挺好的，我也觉得他不适合在那里浪费时间，就总劝他跟你走，他不听，我就和他黄了。”

  　　“后来小辉终于决定离开那里，我还挺为他高兴的，可惜，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我总在想，如果那时候我催他快点走，他是不是就不会去参加那次群架，也就不会出事了。”

  　　那段回忆对孟巍和陈美来说都是折磨，孟巍喉咙滑动了一下，她强忍心中的情绪，“不怪你。”

  　　“真的吗？”陈美眼里噙满泪水，“你真的不怪我？”

  　　孟巍摇头，“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不是这次出事了，孟小辉就算脱离那个圈子，也不会安分，他身上的恶习总会是个定时炸弹，不一定哪天就会被引爆，现在他安安分分地待在里面，等出来了就可以洗清革面重新做人，对他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陈美低低地叹了口气。

  　　孟巍看着她，素颜的陈美看很清秀，这会倒像孟小辉的同龄人了，“你是真心喜欢小辉吧？”

  　　“啊，这……” 陈美脸都红了，“我……”

  　　“不用紧张。”孟巍宽容地笑笑，“我以前不同意你们俩是觉得你们待的环境不行， 现在你们一个在改造，一个脱离了那里开始新生活，如果等他出来你们还有缘分的话，我不会再反对了。”

  　　走到街角，孟巍跟陈美挥挥手，“既然决定了，就别走回头路了，好好生活，知道吗？”

  　　陈美用力点点头，“你放心。”

  　　十一国庆之后，周茂生又要出差了，他临走前跟周国庆告别，周国庆最近瘦了不少，以前中年发福的肚子也瘪了，脸色也发黄，周茂生上个月还说带他去医院检查下，后来店里事太多，周国庆也说自己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没去上。

  　　周茂生这次说等他回来，一定带周国庆去医院，周国庆还说没事，就瘦了几斤，不用大惊小怪。

  　　他话题一转，问起周茂生的打算，这次周茂生计划和王俊良还有郑明英计划一起去南方，准备借郑明英的人脉认识下当地服装厂的同行，开始商量在省城办厂的事。

  　　周国庆一听，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真要办厂？”

  　　“当然是真的。”周茂生拍拍自己的口袋，“钱都攒好了。”

  　　孟巍在一旁说：“周叔，等工厂办起来，您这老将就该重新出山了。”

  　　周国庆赶紧摆手，脸上却有控制不住的兴奋，“我还能行吗？”

  　　“当然行，当年厂里的车间周主任，那么大的机器都控制得了，做衣服您肯定不在话下。”

  　　孟巍几句话哄得周国庆喜笑颜开，他赶周茂生，“快走吧，别误了火车。”

  　　周茂生站起来，“这就开始着急上了。”

  　　三人同时发出笑声，气氛和谐，跟一家人没什么区别。

  　　孟巍把周茂生送到门口，周茂生看看主卧的门，回手搂着孟巍的腰，快速在她脸上亲了下，“这回有了大哥大，想我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才不给你打。”孟巍故意这么说。

  　　“那我给你打。”周茂生看着她唇红齿白的样子就想亲，亲着亲着，两人的呼吸都变了。

  　　孟巍赶紧推开他， “一会让周叔看到了。”

  　　周茂生深呼吸几次，平复自己的呼吸， 他把头搭在孟巍肩上，“不想去，不想离开你们。”

  　　平时不苟言笑的周店长，也只有在孟巍面前才会像个小男孩一样撒娇，孟巍拍他的肩膀，“快去快回，我和周叔在家里等你。”

  　　周茂生又抱她了一会，才在孟巍的催促下，拎着行李袋走了，走之前还晃着手里的电话，叫她一定给他打电话。

  　　三人一路南下，到了郑明英老家，那是个比省城发达的城市，街上跑着小轿车，王俊良还说等工厂开起来，他们也要买一辆。

  　　第二天，王俊良去拜访郑明英的父母，周茂生就在旅店等他，等到晚上，王俊良打来电话让周茂生去附近一家酒楼。

  　　周茂生按照号码走进包房，就看到王俊良和郑明英，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

  　　郑明英给他介绍，“茂生，这是我远方表姐，叫郑小妍，她家里就是开服装厂的，你们可以聊聊。”

  　　郑小妍留着披肩长发，身穿淡粉色套装，她爽快地伸出手，“你好。”

  　　周茂生握了下她的手，“你好。”

  　　人到齐了就开始上菜，郑小妍不像郑明英性格内向，她个性很开朗，布菜倒酒，处处照顾周茂生。

  　　“你们年纪都不大吧，看着挺年轻的。”

  　　王俊良：“我和茂生是同一年的，都是 22，就是他比我生日大。”

  　　郑小妍挺吃惊，“比我还小两岁呢，这么年轻就靠自己开了三家店，很了不起啊！”

  　　“那是因为我们茂生有眼光。”王俊良喝了口酒，“所以这次茂生提议要办工厂，我举双手同意。”

  　　郑小妍赞同地点头，“既然你们城市没有像样的大型服装厂， 那你们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肯定大有好处。”

  　　王俊良挺新奇地看着郑小妍，“郑经理果然是生意场上闯荡的人，说话果然有文化。”

  　　郑小妍笑了笑，转头问周茂生，“菜还合胃口吗？”

  　　周茂生点头，“谢谢。”

  　　遇到外人周茂生一般不爱多说话，只有在提到和生意相关的事，他的话才会多一点。

  　　郑小妍现在是在自家工厂当销售经理，几人初步聊了聊，郑小妍的意思是想先去省城考察调研，看看环境和周茂生他们的实力，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 他们这边可以给周茂生出设备和工人，就当技术入股。双方签订合同，等工厂开始运转后，她的工厂要每年抽成。

  　　具体的细节还要再等再商议，这次饭桌上达成了初步共识。

  　　看得出来郑小妍挺欣赏周茂生的，总和他说话，郑明英说表姐怎么都不理我们。

  　　郑小妍技就让郑明英照顾好王俊良。

  　　出差的最大的目标已经达成， 周茂生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心里发慌，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饭桌上推杯换盏，气氛很好，他又不想做那个气氛破坏者，几杯酒下肚，他拿起大哥大，准备出去透透气，顺便给家里打个电话。

  　　周茂生走出酒楼，手里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身边传来孟巍的声音，“茂生哥！”

  　　听到孟巍的声音，周茂生不自觉地扯了下嘴角，“这么快就想我了？”

  　　“茂生哥！”孟巍的声音都变调了，她看着病房的门，手指紧紧地扣着窗台边，“周叔进医院了。”

  　　“什么？”

  　　“周叔突然吐血，现在在医院！”孟巍带着哭音，“茂生哥你快回来！”

  🔒55

  　　周叔躺在病床上， 手上挂着输液管，“就一点小病，不至于让茂生回来。”

  　　孟巍忍着心里的情绪，“要不然他也要回来了，那边事情提前办完了。”

  　　“没耽误工作就行。”周国庆看着匀速下落的药液，“小巍，你去问问大夫，我挂完这瓶能不能回家。”

  　　“不着急，这回有机会了，给您全身都查一遍，就当体检了。”

  　　“那得多少钱啊。”周国庆嘟囔。

  　　“放心吧，您儿子能挣钱。”孟巍安慰他。

  　　“有钱也不能这么花，你们还没结婚呢，结婚肯定要买个新房子，以后生小孩更费钱。”周国庆仰面躺在床上，终于说出心里话，”回工厂上班都没有你们快点给我生个孙子让我高兴，就是你们年龄都小，这事怎么也得等你毕业再说。”

  　　“嗯。”孟巍装作收拾床头的东西的间隙，快速擦了下眼睛。

  　　晚上，风尘仆仆的周茂生冲进医院，气都没喘匀就和等在门口的孟巍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是位头发花白的教授，看着两张薄薄的检查单，摇摇头，“情况很不好，他胃里的肿瘤物已经转移到外面了。”

  　　周茂生头脑发蒙，他后退两步，靠在墙上，“能做手术吗？”

  　　医生：“没必要了，已经是四期了，做不做意义不大，让病人最后这段时间能舒服点就舒服点吧。”

  　　孟巍的眼泪掉下来，她紧紧地捂着嘴巴，肩膀一抖一抖的。

  　　周茂生盯着医生办公桌上的病例，一言不发，转身走出办公室。

  　　孟巍跟在后面，周茂生步子很大，“结果可能有误，我们换家医院。”

  　　“茂生哥，你听我说。”孟巍从后面拉着他的手，迫使他停下来，“这是省城最好的医院了，还能换到哪里去呢？”

  　　“北京、上海，哪里都行。”周茂生脸色发白，“我不认可这个结果。”

  　　“茂生哥，医生建议我们不要把结果告诉周叔，我们要带他去外地，怎么跟他解释呢？”

  　　孟巍泪眼朦胧地看着周茂生，“茂生哥，我早就把周叔当成家人了，我现在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但我们不能这么贸然地把他带到外地，他肯定会意识到什么，我们就让他、好好地过完这段时间不好吗？”

  　　周茂生回头，孟巍第一次从他的眼中看到泪光，他咬着牙，“我真的接受不了，明明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孟巍摸他的脸，嘴唇都在颤抖，“我也接受不了，医生说以前肯定有症状，周叔那么能忍的一个人，是我们忽略了，我太内疚了。”

  　　周茂生揽过她的肩膀，孟巍轻轻地抽泣起来。

  　　如果此时真的有人能懂周茂生的感情，那就只有孟巍了。

  　　周国庆在医院住了下来，用的是调养身体的借口，可周茂生和孟巍都知道，瞒不了多久，化疗马上就要开始，那些药物的名称，怎么可能骗得过大学毕业的周国庆。

  　　可他们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周茂生把周国庆的病例和检查单寄给了郑小妍一份，让她在那边帮忙找个好医生看看，郑小妍行动很快，几天后就给他回复，结论跟省城这边一样。

  　　周茂生在电话里沉默许久，最后声音嘶哑地说了声：“谢谢。”

  　　“不用跟我客气。”郑小妍此时也想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别太难过了。”

  　　“那天没跟你打招呼就走了，不好意思。”接到孟巍电话的那天，周茂生只跟王俊良说了句话就急匆匆走了，都没看郑小妍一眼。

  　　“没关系，你家里不是有急事么。”

  　　“工厂的事恐怕要先停一停了。”周茂生现在天天在医院，哪里还有心情建工厂。

  　　“行，那我这边等你消息。”郑小妍答应的爽快，周茂生心情也轻松了一点。“下次请你和明英来我们这边，我和俊良全程陪同。”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