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这语气，让孟巍想起两人还处对象的时候，周茂生总是用这样温柔的声音跟她说话。

  　　“愣着干嘛，去把锤子和钉子拿过来。”周茂生指挥孟巍。

  　　孟巍从往日回忆中清醒过来，拢了拢军大衣，转身往屋子里去。

  　　他们俩一个在前面抬，一个在后面托着，周茂生大致比量好位置，就把铁钉按在铝皮上，另只手拿着锤子， 精准地一凿，接着再凿几下，一个角就钉好了。

  　　两人沉默地干活，谁也不跟谁说话，可举止间的默契又很明显，很快两块铝皮稳当当地被钉在窗户上，孟巍觉得这回她可以过个温暖的冬天了。

  　　周茂生帮她收拾好剩下的钉子，用纸包包好，接着垂着手站在一边。

  　　孟巍抿了抿嘴唇，“茂生哥，用不用进屋坐会？”

  　　就像正等这句话似的，周茂生抬脚就往屋里走，第一个进了屋。

  　　周茂生站在本来就不大的屋里打量，目光扫过灶台，看到上面摆这两个碗，一个是炒的白菜片，另一碗是土豆片，没一点荤腥。应该也没放多少油，这么冷的天，菜都没凝固。

  　　灶台旁边，还整齐地码着几颗大白菜和一堆土豆。

  　　北方的冬天，这两样菜最便宜。

  　　周茂生终于忍不住了，“你天天就吃这些？”

  　　孟巍从刚才和周茂生遇到兴致一直就不高，她拿出一个干净的饭碗，从暖瓶里倒出热水， 放在炕沿上。

  　　“吃这些也挺好啊，冬天在孟家庄，家家户户都吃这个。”孟巍淡淡回答。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学习又紧张，好歹吃点肉吧。”周茂生语气不太好，他不是想不到孟巍自己在外生活，各方面肯定都很挺差的，可他也没想到孟巍不光对他狠，对自己更狠。

  　　孟巍没说话，可周茂生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没钱。

  　　周茂生轻轻叹了口气，“我一会给你称两斤肉，你做饭的时候放点。”

  　　“不用。”孟巍很快回答，“今天都麻烦你很多了。”语气带着周茂生不熟悉的客气和疏远。

  　　“没事。”周茂生连水都没喝一口，就站起来， “我现在就去买，你在家等我吧，家里还缺什么吗？我一起买回来。”

  　　“我都说了不用！”孟巍突然抬起头，双眼发红地瞪着周茂生。“我们都不处对象了，你还对我这么好干什么？”

  　　周茂生愣了一下，不提这个还好，提了他也开始生气，“那我也不能看着你冻死饿死啊！”

  　　脑袋里总是晃过周茂生和蒋文娟并排站在一起的样子，孟巍憋着口气，“冻死饿死都跟你没关系。”

  　　周茂生气得叉着腰在转了两圈， 指着孟巍，“对！你不是早就把我甩了吗！当然跟我没关系了！”

  　　说完，他就旋风般走出平房，很快消失在院子口。

  　　自己当时的决定是对的，周茂生离开她，果然可以遇到更好的人，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多好。

  　　为他高兴。孟巍搓了搓手，眼泪很快涌上来，被她用军大衣的袖子狠狠擦掉了。

  　　孟巍病好后没几天，三高中就举行了期末考试，其他的科目她都不怕，唯独怕英语，而且这里的英语考试有听力题，孟巍这半年除了上课的时候，就没机会练习听力，这回考题一放，孟巍就一个念头：肯定砸了。

  　　全部考试结束， 她还沉浸在英语听力的失败中难以自拔。

  　　赵彬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没考好，孟巍没心情说别的，只是敷衍了两句就背着书包走了。

  　　连沉浸在痛苦的时间都是奢侈的，她还要赶着去饭馆上工，她得尽快攒钱买个收音机，没收音机练不了听力，听力不行，英语很难进步。

  　　孟巍独自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刚拐进饭馆的那条胡同，突然看到不远处就是周茂生和王俊良，还有蒋文娟，他们三个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

  　　孟巍真心不想再碰到他们，脚步一顿，正思考着要不要先躲一躲，没等她动，周茂生的眼神就看过来。

  　　随后王俊良和蒋文娟也朝这边看，孟巍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经过三人的时候，周茂生没有和她打招呼的意思，孟巍便低头快步走过去。

  　　蒋文娟看着奇怪，问周茂生，“茂生，这不是周叔的老乡吗？叫什么来着？”

  　　周茂生没回答，只是用眼神目送着孟巍进了旁边一家小饭馆。等人都消失了，他才回过神来，对王俊良和蒋文娟说：“走吧。”

  　　三人进了另一家大一点的饭馆，蒋文娟和周茂生坐在同一边，不时侧头跟他说话，两人距离很近，周茂生能闻到她头上的洗发香波味道。

  　　很香，有点腻。

  　　自从蒋文娟又重新对周茂生起了心思后，她就经常用各种理由叫周茂生，怕他不出来，还经常叫上王俊朗和胡铁，只是胡铁学校离市内太远，不能经常参加，王俊良又跟周茂生一样，刚跟对象黄，所以只有他百无聊赖地看着蒋文娟对周茂生大献殷勤。

  　　菜很快上齐，三人开吃，蒋文娟看周茂生兴致不高的样子，“茂生，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刚才的那个姑娘就是之前你送她回家的那个吧。”

  　　周茂生食不知味地吃了口菜，点头。

  　　蒋文娟语气很轻快，“我就说看着眼熟，原来真是她，这回穿着校服倒是看着顺眼多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俊良，你是没看到她上回，就穿了个军大衣，头发和脸都乱糟糟的，要不是茂生说她是周叔的老乡，我以为是哪来的女乞丐呢！”

  　　上次蒋文娟就问王俊良来着，这个所谓的“周叔老乡”是周茂生的什么人，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

  　　当时王俊良说只是从小一起玩的发小，以前茂生一直有对象，这回终于黄了， 万一他和蒋文娟有戏呢，就自作主张瞒着她。

  　　王俊良看了看周茂生，附和地笑笑，“她就是农村出身的丫头，哪有城里姑娘懂得打扮啊。”

  　　“不过今天看她五官还长得挺不错的。”可能是觉得自己刚才女乞丐的说法太尖酸，怕周茂生对她印象不好，蒋文娟找补了一句。

  　　一直没开口的周茂生突然说话了，“她不光是我爸的老乡，也是我前对象。”

  🔒42

  　　王俊良和周茂生走在路上，“茂生，真不是我说你，干嘛要告诉蒋文娟孟巍的事啊，你看刚才她脸色多难看，饭都没吃完就走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周茂生不以为然，“难道我撒谎骗她就是对的？”

  　　“那你也适当地修饰一下。”王俊良有时真不知道他这几年的对象都是怎么处的，还直愣愣像个棒槌似的，“毕竟我看蒋文娟挺喜欢你的。”

  　　周茂生停下脚步，看王俊良，“可我不喜欢她，也不想和她处对象。”

  　　“啊？”王俊良还帮蒋文娟和他牵过好几次线，本以为这回两人肯定有戏呢，“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两人走出巷子口，周茂生回头看孟巍打工的那家饭馆，很快摇头，“没有，实在没有那种感觉。”

  　　王俊良“嗐”了一声，觉得自己白忙活了，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随即大叫，“不是吧，你还没忘了那农村丫头？她可是从头到尾把你利用了个透啊！”

  　　周茂生看着被门帘盖的严严实实的店口，自嘲地笑笑，“那会她刚跟我说不处了，我以为我会恨她，可是没有，我非但不恨她，我还给她找借口，觉得她跟我黄肯定有别的原因，俊良，你说我是不是挺贱的。”

  　　“别这么说，你就是对象处少了，你看我黄了两三个了，现在都没什么感觉了。”

  　　周茂生摇摇头，“我跟你不一样。”

  　　王俊良搭他的肩膀，“对！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大情圣！行了吧。”

  　　周茂生苦笑了一下，两人走远了。

  　　没几天，孟巍的期末成绩下来了，全班四十多人，她排在第二十名，是个丝毫不起眼的成绩，在公告栏前看到成绩的瞬间，孟巍心里挺失望的，这半年她已经够努力了，可成绩还是没有什么起色。

  　　孟巍心里着急起来，这个成绩，以后肯定没大学读的。

  　　成绩是她和赵彬一起去看的，赵彬的成绩比她好一点，在班级十几名的位置，赵彬看她脸色不太好看，就安慰她：“不着急，反正我们才高一，还有两年多才高考呢，慢慢来吧。”

  　　孟巍硬挤了个微笑，点点头，她虽然没说，也知道自己和赵彬的情况不一样。

  　　赵彬虽然无父无母，可他父母去世之前，给他留了房子和不少现金，就算他不上大学，这些钱也够他找个好的单位上班，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

  　　孟巍没钱没人脉，她不上大学又能干什么呢，在省城当一辈子服务员吗？

  　　说来说去，没退路的人，从来只有她自己而已。

  　　寒假开始，孟巍除了去饭馆打工，就在家学习，她一边复习上学期学过的知识，还要抽空复习新的内容。

  　　自学的学习方式在初中以前还算好用，随着课程难度加深，高中还用这种方法，就有点强人所难了，毕竟理科知识增多，很多题目，如果找不到解题方向，靠自学很难完成。

  　　孟巍学的磕磕绊绊，效率也很低，她又着急又上火，天天晚上急得睡不着觉，还没有更好的办法。

  　　时间一天天过去，竟然就到了春节，不管有没有心情，春节还是要过的，这天孟巍特意去买了几斤猪肉，切下来一小块做馅包饺子，剩下的用塑料袋放好，掉在院子里的晾衣杆上冻上留着慢慢吃。

  　　她屋子里有一台房东留下的小小的黑白电视，平时孟巍为了省电很少看，想着今天是春节，电视台有春节联欢晚会，孟巍就把电视打开了，也许是太长时间没用的原因，电视上只有一层层的雪花，摆弄了几下上面的天线，没什么效果，孟巍没什么兴趣了，就披上大衣，坐在院子里听别人放鞭炮，要说还是省城人有钱，他们的鞭炮种类都比孟家庄多很多，还有那种很贵的“大地红”，可以在空中炸开各种好看的形状，看得孟巍如痴如醉。

  　　也许是每逢佳节倍思亲，闻着邻居们的饭菜香，孟巍突然发现自己有点想家了。如果还在孟家庄的话，这个时候村里正热闹着呢，大家肯定凑在晒场上聊天，聊够了，大家就放鞭炮，小孩们就在旁边疯跑玩闹……

  　　她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一眨眼出来半年了，不知道当初石灵芝放自己走，孟大伟有没有为难她，孟小辉学习有没有进步，赵静现在又在干什么……

  　　没离开孟家庄那会天天做梦都想早点走，现在真的走了，还远远地走到了省城，可有的时候还真挺想回去看看。

  　　算了，孟巍默默打消这个念头，她现在日子过成这样，有什么脸回去。

  　　在院子里发够了呆，孟巍站起来裹了裹军大衣，准备进屋。

  　　这时院子门口突然出现轻微的一声响动，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明显，孟巍警惕地看了眼院子口。

  　　“谁在那！”她提高音量。

  　　过了会，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别怕，是我。”

  　　孟巍狐疑地往声音的方向走了走，临近了才看到院外的黑暗处站着一个高瘦的人。

  　　就单凭这个身影，孟巍也能认出是周茂生，她很惊讶，“茂生哥？你怎么来了？”

  　　周茂生这才完全从阴影里走出来，两人隔着门栅栏，“想着过年了，过来看看你。”

  　　孟巍打开门，“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来吧。”

  　　周茂生手里拎了好几个袋子还有果盒子，跟着孟巍进了屋。

  　　孟巍让他坐在炕边，她则脱下军大衣就去倒热水，倒好后放在周茂生前面。

  　　周茂生脸、手和耳朵都冻得发红，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孟巍心疼，“你来了就进来啊，这么站着都要生冻疮了。”

  　　周茂生捏了捏开始发痒的耳朵，无所谓道：“想进来，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怕你不想见我。”

  　　孟巍身体一顿，小声说：“我怎么可能不想见你。”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她忙进忙出的，又出去给周茂生灌了个热水瓶，让他拿在手里暖着，又过了好一阵，周茂生的脸色才恢复正常。

  　　“周叔和阿姨都还好吧？今天年三十，他们怎么让你出来了？”这时候按照城里的习俗不都要在家里吃团圆饭看春晚吗？

  　　周茂生含糊地答句，“我说想出来透透气。”

  　　孟巍一听乐了，“怎么在家里影响你呼吸了吗？”

  　　周茂生脸色变了变。

  　　孟巍察觉到他表情的细微变化，敛起笑意，关切问道：“茂生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茂生不想大过年的影响孟巍的心情，抬头看了看，看到孟巍摊在炕上的书本，他放下水杯，走过去，随意翻了两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