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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钱的问题。”王俊良摆摆手，“你别忘了我爸和你爸都是一个系统的，事情要是到了我爸那里，他肯定会去问你爸，到时候你和那个农村姑娘的事就会彻底曝光，这个，你做好准备了吗？”

  　　胡铁还不死心，插嘴道：“茂生，所以你知道你在做多大的决定了吧？这下把你父母也牵扯进来，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

  　　周茂生低下头，好像在思索什么。

  　　胡铁趁热打铁：“所以我说，这条路太麻烦了，不如像我之前说的……”

  　　周茂生突然抬头，打断他的话：“你们等我电话，我会先和我父母坦白。”

  　　这下轮到胡铁愣住了，这小子，真是来真的了。他和王俊良对视一下，都默默闭了嘴。

  　　周茂生抓紧时间去带孟淑贤吃了晚饭，是在旅馆旁边的饭馆，两人坐在一张方桌的两端，叫了两个家常菜，头抵着头吃完，这回孟淑贤聪明了，还没等周茂生吃完，她就去结了账，周茂生发现后问她。

  　　“你一路带我来已经花了不少钱了，我也想承担一些。”孟淑贤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洋溢笑容，在周茂生眼里比挂历上的明星都好看。

  　　他把孟淑贤送回旅店，在门口摸了摸她的头发，“明天我会带你去见我爸妈，你在这里等我。”

  　　虽然感觉很意外，孟淑贤还是点头，“知道了。”

  　　看她又开始搓衣角，周茂生笑着说：“别紧张，我爸你不是认识吗？他也认识你，至于我妈。”他顿了顿，“我妈她人挺好的。”

  　　“好。”

  　　第二天孟淑贤早早起来，她穿上周茂生送她的白裙子，还学昨天街上那些时髦女青年的样子，放弃从小到大的两个麻花辫，梳了一个利索的马尾辫，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力图给周茂生父母留下好印象。

  　　收拾完自己，她坐在房间的沙发里等周茂生，从开始心情忐忑到心生疑惑，从清晨等到黄昏，再到深夜。

  　　周茂生并没有出现。

  🔒33

  　　周茂生从孟淑贤那里回来，到家时周国庆和吴秀珍已经下班了，吴秀珍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忙活，看他进门，面露喜色，”你不是去孟家庄了吗？怎么这两天就回来了？”

  　　“嗯。回来了。”周茂生含糊地答了句，就往屋里走。

  　　“是不是终于觉得那穷地方没什么可玩的？”炒菜的动静盖过吴秀珍的声音，周茂生随便应承了两句。

  　　周国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看他过来，脸上一点开心的样子都没有，意识到了什么，坐直身体，“怎么了？我看你带去的行李都拿回来了？”

  　　周茂生还是没说话。

  　　跟小对象吵架了？分手了？看这架势【创建和谐家园】不离十了。周国庆一边猜测一边暗自庆幸，幸好当时没贸然让儿子分手，看现在家长不干涉，两人不还是走不下去，都说了他们俩太年轻，又离这么远，怎么可能长久。

  　　这下好了，省了周国庆不少事儿。

  　　“爸，我跟你说个事。”周茂生内心天人交战，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但孟淑贤上学的事情不能等，他必须坦白。

  　　“什么事，你说。”周国庆瞬间想好了安慰失恋儿子的话，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你还年轻啊、以后大千世界，多少女孩任你采摘……

  　　“我把淑贤带来省城了。”

  　　周国庆一时间没明白，侧过身体，“你说什么？”

  　　“我说，我把淑贤带到省城了。”

  　　“你没和她分手？”这剧情怎么和周国庆想的不一样。

  　　“为什么要分手？”周茂生狐疑地看着他，“她现在就在旅店，明天我想让你和我妈见见她。”

  　　“你说什么？”周国庆一下子提高声音，可惜嘈杂的电视声音盖过了他的声音。

  　　他伸手按遥控器把电视关上，眉头皱得死死的，“你要帮她带到家里来？”

  　　在周茂生的成长过程中，周国庆很少跟他发脾气，父子俩关系一直很好，现在周茂生清楚地明白周国庆这是生气了。

  　　但不管生不生气，他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顶着周国庆严厉的目光，周茂生几句话讲明白事情原委，周国庆听完把手里的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扔，遥控器在柔软的沙发面上弹了弹，“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你这是瞎胡闹！”周国庆语气严肃，从刚才开始，他眉头就没舒展过。

  　　他站起来，背着手在不大的客厅里走了两圈。“你要是这样的话，我没法帮你隐瞒了。这事得告诉你妈。”

  　　孟淑贤都来省城了，周茂生本来也没想继续隐瞒吴秀珍，他点点头。

  　　周国庆扬声：“秀珍，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儿啊，炒菜炒到一半呢。”吴秀珍喊了一声。

  　　“比炒菜重要的多，你快过来！”

  　　“来了！”吴秀珍关了煤气，边走边用围裙擦手。

  　　今天儿子回家，她明显比往常高兴，还打趣道：“你们爷俩最好有要紧的事。”

  　　随即她看这父子俩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也收起了笑意，“出什么事了，脸这么丧。”

  　　周茂生：“妈，你坐着听我说……”

  　　被儿子扶到沙发上坐下来的吴秀珍，听周茂生起了个头，她就坐不住了，站起来，嗓门响彻这两房一厅，“你说什么？你跟那个农村丫头谈对象了？”

  　　“这你就受不了了？你且接着听吧。”周国庆扶着她肩膀，让她坐下。

  　　周茂生又详细说了一遍，吴秀珍越听脸色越沉，等他终于说完，她拧着眉头指着周茂生。“不行，绝对不行！”

  　　周茂生：“人已经在旅店了。”

  　　“送回去，送回去之后你马上跟她分，一刻都别耽误。”吴秀珍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

  　　周茂生忍着内心的情绪，“妈，淑贤那个家的情况我都跟你说了，她回不去孟家庄了。”

  　　“我不管，你把她给我送回去，明天就走！”

  　　周茂生也动了气，“这不可能。”

  　　“不可能？”吴秀珍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周茂生，你真是有出息了，我现在管不了你了是吧。”

  　　“跟那没关系，她现在走不了，我也不会跟她分。”周茂生神色也严肃起来，他倒是没提高声量，只是陈述自己的立场。

  　　“你真是想把我气死啊，茂生，家里不是不让你谈对象，你倒是找个好的啊，放着条件那么好又喜欢你的女同学不谈，非要跟个农村土丫头谈，现在光谈还不行，还要把人带回家来，你这脑袋在想什么呢！”

  　　“我没想什么，我就想让她在省城读个高中，这个我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不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周茂生耐着性子解释。

  　　“你还要我们的帮助？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吴秀珍显然是被气到了，她叉着腰，开始教训周茂生，“你给我赶紧的，明天给她送回去，她父母逼她结婚，不让她上学，那是她自己的事，跟你，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你痛快地跟她黄了，这事我和你爸就当没发生过。”

  　　周茂生求助般地看了周国庆一眼，周国庆神色缓和了不少，他避开周茂生的视线，“听【创建和谐家园】。”

  　　周茂生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从牙缝里一字一字地说：“这不可能。”

  　　“你再说一遍。”吴秀珍转身就去找鸡毛掸子，她虽然溺爱周茂生，但小时候他调皮捣蛋也不是没挨过打。

  　　周国庆一看战争从文斗升级为武斗，也着急了，拦她，“儿子都多大了，还打。”

  　　“多大了也是我生我费尽心血养大的，我打不得吗？”周国庆不说话还好，他一出声，吴秀珍狠狠地瞪他一眼，“他和那个土丫头谈对象你早就知道，还帮他瞒着我，你等我一会再找你算账！”

  　　周国庆：“……”

  　　吴秀珍拿出多年不用的鸡毛掸子，指着周茂生，“照不照我说的做？”

  　　周茂生站起来都比吴秀珍高两个头了，此时他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吴秀珍抽了他后背一下，“说话！”

  　　周茂生嘴角抽动一下，“妈，我想请你找俊良他爸帮忙，帮淑贤找个高中上学。”

  　　背上又挨了一下，周茂生皱了下眉，好久没感受鸡毛掸子的威力，还挺疼的。

  　　“我不想听这个，你再说！”吴秀珍越打越生气，声音也越来越高。

  　　周茂生咬着牙，“就是想让你们出面去帮忙找个学上，剩下的她都可以自己来，不用照顾，也不用你们出钱，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绝对不行。”吴秀珍被周国庆拦腰抱住，她声嘶力竭，“你把她带来这里，你俩天天见面，那感情越处越深还会分手吗？”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就是不不同意我和她在一起，淑贤特别好，你只要接触了就会喜欢她的，就像我一样……”

  　　“你闭嘴！我绝对不会同意，我吴秀珍的儿子，不能找个家里不光一穷二白，甚至拖后腿的对象！”

  　　这是连带着挤兑上周国庆了，周国庆嘴角抽动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

  　　吴秀珍把掸子一扔，挣脱开周国庆的手，回了卧室，“嘭”地一声甩上门。

  　　她坐在床上，胸口上下起伏，这辈子她不后悔嫁给周国庆，但一想到他那个穷得鸟不拉屎的老家，无论他们结婚生子还是工作升职一点忙都帮不上就难受。

  　　吴秀珍和周国庆奋斗了多久才拥有现在的一切，当年生活困苦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后悔过自己好端端一个城里姑娘为什么要找周国庆家里这样穷的，当初她可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吴秀珍已经尽力让周茂生不要走这条路，自从周茂生青春期她就总给他灌输找对象家庭出身很重要，好的家庭能助你一臂之力，让你的生活轻松很多。

  　　可周茂生那小子，非要逆着她来，最后还是找了个孟家庄里的土丫头，真是气死她了！

  　　客厅里剩下父子俩面面相蹙，周国庆让周茂生坐下，摸了摸他后背，“打疼了吧？”

  　　周茂生咳嗽一声，动了动肩膀，“不疼。”

  　　周国庆叹了口气，“你也看到【创建和谐家园】态度了，听爸爸的，别惹她生气了，就算了吧。”

  　　周茂生看了看周国庆的脸色，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爸，我答应过淑贤，不能失言。”

  　　屋里的吴秀珍听到这话， 立刻冲了出来，“好你个周茂生还挺有情有义的，从明天开始，你不许出门，我跟单位请假就在家看着你，我就不信别不过你这个劲！”

  　　“妈！你不能这么做，淑贤还等我呢！”这下周茂生终于急了，淑贤刚到省城，人生地不熟的，看不到他该多着急啊！

  　　“我管不了她，我还管不了你？”

  　　周茂生咬紧牙关不松口，吴秀珍寸步不让，两人吵到深夜，最后两败俱伤。

  　　只是从第二天开始，吴秀珍真的不上班了，就在家里看着他，门都被她从里面反锁了，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周茂生急得火上房，跟吴秀珍好说歹说都不行，无奈之下，他就假意同意，用去和孟淑贤谈分手的借口想先从家里出来再说。

  　　谁知道知子莫如母，吴秀珍现在连这个都不信了，就说关他个几天，孟淑贤见不到人自然就回孟家庄了。

  　　被关在家里的第二天，周茂生上火到嗓子哑，他跟现在的吴秀珍属于有理说不清，怎么样吴秀珍都不信他。

  　　周茂生度日如年地过了四天，终于在第五天的早上，趁吴秀珍上厕所的功夫，偷了她包里的钥匙打开门，跑了出去。

  　　自行车被周茂生踩成风火轮，他一口气骑到了孟淑贤住的旅店，往里冲的时候，前台拦住他。

  　　“我找 213 的住户。”

  　　前台对帅气的周茂生还有印象。她想了想，“213 的住户早就退房了，早走了。”

  　　周茂生的心“咯噔”一下，他手扒着桌子，身体往前探，“怎么可能，你记错了吧，当时是我送她来的，一个小姑娘，眼睛很大，个子很高，梳两个辫子。”

  　　“我没记错啊。”前台翻开登记本，“你看这里写着呢，退房时间，是在三天前。”

  🔒34

  　　周茂生手指死死地攥着桌子，眼睛盯着本子，孟淑贤的名字被端端正正地签在退房人下面。

  　　两人通信过那么多次，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孟淑贤的笔迹。

  　　孟淑贤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