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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吞了吞口水，把正在晒场上疯玩的孟小辉叫回家，笑着指了指厨房柜台上的碗。
“姐，什么味道这么香？”孟小辉垫脚一看，笑得牙肉都露出来了，“麦乳精！”
“喝吧。”
看到孟小辉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孟淑贤这才给自己又冲了一杯，用羹匙小口小口地品味起来。
真好喝啊，孟淑贤由衷感叹，她看了眼放在柜台上的麦乳精，这么一罐子，节省点，估计够她和孟小辉喝两个月的了。
晚上孟大伟和石灵芝回家，孟淑贤已经做好了饭，石灵芝去厨房拿饭碗，回来手里拿着那瓶麦乳精，孟淑贤才想起来，中午她和孟小辉喝完忘了把它收起来。
“这是哪来的？”石灵芝皱着眉头，问他们俩。
“这是麦乳精，今天我姐给我喝了，可香可甜了。”孟小辉一脸的回味。
“我知道这是什么。”麦乳精可不便宜，石灵芝盯着孟淑贤，“从哪来的？”
“哦。”孟淑贤见孟大伟也在看着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织衣服挣了点钱，想给家里买点东西作为回报。”
石灵芝表情松动，她把麦乳精放在饭桌上，语气缓和了，“吃饭吧。”
“你以后晚上赶工开着灯，用手电筒太伤眼睛了。”过了会，石灵芝突然说。
母亲久违的关怀让孟淑贤受宠若惊，她一时间双手都不知道摆在哪里，连声点头,“我知道了。”
这天晚上孟淑贤第一次在光明正大地在灯光下织毛衣，她的长发松松地垂到肩膀，少女的手指在棒针之间来回穿梭，干得格外起劲。
过了几天，孟淑贤又想喝麦乳精了，她去厨房的柜子上找，没找到，打开柜子也没有。
明明那天就放在这里的，孟淑贤把厨房的柜子全部拉开看了，都没有。
奇怪，她去问孟小辉。
“麦乳精让我爸收起来了，每天晚上睡觉前我妈会给我冲一杯。”
孟淑贤晚上不是在写作业就是织衣服，并没有注意到厨房里的动静。
“那，我爸有没有说要是我想喝怎么办？”
“没说。”孟小辉玩着掉了漆的木头玩具车，漫不经心地回答。
“姐，你想喝吗？”
孟淑贤强颜欢笑，她慢慢地摇了摇头，“姐不想喝，留给小辉喝吧。”
“好。”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说过要喝麦乳精，连想都没想过。
“你擦擦汗吧。”周茂生刚从足球场上下来，走到场边，还没球包里拿出毛巾，旁边伸过来一只纤细的手，手上摊着一块手帕，散发若有似无的香气。
周茂生看了蒋文娟一眼，迟疑了一下，接过手帕，“谢谢。”
蒋文娟很高兴地说：“没关系。”
“等回去洗了明天还你。”
“手帕就送你了，当做你借我英语作业的答谢。”
周茂生背起球包，闻言看了满脸发红的蒋文娟一眼，微微点头，走了。
体育课结束后，今天就放学了，周茂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走到校门口时，后面一只胳膊伸过来揽着他肩膀。
周茂生回头一看是他前桌王俊良。
王俊良神神秘秘凑到他耳边，“先别回家，带你去个好的地方。”
“我要回去写作业，下周就期中考试了。”从孟家庄回来后，周茂生的世界就只剩下学习，偶尔踢踢球，对他来说就当放松了。
今年他已经初三了，父母对他的成绩要求很高，不够努力的话，明年是没办法考上重点高中的。
“你不去一定会后悔的。绝对的好地方，小铁也去。”胡铁也是他们班的，平常总一起踢球，关系不错。
“什么好东西？”周茂生没什么兴趣，但还是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王俊良和胡铁推着他的后背顺着人流往外走。
“等我一下。”周茂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塞进学校收发室门口的邮筒。
“给谁写的信啊？”胡铁探过头问。
“你不认识。”周茂生回答。
他们在王俊良的带领下，走进一条小巷子，又七拐八拐地走到一个门脸很小的店门口。
“这是什么地方？”周茂生看着里面黑乎乎的，好像连灯都没开，站着没动。
王俊良推他一把，“进去吧，还能卖了你不成！”
走进去，一张桌子后面坐了个人，看他们进来眼皮都没掀，“一个房间还是三个房间？”
“一个。”
“往里走，倒数第二间。”
拿了钥匙的几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听着隔间里传出来的各种声音，周茂生才明白，他们这是来到了录像厅。
开门进去， 一张小沙发，一个电视机和放像机，后面还有张折叠床，把不大的地方塞得满满当当，他们三个大小伙子站着都困难。
“要想看录像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学校旁边就有。”周茂生上次和周国庆去看了陈真，那地方比这里大多了，也干净多了。
他看了看床上的不明污渍，没坐下，只站在一边。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王俊良和李铁这时已经挑好了片子，塞进放像机里。
“我们今天看的可不是武打片。”他和李铁交换了下眼神，用遥控器按了开关。
画面经过短暂等待后立马跳了出来，并且立刻进入主题，屏幕上两道【创建和谐家园】纠缠的身体出现在他们眼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甜腻的【创建和谐家园】声。
周茂生这才明白，他们带自己看的是【创建和谐家园】。
眼前的一幕对他实在过于冲击，周茂生像是被定住穴位一样动弹不得。
李铁过来拉他，“怎么样，【创建和谐家园】吧？”
王俊良早就想看这个了，可惜他们都是未成年，录像厅的夜场是进不去的，他也是经人介绍，才找到这家不查身份的地下录像厅，只要给钱什么片子都能看。
屏幕上的【创建和谐家园】声越来越大，周茂生终于反应过来，他尴尬地转过身。
“不至于吧茂生，男女之间那点事你又不是不懂。”
周茂生脸都红到耳根了，懂不懂是一回事，亲眼看见那是另外一回事。
“你不会，还没自己弄过吧？”李铁和王俊良相视一笑，打趣他。
“怎么没有？”像是丢了面子似的，周茂生马上回答。
“哎呦，那你弄的时候都想着谁啊，不会是想着我们大班长吧？”
”跟她有什么关系？”周茂生无奈极了，他掩住发红的脸，“快闭嘴吧你们俩！”
终于片子播完了，王俊良和李铁还意犹未尽，周茂生一手一个，把他们推出隔间。
晚上躺在床上，周茂生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在录像厅看到的画面，让他烦不胜烦。
不知不觉，他感到浑身燥热，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加快了，有一股无法准确形容的感觉，仿佛有火在他身体各处乱窜，周茂生鬼使神差般把手伸到被子里，他的被子上被拱出一个弧度来。
交缠的身体，女人的【创建和谐家园】和香艳的动作……各种画面纷纷从他脑子里闪过，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突然，画面定格，周茂生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沉重的呼吸回荡在房间，周茂生难以置信，在最后时刻，他竟然看到了孟淑贤的脸。
周茂生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脸，接着轻手轻脚地来到厕所，一边洗【创建和谐家园】一边鄙视自己，他肯定是精神错乱了，否则怎么会在那个时候想起孟淑贤。
后来王俊良他们又叫他一起去录像厅，周茂生没同意。
“没什么意思，不想看那些东西。”
“茂生，你这话可太装了。”王俊良揶揄他，“这么年轻不是不行吧？”
“滚你的，我要学习。”周茂生罕见地表现出不高兴，王俊良他们也就不拿这个开玩笑了。
从省城往孟家庄写信，单程需要十天左右才能到，等到孟淑贤收到信后再给周茂生回信，大半个月就过去了。周茂生住的家属楼收发室就有公共电话，可孟淑贤所在的孟家庄没电话，只有乡里才有，这样他们就还是得用这种低效率的方式联系。
每次周茂生的书信内容都大同小异，先是询问孟淑贤的学习，然后问问他爷爷的身体情况，最后祝她学习进步。
录像厅事件发生后，周茂生的信就更加正经了，开头顶格就是孟淑贤的大名，通篇都在督促她好好学习，不停鼓励她走出大山，不像是平辈之间的书信往来，倒像是前辈对后辈的教诲。
孟淑贤的回信就有意思多了，她的性格还是很天真，每封信的内容和主题都不一样，从学习的进度到织毛衣攒的钱，甚至她家猪生了崽，鸡下了双黄蛋事无巨细，都会跟周茂生汇报。
好像生活中发生的所有她觉得值得一提的事情，都想要周茂生知道。
周茂生仿佛都能透过信纸，看到孟淑贤的脸。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总是在笑的那张脸。
周茂生撸了把头发，突然觉得有些想她。
时间要是像录像带一样，可以快进就好了。
快进到明年夏天，快进到和孟淑贤见面的那一天。
18
冬去春来，天气仿佛一转眼就热了起来，几场春雨之后，村头的大榆树发了绿芽，又是一年夏天。
这天孟淑贤早早起床， 花了一毛钱路费坐着村里的人力三轮车到了乡里，她满脸笑容地走进路边的一家商店，对看上去比她大了很多的售货员，“您好，我想等个电话。”
售货员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又是她，撇撇嘴没说话。
孟淑贤就厚着脸皮在店门口来回转悠一会，发现旁边新开了一家书摊，赶紧跑过去租了本《中小学生必读名著》回来看。
这个电话号码之前已经写信告诉给周茂生了，周茂生回信告诉她发中考成绩的时间，说会在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她，前几天孟淑贤已经来了一回了，从早上等到晚上，周茂生才打电话过来说成绩已经发了，但能不能考上省重点过两天会出通知。
所以孟淑贤今天又来了。
她知道总在店里站着影响人家做生意，就捧着本书乖乖地坐在商店门口的台阶上，这个距离，店里的电话响起来，她能第一时间听见。
孟淑贤看书快，很快把书翻完了，她又去换了一次，回来就看到售货员伸着脖子冲她喊，“省城的区号，是不是找你的？”
“对，对。是我！”孟淑贤小跑着进了商店，赶紧接过话筒，“茂生哥？”
“是我。”周茂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样？录取结果出来了吗？”孟淑贤手指绕着电话线，忐忑地问。
周茂生有几秒没说话，就当孟淑贤要追问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道：“我考上了！”
“真的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孟淑贤一下子松了口气，抚了抚胸口，连说了几个太好了，恐怕等她考上高中那天，都不会这么兴奋。
话筒传来周茂生带笑意的声音，“是今年题目比较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