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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有才从后面追上她,拦住她,“你生气了吗?我们是开玩笑的。”
孟淑贤不说话,孙有才又问她明天要不去他家里看电视,是最近特别流行的电视剧,他和他爸去城里买电视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
她是挺想看的,可她真的没时间,“我不看了,等过几天茂生哥回来了,我让他给我讲,他肯定看过。”提起周茂生,孟淑贤又高兴起来,对他们刚才拿她开玩笑也不在意了。
孙有才看孟淑贤提起周茂生一脸崇拜的样子,不由得“哼”了一声,“你的茂生哥,来不来还不一定呢。”
“你胡说,他一定会来的,他每年都来的!”周茂生在孟淑贤心里地位非常高,她可听不得别人说他。孟淑贤这下真的生气了,她皱着柳叶眉,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孙有才。
孙有才撇了撇嘴,摊着双手,“我不说了行了吧。”他插着裤袋,招呼身边几个兄弟走了。
孟淑贤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墙上的挂历,时间越来越接近七月份,这意味着周茂生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夏天到了,陈桂芬带孟淑贤扩展了新业务——串门帘,这是最近从城里传下来的新物件。门帘使用一个个不同颜色的塑料珠子穿成的,夏天挂在堂屋里,风吹过去会有“沙拉”的悦耳响声。
按照图样中间要拼成不同的字样,普通的如“家“财“囍”之类的, 要是能拼成“招财进宝”则更值钱。 串门帘的价格和织毛衣差不多,却没有织毛衣费手腕,掌握诀窍后很省时间。
孟淑贤热火找天地投入新的事业,她和陈桂芬的门帘在孟家庄大受好评,各家都排着队等着他们。
暑假随着村头大榆树下的蝉鸣声和孟淑贤一件件交付的门帘流水般过去,已经过了周茂生往年会回来的时间,可他还没回来。
孟淑贤坐不住了,她现在知道了一个姑娘家不能每天追着别人问另一个男孩的消息,这样不好,至于为什么不好,她就不清楚了。
可周茂生为什么还没回来,这让她像心里长草了一样,要是不能问个明白,她连干活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几次她都借着去赵静家里研究图样的机会,从周老爷子家的门口路过,孟淑贤都只看到两扇关着的铁门,孟淑贤不敢去敲门只能默默看上两眼,仿佛周茂生能突然从铁门后面出现一样。
终于,这天她去给桂芬姨送门帘,看到周老爷子颤巍巍地从门后面出来,她顾不上什么不好意思之类的,赶紧上前去。
“周爷爷。”
周老爷子这两年身体不太好,出门已经需要拄拐了,此时他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才看到孟淑贤,“淑贤?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桂芬姨。”孟淑贤也不去想自己话题转变多生硬了,她赶紧问道:“周爷爷,我茂生哥,他今年什么时候回来呀?”
听到自家孙子的名字,周老爷子无奈地笑了笑,脸上的皮肉都聚在一起,更显老态。
“咳,茂生那孩子,踢球伤了脚,在家里养病呢,怕是来不了啰!”
摔伤了脚?来不了?
孟淑贤心里“咯噔”一下,拉着周老爷子的袖口,急得语无论次,“伤得严不严重呢?”
“具体的你周叔没跟我说,应该太严重,就是需要静养。”周老爷子摸摸稀疏的胡子,“男孩长大喽,到了调皮捣蛋的年纪了。”
茂生哥才不会调皮捣蛋呢,肯定都是弄伤他的那个人的错。孟淑贤小嘴撅得高高的,揣着沉甸甸的心思回家了。
之后的几天,孟淑贤总是溜号,手上干着活,心思就飘到周茂生那里。
茂生哥为什么会受伤,他现在怎么样了,伤口痛不痛,现在是在家里还是在医院……无数问题从她脑袋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根本不受她控制。
终于等她又一次从陈桂芬那里拿到些钱后,她趁着孟大伟和石灵芝都不在家,揣着自己这大半年攒的辛苦钱,走了好远的山路去找乡里的诊所。
乡里的街道要比孟家庄的人多多了,街道上卖什么的都有,两边的房子都是砖坯的,看上起更加大气。
孟淑贤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根本没有独自出远门的经验,她仰着头走了好久才看到路边有个牌子上挂着诊所的字样。
当值的大夫态度很好,问她怎么了。孟淑贤捏着衣角,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她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描述周茂生的病,只是说家里人踢球脚受伤了,问大夫需要吃什么药。
大夫挺认真负责的,就问她具体是骨折了还只是摔伤,伤口是红肿还是青紫,他没看到病人不好判断,更不好给一个小女孩开药。
这些问题孟淑贤根本答不上来,她站在柜台前,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半响,大夫看着也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就告诉她,要是探望病人的话,可能买些营养品是更好的选择,毕竟给别人送药,别人可能还不敢吃呢。
受到指点的孟淑贤又回到街上,供销社她没有票据进不去,但是这几年别的综合商店开了不少, 她依靠过年时跟石灵芝办年货时的印象,找到了一家商店。
售货员听了她的需求,从柜台后面的架子上拿下来一个黄色的塑料罐子,“这是麦乳精,探病拿这个,又洋气又上档次!”
孟淑贤小心地接过来,想起小时候逢年过节,有别的亲戚给家里送过麦乳精,虽然孟淑贤非常想尝尝,可她不敢说,因为这些好东西石灵芝还要留着给别的亲戚送礼用。
有一次被孟小辉看到了,孟小辉非要打开,孟大伟就打开了,给孟小辉冲了满满一杯,那种麦芽的清香味瞬间飘满了整个东屋,当时她眼巴巴地看着孟小辉大口大口地喝着麦乳精,等到孟小辉喝得差不多了,石灵芝才把剩下的半杯递给孟淑贤,孟淑贤捧起杯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香甜的味道流入她的喉咙,那种美妙的感觉她真是到现在还记得。
孟淑贤知道麦乳精是个好东西,送给她茂生哥准没错。
她问多少钱,售货员比出四个手指头,“四块钱。”
可真贵,孟淑贤要串七八张门帘才能赚四块钱。
她一手拿着麦乳精,另只手放在兜里,捏着自己辛辛苦苦攒的为数不多的几张纸币。
但这是给周茂生养病用的,孟淑贤舍得,稍作犹豫后,她交了钱,让售货员帮她把东西装好,喜滋滋地拿着麦乳精出了门。
往回走的路上,孟淑贤路过一个冰棍摊,厚厚的棉被盖在箱子上,上面支着的牌子上写着“绿豆冰棍,红豆冰棍,一角一根。”
孟淑贤走山路已经很口渴了,想去买一根解解渴,但看了看价钱,她还是决定不吃了,反正她腿快,走回家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走到,忍忍就好。
回孟家庄的路上,孟淑贤都想好了,麦乳精可以交给周老爷子,等周老爷子去省城过年的时候,给周茂生带去。
虽然到那时周茂生的脚伤早就好了,可这是她的心意,不管隔了多久,她都是要麦乳精送到他手上。
解决了心头大事,孟淑贤回程的脚步都轻快许多,等她快走到自家门口,突然看到孟小辉和他的几个小伙伴们围着一个男人,那人穿着深绿色衣服,推着自行车,后座两边都搭着军绿色的帆布袋,上面写着“人民邮电”的字样。
看到孟淑贤过来,孟小辉大喊,“姐,邮递员找你,说有你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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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淑贤没怎么听懂孟小辉的话,怎么会有她的信?谁给她写的信?这些问题她通通不知道,只是双腿机械地应声跑过去。
“你就是孟淑贤?”邮递员问她。
“我是。”
“这是给你的。”
“哦,谢谢。”邮递员迈上自行车走了。
孟淑贤低头看手里捏着的薄薄的信封,旁边挤着孟小辉他们几个的小脑袋。
“姐,谁给你写信了啊?”孟小辉探着脑袋好奇地往信封上看,他成绩不好,识字不多,密密麻麻的几行字,他还没看明白哪个是寄信人。
孟淑贤扒拉开围在身边的小鬼,“去去,都去玩吧。”自己则赶紧往屋里跑。
几步跑进西屋,关上门,拖过小板凳,孟淑贤坐在小板凳上,长出口气,用手从左至右把信封面摸了了一遍,嘴角露出高兴的笑容。
信封上左上角是邮编,右上角是盖了邮戳的 20 分邮票,收信人地址的第二行写着孟淑贤(收)。
而最下面的寄信人名称后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周茂生的名字。
茂生哥给她写信了!
孟淑贤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感觉,如果非要比喻的话,那就是此刻她比喝了一罐子麦乳精都要高兴。
要不怎么都夸周茂生聪明呢,孟淑贤都没跟他说过自己家里的地址,周茂生都能准确地把信寄过来,多厉害!
孟淑贤小心地把信封撕开一个小口,把里面那张薄薄的信纸拿出来,周茂生的字迹笔锋越来越明显,已经趋近于成年人了。
周茂生用很正统的书信格式,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没来孟家庄,也说了自己受伤的事,不过他说不是很严重,让孟淑贤不要担心,最后还祝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短短几行字孟淑贤来回看了好几次,最后她把信纸整齐地叠好又放回了信封中,小心地存放起来。
孟淑贤以从乡里买的糖块作为贿赂,让孟小辉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孟小辉还算听她的,还真帮她保守了秘密。
周茂生这封信的到来算是打消了孟淑贤对周茂生的担忧,也给她提供了思路。
孟淑贤很快提笔给周茂生写了封回信,又从抽时间给周茂生准备了小礼物,一切准备妥当后,她带着这些东西,趁着父母不在家,又一起踏上了去乡里的路。
她事先问过陈桂芬,陈桂芬告诉她寄东西要去邮局,所以孟淑贤目标明确地直奔乡里的邮局,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她趴在柜台上,工工整整地填写了邮寄单,为了怕弄错,她还把周茂生的那封信带来了,照着抄上面的寄信人地址。
工作人员当她的面检查了东西,包装、称重,最后孟淑贤交了钱,蹦蹦跳跳地走出了邮局。
周茂生是在放暑假前一个星期的体育课上受伤的,当时他正带球过人,眼看着要到球门边,对方球员突然一脚铲过来,他躲闪不及,重重地摔倒在地,左脚的脚踝崴了一下,瞬间动弹不得。
吴秀珍接到电话后大惊失色,立刻从车间赶了过来,看到在校医院床上疼得直冒冷汗的儿子,二话没说就把他送到省医院。
幸好医生检查后说他只是韧带拉伤了,骨头没事静养就行。那吴秀珍当天也是怒不可遏,非要老师找那个害得周茂生受伤的学生当面跟他道歉。周国庆是后赶来的,他劝了几下没劝住,急得直擦汗。
最后还是躺在病床上的周茂生发话让他妈冷静一下,说他没事,不要为难他的同学。
这个秋天周茂伤就升初三了,个子已经比周国庆还高了,长相更是一副大小伙子的模样,在家里他父母说话办事也经常征求他的意见。吴秀珍看看面色不虞的儿子,这才安静下来。
既然没什么大事,周茂生就回家静养,他每天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其他时间都在床上,周国庆还把客厅里的电视机搬到他卧室,遥控器都放在他手边。
吴秀珍怕他在家里时间长了上火,换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什么骨头汤之类的供应充足,周茂生无奈地跟她说他又没骨折,不用喝这些。
吴秀珍还是照做不误,她把这个儿子当宝贝养,从小磕一下都不行,现在脚上肿了那么大一块,吴秀珍心疼坏了。
周茂生看上去情绪还算稳定,每天看书学习,累了就看会电视,可周国庆他们不知道,其实他心里很着急,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就坐起来动动脚踝,希望它早点消肿,好恢复正常的行动能力。
暑假进行到一半时,周茂生开始表现得急躁,他趁父母不在家,经常扶着沙发练习走路。
脚踝上的水肿已经消了,可脚还是不敢碰地,碰到就钻心的疼,周茂生越走越着急,明明云南白药都喷了不少了,怎么恢复起来还是这么慢。
有一次吴秀珍提前下班回来,刚打开门看到周茂生抿着嘴角,在客厅来回溜达,吓得她包都没放下就过来扶他。
“哎呦,儿子,你这没恢复好呢,可不能这么走啊,小心落下病根。”
周茂生闷声闷气地回答,“没事。”
吴秀珍看他脸色不好,想来也理解,这么大好的假期同学们都在各处玩,就他连门都出不去。
“妈知道你着急,可你脚不养好,以后怎么踢球,听妈的,好好休息,以后有的是机会玩。”
说完她拍拍周茂生的胳膊,起身去做饭了。
她不知道周茂生不是担心自己以后踢不了球,他是担心自己今年没办法回孟家庄,没办法和孟淑贤见面。
这是周茂生每年都当成承诺来遵守的,他不想食言。
第二天,周茂生的同学们来看他,都是和他平时关系不错的朋友,吴秀珍特意请了假,准备在家里招待他们。
几个初中生嘻嘻哈哈地谈天说地,这让周茂生的心情也暂时轻松起来。
“你的脚还疼不疼啊?”班长蒋文娟捋了下裙子坐在周茂生身边,手指虚空地点在他受伤的脚上。
周茂生把脚缩了回去,“不怎么疼了。”
“我看着还有点肿,你可要好好养啊。”
“嗯。”周茂生在班级里不爱说话,对当班干部也没什么兴趣,可他学习成绩好,人也越长越帅,球踢得也好。即使他不主动交朋友,也有很多同学主动找他玩,周茂生这人一旦混熟了,性格还挺好的,所以他人缘一直不错。
初中生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班里好多女生都在私下讨论过他,蒋文娟也是其中一个,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蒋文娟知道他不爱说话,可她不想浪费这好不容易可以私下和他见面的机会,又问他:“你在家里都做什么了?”
周茂生心里有事,淡淡回答,“看书做作业。”
“你英语假期作业写完了吗?我还没写完呢。”
“写完了。”
蒋文摸了下长头发,顺势问道,“那可以借我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