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周游走过去,发现是一张半截的镜子。这时,他猛然想起师父是在反复看向他脸上某个位置后才问出那一系列奇怪问题的。他忐忑地把镜子拿在眼前,先看见同样横七竖八的抓挠痕迹,而后在左脸的颧骨和眼角间发现异样。
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斑块,形状像蝌蚪,边缘参差不齐。他蹭了蹭,确定那不是伤痕,而是藏在完好皮肤下面的胎记。回想师父当时的视线和眼神,估计是让他想起了某个人。用胎记认人倒是可以理解,可是胎记应该是胎带来的,后长出来的怎么还能认人?这块胎记又是怎么出现在他脸上的?
正思考着,院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他回到炕边透过窗户观望,看见是那个胖子回来了。
胖子风尘仆仆,竖起的头发冒着热气,一张肥嫩的脸被晒得黑中发红,满是油汗。他穿着一套破旧的裤衩背心,脚上一双露脚趾头的农田鞋,肩上斜跨一个背包,手里拿着鞭子,背上背着一捆松枝,看起来是放羊去了,可是周游没在他身边看见羊。
胖子隔着窗户看见周游,一下子定在原地,眼睛和嘴都张得老大,那种感觉就好像周游早就死了,现在是在诈尸似的。
周游朝他一笑,迎向外屋,心里盘算着自己是应该先问问恩人姓名再郑重地给人家鞠躬感谢,还是应该先深鞠感谢再问姓名。前者显得严肃,后者显得真切。
犹豫着,周游推开房门,门外的胖子噗通一声跪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赶紧去拉胖子,“慢着点儿,怎么还摔了?”
胖子借力爬起来,上下看着周游,眼睛里流露出欣喜,却是没说一句话,只有脸色越发涨红。
周游一下子想到这是个哑巴,心中更加感激,连忙后退三步深鞠一躬道:“感谢朋友的救命之恩,这份恩情周游毕生不敢忘,日后当牛做马也会报答。”
按照道理来讲,听完这句,就算对方是个哑巴也应该把他扶起来客气一下,可等了半晌,胖子并没过来。
周游尴尬地直起上身,发现胖子已经放下鞭子摘下兜子准备烧水做饭了。他只好退在一边等着。
随着观察,周游看出这个胖子年纪大概二十岁出头,应该是一个人生活在这。可能是不会说话的原因,性格有些腼腆,不管是做什么动作都下意识背对着周游,眼神时不时向这边瞥,瞥见又急忙躲开,偶尔实在躲不开,他那脸上又会增添一抹羞红。
为了不给他带来更多不舒服,周游走到院子里帮忙收拾柴火。此时可见,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饭,炊烟汇聚在半空,映衬着冷清的大山和晚霞,别有一番宁静质朴。
大概半个小时,周游听见门开了,回头看见胖子站在门口。
胖子诺诺地说:“好饭了。”
周游答应一声往回走,慌忙又追上去,“你会说话?”
胖子不解地点头。
周游大喜,“会说话你怎么不说呀?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这下好了,我也能知道你们这个村子叫啥你叫啥,往后我有钱了就回来报答你。”
胖子不回答,只是唯唯诺诺地傻笑。周游心说这小子不会是只会说“好饭了”三个字吧?
好在,吃饭时在周游百般询问下,胖子艰难地说了一些话。从这些话里周游了解到这个村子叫和尚村,胖子叫方丈。他本来和爷爷一起生活,但是前几年爷爷走了,就剩他自己了。他是个羊倌,没上过学,不识字,自己家没有羊,每天帮着别人放羊。那天下大雨村里一个牲口跑了,他就跟着村民上山找,结果遇到周游,然后找村里的瞎子兽医给治的病,没想到真给治好了。
周游再次感叹自己命真大。同时意识到这个胖子口齿没有问题,只不过可能长时间一个人生活,不太擅长跟外人交流。
说完这些,胖子又陷入沉默,把脸埋在碗里扒拉饭,没有问关于周游的任何问题,似乎并不关心他是怎么到这来的,又为什么会被大水冲走,话里话外也没有任何一点救了人的自豪。
周游感受着这种淳朴的善良,暗暗发誓一定要报答他。吃过饭躺在炕上,时间尚早,他试着问方丈听没听说过有一口吃人的泉眼,方丈说没有,然后吹灭油灯告诉他赶紧睡觉。
说话时方丈显得很紧张,说完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打起了呼噜。周游诧异地看着他宽阔的背影,想不明白两件事:
一件是屋子里有电灯,为什么还要点油灯。二是方丈好像是想让他赶在什么事情发生之前睡着。
第09章 穷山恶水人心刁
一夜无话,一夜安稳,第二天一早周游在鸟叫声中醒来,睁眼看见炕沿上放着一碗稀粥和一个发黄的馒头。方丈走了,放羊的家什也带走了。
他吃饱喝得,看着这个破落的屋子回忆昨晚,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搞不懂方丈神经兮兮的是闹得哪一出。他好奇心起,打水洗脸,走到街上打探消息。
村子不大,房屋稀稀落落地分散在山沟子两边,多数都是很原始的土坯茅草房,少数几个砖瓦房,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羊圈,羊全都不在圈里。路过一座房子,一个妇女正在院子里给孩子洗脸,一边洗一边骂孩子。看见周游,妇女好奇地探头张望,而后收起怒气,羞涩地理了理两鬓的碎发。
周游赶紧离开那门口。继续往下走,又在几个院子里看见了当地村民,都长得很有地方特色,五大三粗的,都是女人。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村子里好像没有男人。
此时太阳高照,村子里的人语多了起来,前方路过一棵大柳树,一群女人在树下坐着纺羊毛,有个中年妇女注意到他,立刻跟旁边的人挤眉弄眼,大家抿嘴偷笑。
周游礼貌地走过去,一个女人直接开口问:“你就是小和尚背回来那个外地人吧?咋?跟媳妇吵架跑出来的,咋被挠成这样?”
察言观色是周游的看家本事,此时见村里女人这么直接,他也就拟定好了跟她们拉近距离的方法。他半开玩笑地告诉她们自己取了三个媳妇,身强体壮都特别能干,平时把他像老太爷似的养活着,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三个女人老是争风吃醋,头一阵子因为晚上跟谁睡三个人吵了起来,他向着其中一个说了句话,不想把三人都惹毛了,薅住他就是一顿暴挠,他吓得从家里跑出来,被洪水冲跑,幸好碰着方丈,才救了他一命。
女人们笑得前仰后合。笑罢一个女人说:“就你这小身子骨儿还娶仨儿媳妇,晚上不得把你累干巴的。”
说完,她们又是一阵大笑。周游从容自得,问她们村里怎么一个男的都没看着,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女儿国,说自己想要面见女王,倒换通关文牒。
女人们没看过西游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给周游讲了村里男人都干什么去了。
原来在距离此地四十里外有一个古寺遗迹,去年秋天来一个有钱老板,要重建寺庙积累善德,他们村长有门路,把村里的男人都引荐到那边干活挣钱去了,估计今年入冬才能回来,现在村里的男的就剩瞎眼兽医、村长和小和尚了。小和尚负责给他们放羊。
周游问小和尚自己都穷成那样了,为什么不去打工赚钱。女人们精明地一笑,道:“能让他去吗?他去了还哪有傻子白给俺们放羊了。”
干着活还挨着骂,这也太屈了。周游心里替方丈鸣不平,脸上和颜悦色地说:“那你们就自己放呗,这也不是啥力气活。”
一个女人神秘兮兮地板起脸,“村里有规矩,不准许女人往山里头去。再说有白干活的,谁还自己干呐,俺们搁这纺线一天还能多挣一份钱呢。”
周游心说这不是骑人家脖子上拉屎么,直白地说道:“我是看出来了,你们这是合起伙儿来欺负人家老实孩子啊……他咋那么窝囊,听你们使唤呢!”
女人冷笑道:“因为他爷欠村长的,他就得还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这个外乡人就别多管闲事了,能待待,不能待就滚。俺们村长都跟小和尚说了,你吃的这份口粮让他自己节省出来,别指望着村里多给他发。”
还他妈不给吃饱饭?周游火冒三丈,“你们村长搁哪呢?我去替我的救命恩人说道说道。”
女人轻蔑地摆摆手,告诉他别瞎出头,在这荒山野岭的,把他整死在这都没人管。然后她又补充,“你问也白问,俺们都能作证,是小和尚这外来户爷俩欠村长的。”
周游问是什么意思。女人小心朝周围瞅了瞅,把他叫到近前跟他说了方丈家的事。
原来这方丈不是本地户,大概五年前跟爷爷来到这个村子。本来这个村子不收留外来人口,村长要把他们撵走,可方丈的爷爷是个有戒疤的和尚,能掐会算,正好那时候村长家的老母猪丢了,他爷爷掐算一下指了个方向,村民过去还真就找回来了,这么着村长才准许他们在这落脚半年。
这半年里,和尚又做了不少好事。这个山沟是个苦水沟,祖祖辈辈打井,不管在哪打,打多深,出来的水都是苦的。和尚知道这件事以后围着村子里走了一圈,最后在后山一块大石头上跺了跺脚告诉大家在那挖,不出甜水他立马走人。村长就带人挖,挖开石头后下面是沙子,然后只挖了三米就出水了,那水又清又甜,羊喝了都爱长膘。然后和尚还识文断字,村子里新出生的孩子再也不用叫羊蛋狗蛋猪蛋那样的名字了。这样村长才准许他们长期定居下来。
听到这,周游听不下去了,“是我没听明白还是你们村的人不懂好赖啊?这他妈叫欠你们的?”
女人有意无意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你听我说完呐。这五年和尚的确给村里做了不少好事,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去年秋天把村长家的王大娘给拐跑了。”
周游下巴好悬杵在地上,愣半天没想明白。女人继续说:“和尚家就住在村长家隔壁,村长媳妇王大娘没事就往和尚家跑,让他给看手相、相面,教她写字。然后去年秋天的一天,和尚和王大娘一起不见了。村长回家之后看见炕上放着一张字条。村长不识字,特别跑出村子跟别人请教的。人家告诉他那是他老伴儿给写的,写的是老伴儿我心有所属了,再见。村长那脾气还能忍得了这个,找不着老和尚就拿小和尚出气,差没点儿把小和尚打死。后来还是小和尚答应帮着村长家干活赎罪。这才捡条命。”
周游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不靠谱的和尚,问道:“你们不是拿我这个外地人寻开心呢吧?他不是受戒的和尚吗?那还能带人私奔?”
女人笑,低头继续纺线,然后又笑,“说的就是呢,他来前儿俺们谁也没在意,一个和尚咋能有个孙子呢。这明显是个惯犯么,小和尚指不定也是哪的野种呢。”
周游世界观崩塌,心事重重地回了家。按照江湖道义,把别人媳妇拐跑属实说不出理来,可方丈也没有必要一直在这让人家白使唤啊。于是那天晚上方丈一回家他就跟方丈说了这件事,劝他没必要非留在这,天下那么大,有这份勤快,到哪都能安身立命。
方丈听完没出息地哭了,说自己不识字,外面活不了,要是到别的村子人家都排外,在这虽然老是被村长打骂,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屋子,一天还能混一顿口粮。
周游能理解一个老实孩子的想法,不好再劝。思来想去,他觉得唯一能帮上忙的就是钱。想到钱,他心中有无比凄凉,现在他穿的衣服还是方丈的呢,哪有钱给他?
当天晚上周游躺在炕上仔细思考下一步打算。这几天他其实一直都想回到事发之地去看看,当晚的事情那么古怪,他总感觉忽略了什么,而且,眼睁睁看着师父被拽走已经不仁不义,事后怎么着也应该去找找师父,是人是鬼总该有个下落。还有师兄们,他们最终会怎么样?会一直活动在那片山区跟故事中的羊一样向泉眼献祭吗?可是另一方面,那地方就是人间炼狱,正宗的苟家观山先生带领一众徒弟都没能全身而退,他这个半吊子一个人去不可能活下来,如果他把命交代在那,师父就白把衣钵传给他了。前者是道义,后者是使命。都应该遵循,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现在,加上报答方丈的问题,他终于做出决定先行离开,搞些钱和人手再回来,把钱给方丈留下,再带人到宝窝一探。
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他跟方丈说自己要走。方丈听完懵了,那感觉好像是小孩子听说父母不要自己了一样,既无助又惶恐。
末了,方丈鼓起勇气挤出一个笑容,结结巴巴地说:“嗯……你……你等我一天吧,今天来不及,晚上我跟村长请假,明天去把石头卖了,给你拿路费。你家……你家肯定很远,山里用不着……出山就得花钱坐车了……”
周游忽然被这不加修饰的关心感动得稀里哗啦,拍了拍方丈的肩膀,说:“出山之后我有的是方法搞钱,不用你操心。兄弟,我管你叫一声兄弟,你就永远都是我的兄弟。我保证,等我再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一笔钱,咱把欠村长的债还上。咱谁的也不欠,谁也别想再欺负你。”
方丈发怔,之后手忙脚乱地跑向倾斜的地柜,拉开抽屉往出掏东西,边掏边说:“我不骗你,我真有值钱的石头。你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去跟村长请假……我说我肚子疼……他就能给我假,明天我起早出去,晚上就能回来,回来就有钱了。”他转回身,手里捧着一些不同大小的鸡血石,“你看,我一点都不穷。这些石头一块能卖五十块钱,我放羊时候挑好看的捡的,村长不知道。我都卖了,肯定够你回家的。”
周游深吸一口气,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兄弟,咱俩萍水相逢,你为啥这么真心实意帮我呀?”
方丈腼腆地笑着,露出两颗虎牙,“因为……你是第一个拿正常眼光看我的人。你刚才……还管我叫兄弟。”
周游抿起嘴,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那些鸡血石说:“你告诉我哪个地方收鸡血石,明天我替你去卖,保准儿比你卖的钱多。回来后我拿点路费,剩下的给你。”
“你会卖东西吗?”
“我应该是比你会。”
方丈的笑容里展露出开心,“这样太好了,要不然跟村长请假他还得扣我口粮。明天你从村口出去,顺着山沟一直走,能看着一条车辙,再顺着车辙走能看着一个破庙。对了,就是那个村里人干活的破庙。那山底下原来一个季度赶一回集,很多外面的人到那收东西,今年有人修庙,那里就时常有人。你卖的时候千万别要太多,都是山里头白捡的,不花力气,要太多人家不买,你就白跑了。”
周游把方丈手里和抽屉里的鸡血石全都装在自己的羊皮包里,心说这帮淘宝的真够黑心,这石头就他妈给五十块钱一块。
第10章 集市卖宝遇知音
在大山里走路不比外面,那天后半夜周游就出发了,结果将近中午才赶到那处所谓的集市。
遥远望去,那是一座俊秀巍峨的大山,三座主峰组成一个元宝型轮廓,山上雾气蛮蛮,山林莽莽,白鹭如群星一样点缀在林间,一条水流不知在什么地方飞落,隆隆发响。在三峰正中央的半山坳里,隐隐约约可见一座气派的庙门,微风拂过,树木摇晃,反射出耀眼的琉璃瓦金光。不少脚手架搭在庙门后的广大区域内,人如同蚂蚁一样在上面忙碌着。在整座寺院背后,耸立着两座白塔一样的天然石峰,离奇秀美。
一条曲折的石阶小路从庙门处顺着山势延伸到山下,一直通往盘山而过的大河边。河边成排的柳树下便是那个集市。
因为来得晚,周游没有找到更好的位置,只能在最边上无遮无挡的地方铺开一张羊皮,把鸡血石放在上面等待人光顾。
此地虽然闭塞,集市却十分热闹。卖东西的大多是老实木讷的山民,甚至还有羊倌扛着鞭子不时望一眼远处的羊群,少数是山外来的卖家,虽然打扮得像土老帽,眼神里却全是买卖人的精明。买东西的人更多,有的衣着时髦财大气粗,有的悠悠逛逛权当旅游,有的其貌不扬眼光毒辣,也有江湖人跟山民打探消息,还有的应该是宝石加工行的,来这里打包收购原材料。
来之前周游对方丈的石头非常有信心,来了之后却显得信心不足。因为他发现这里的货物比想象的更加丰富多样。什么沾满泥土的陶器、各种颜色的古玉、造型奇特的树根、见都没见过的草药、珍稀动物的皮毛……在这些东西里,奇石是最普遍的,鸡血石又是奇石中最不起眼的,然后可能是方丈考虑了携带方便的问题,捡回来的这些东西成色有余而个头儿不足,不太具备加工价值。
周游坐了半晌,买主都是扫一眼他的摊子就走,连打听都不打听一句。一来二去,旁边摊位的摊主嘲笑他,“一瞅你就是外地的,捡着啥都当宝贝。就你这几个烂石头,十块钱一个都没人要。”
周游心里不爽,却也没办法反驳,但他毕竟在江湖中走,知道淘宝这玩意儿不光是要看成色,还要看故事,秦始皇拉的屎要是成为化石那也是人间至宝。
于是,他把羊皮兜子放在一旁,吆喝起了观山歌,“长气穿山如游蛇,蛇尾生宝蛇头恶,取宝先须钉蛇头,气定身稳得精魄……四鬼炼丹山头坐,山上生烟山下火,驱鬼夺丹宝无踪,敬鬼酬神方可得……”
观山歌的神秘色彩渐渐让买主们注意到了周游的与众不同,来打听的人多了起来,可这些人只能感受到歌谣中的神秘,并不知道观山门的绝学,买卖还是没有开张。
眼见着日过中天,不少摊主都撤了,买主也少了起来,周游不免有些急躁。钱不钱的无所谓,关键牛逼都吹出去了,这么回去没办法跟方丈交代呀!
正在此时,一个戴着大沿儿草帽的人蹲在摊位前,捡起鸡血石在指尖把玩,问道:“兄弟,您这鸡血石是观山观来的?”
周游一听终于来了个懂行的,立刻假装严肃,“五行在手,观山探宝。老哥看中只管问宝,切莫让小弟开口。”
大草帽抬起头,上下打量周游。周游也打量这个人,见其年纪有五十岁左右,生着一张刀条脸,右脸上有颗大黑痣,痣上一撮毛,其眼神老练精明,嘴薄而大,该是个职业的淘宝人。
大草帽嘴角勾动,换了一颗大一点的鸡血石琢磨,“兄弟若是观山的,这点小东西估计是幌子,不知有没有尖货让老哥开开眼呐?”
果然是个行家,观山先生谁他妈摆摊卖石头啊?可问题是,周游这个观山先生真就只有这些石头。为了稳住这个来之不易的顾客,他道:“小弟明白,老哥这是压价呢。当着真人不说假话,这石头看似普通,实则出于一个长气游蛇窝,吸宝窝之精火,体寒之人佩戴可吸纳体内寒气,三年治病,十年健体,百年益寿。”
大草帽听罢,眉头皱起,拿起鸡血石迎着阳光照射,似在观察宝物成色也似在等待周游继续说话。
周游明白这是没忽悠住,想了想,悄悄拿起羊皮兜子道:“宝物靠眼睛看不出个子午卯酉,得戴个三年二年的才能见成效。我给你看一眼东西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
大草帽耷拉下眼皮,正好周游把兜子拉开露出里面的观山镜。那一刻,大草帽好像中暑了似的趴在地上,脑袋差没点杵在兜子里。
周游迅速合上兜子,放在一边,笑而不语。大草帽瞠目结舌,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周游,恭敬拱起双手,“小爷儿,您把那镜子再给我瞧一眼,要是真的,这石头我包了。”
周游略带轻蔑地回答,“您是江湖人,肯定知道观山先生不能露身份这个规矩。你要能定下来把石头买了,咱俩那算朋友,我可以给朋友看,您要是不买,那咱俩就萍水相逢,抱歉不能让您如愿。”
大草帽盯着周游琢磨一会儿,狠狠咬了咬嘴唇,“成!这石头我先说我要了。观山镜要是真的,两万块钱,只为交你这朋友。要是假的,给你两千,就当我眼拙。你看咋样?
周游看着他笑,不说话。大草帽反应一下,拉开一个破旧的腰包从里面查出两千块钱,拍在周游手里。然后他根本没瞅石头,直接伸手去摸羊皮兜子。
周游先一步抢过来,拉开兜子就要往出掏东西。大草帽忽然又把他制止,机警地四处瞅了瞅,“这不是地儿,借一步说话。”
说完他指了指河岸边不远处一辆搭了窝棚的驴车。周游背着兜子收拾起石头跟着过了去。
钻进窝棚,关上帘子。周游把兜子递给大草帽。后者在衣服上蹭了蹭手,从里面取出观山镜。
十分钟时间,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细摸过镜子的每一个花纹和棱角,又用笔形手电朝镜窝里面照,随着手电改变方位,镜窝折射出一条光柱划过窝棚。这个过程他的眼睛越睁越大,脸上一会儿胜过一会儿的惊奇和喜悦凝聚成一副狰狞的表情。
观山镜货真价实,不怕别人看,但在周游的猜测里,这老家伙看完肯定说镜子是假的,拒绝给两万,那些石头两千块钱不吃亏,他既没赔上又过了眼瘾。可是大草帽看完之后竟激动得眼泪汪汪,拉住周游的手就哭诉,“妈呀……还真叫我遇着观山先生了,这是老天爷让我发财呀……呜呜呜呜……哈哈哈哈……”
周游心说这人他么有毛病,拿回镜子就要走。刘二演突然起身,脑瓜子直接从窝棚顶上顶了出去,鞠躬礼拜,“先生在上,受小弟刘二演一拜!”
说完,他蹲回来,从背包里掏出一大沓子红票,只留下少数几张,其余全都塞在了周游的手里。“说话算话,这两万块钱您拿着,高低跟我交个朋友。”
这下倒让周游有点心虚了,他推还回去说:“两千块钱够了,宝物你带走,往后江湖路上碰着咱俩有点头之情。”说着,他要下车。
刘二演急忙拉住他,“别介小爷。我刘二演就是吃淘宝这碗饭的,鸡血石是不是宝物还能分得清楚,这两万块钱不是买卖,是孝敬。您别嫌少,好歹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