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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一个年轻牧民在黑虎耳边说了句蒙语，黑虎训斥他不要发出声音。周游抬头问：“他说什么？”

  　　黑虎回答：“他说刚才他看见这金席子后面还有字。不用在意，他不识字。”

  　　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周游急躁地把金丝织物翻过来，发现的确有一些字，是织出来的契丹文。他拉过方丈，方丈道：“以玉代巫，以洁荡浊，心经迁魂，法器移魄。”

  　　周游不懂这背后代表的佛教内涵，但他清楚地提取出一个至关重要的定位：替身！

  　　玉身是太巫神速姑的替身。这张金缕席和周边的玉器金牌并不是镇压巫疫的仪轨的一部分，而是一个单独的仪轨，作用是把太巫的魂魄迁移到玉身上，这样一来玉身就等同于太巫的遗体。

  　　这个思路带给他新的灵感。替身可以证明一开始的推测还是正确的，契丹人的思路还是用宝物镇压巫疫，只不过他们出于某种不得而知的考虑惩罚过太巫的遗体后用这个玉身代替了太巫。所以玉身并不是宝物，它轻易便消亡的精芒是千年时间接触宝物发生的自然吸纳，船棺里原本是有宝物的，是它不见了才使得罗云飞的症状没有缓解。

  　　那么它是掉在什么地方了吗？他立即道：“我跟你们讲，老板找的是一件宝物，它应该在这个棺椁中，但这玉身不是宝物。你们谁能找到宝物，这玉身我可以替老板做主送给他。”

  　　刘二演的手先于意识一步去堵周游的嘴，结果还是晚了。人群一下子分散开来，有的翻找棺椁里的皮毛，有的找水下。

  　　周游也跟着搜寻，但渐渐的，他意识到宝物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宝物在这里，这么近的距离罗云飞应该能感觉得到。

  　　他看向罗云飞，发现她停止了颤抖，满眼期许地看向他。他还以一个轻松的眼神，跟着想到：宝物如果不在这里，最有可能就是吊棺椁的时候宝物不小心从棺椁底部的窟窿里漏出去了，它要么是掉在了船棺中，要么是漏到了水中，总之它沉入水底了！

  　　这……似乎又是一个不可挽回的困局，他们中没有人能潜入到那么深的水下，就算呆子有可能下去，也是大海捞针。

  　　转念间，他又觉得这似乎也不太可能。宝物不可能飘在水里，棺椁上只有一个黑尸挖出来的一人宽的破口，不管怎么折腾，如果不是黑尸故意把它扔到外面的话它应该在棺椁内滑动才对啊！

  　　他下意识地看向棺椁底部的窟窿，猛然发现这窟窿的形状有些不太对劲。

  　　从刚才的情况分析，这个窟窿应该是黑尸抠出来的，因为木料材质上乘且木板较厚，大部分被掰断的木片和木头碎渣藕断丝连地留在了破口周围，使它看上去参差不齐，但此刻周游分明看到这些残余木片的顶部茬口是规整的坡面，不太像是黑尸能办到的。

  　　他带着疑问爬过去，尽量将碎木板和木头碎渣复原，随即发现这些坡面茬口组成了另外一个小一些的洞口，边缘规整，似方似圆，像是专业工具切割出来的。

  　　取走宝物的东西应该是在黑尸到达之前就存在了，然后黑尸顺着这个洞口抠出了一个容纳自己进入的窟窿。

  　　一丝灵光在他脑海中酝酿，他看着茬口上细细碎碎的毛刺，回想船首处他准备钻出来的那个洞好像也是这个样子的，这种剥离漆面带毛茬的状态似乎在别的地方也见过……

  　　忽然！灵光化作一道霹雳在脑海中劈下，电光闪过，留下一个醒目而恐怖的形象：鳞兽。

  🔒第42章 江湖人惺惺相惜

  　　棺椁上的窟窿和船舱内的窟窿的形态都跟鳞兽在契丹武士船棺上摩擦出来的形态一样。再想太巫船棺莫名沉没，分明是鳞兽挖出那个窟窿导致的，也就是说鳞兽在周游和黑尸到达太巫船棺之前就进入了棺椁内部。它们为什么要挖洞呢？常人可能摸不着头脑，但是观山先生绝对知道，它们是为了宝物。

  　　宝物孕养于自然精华，不光对人类有助益，对万物生灵都有助益，人类丧失了动物的某种感知能力，只能通过观山秘术找到宝物，动物却可以凭借先天感应直接找到宝物。动物不懂宝物的分类与用途，但能感受到宝物对自己的滋养，一旦发现宝物就会沉迷其中。这在观山门中有一个专业术语，叫做生灵婪宝。

  　　在生灵婪宝的现象中，尤其以虫子婪宝最为常见。因为宝物大都深藏在大地深处或者地势险峻处，大型的生灵很少能挖到，只有虫子能无孔不入。而且虫类生活较为随性，独居的虫类发现宝物通常会留在宝物附近生活，成群的虫子则可以把宝物搬回巢穴。

  　　放在鳞兽身上，它们虽然不是常见的虫子，但逃脱不了婪宝的本性，且它们成群结队出没，个体能力强悍，具备把把宝物带走的能力。这种情况下，它们发现宝物后十有【创建和谐家园】会出于本能将其带回巢穴，那么，找到他们的巢穴就能找回宝物！

  　　周游强忍着翻涌的情绪，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思考一遍这个推测，确定没什么疏漏后，把大伙儿召集到一起，讲了出来。

  　　讲完，包括刘二演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唯有肥胖女人盯着棺底的破洞赞赏道：“苟家不愧为观山第一大家，这个说法很靠得住。其实在观山门中有一门是专门靠驯服灵虫探宝的。”

  　　这个赞赏大大增加了周游的信心，同时也给大伙儿吃了一颗定心丸。周游感激地看向她，注意到她的紫色葫芦，蓦地想到这家伙说的就是自己啊！

  　　他急忙起身，拱手道：“前辈，周游失敬了。现在情况紧急，能不能让你的灵虫感应一下宝物在哪？”

  　　胖女人不温不火地回礼，“刚才你们说找宝物的时候，我就让它试了，但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干扰它，它也爱莫能助。”

  　　这条路堵死，周游随即想到人狠话不多的呆子。这家伙既然在没看见鳞兽出水的情况下就知道鳞兽在水下推船，没准儿知道更多鳞兽的信息。

  　　四处搜寻，呆子并不在人群里，再往上面看，他看见在台阶上方石门与台阶之间的阔地上有一团火光闪动。

  　　他给罗云飞一个自信的眼神，飞奔向台阶上方，罗云飞跟着跑。身后刘二演问：“老板，这些东西怎么办啊？”罗云飞道：“你们捡一些带上吧，作为酬劳之外的奖励。”

  　　来到平台上，呆子正木讷地站在石门前，举着一根劈干净肋刺的鱼骨灯观察着门上的岩画。

  　　周游迫不及待，简单说出自己的推测，然后问呆子知不知道虫巢在哪。呆子漫不经心，用下巴比了比石门。

  　　看他的神情好像是说岩画上有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周游只好耐下性子观察起来。

  　　之前发现这里时他已经见过这石门的冰山一角，刚才跟黑尸搏斗时石门也一直不容忽视地出现在视野中，但此刻正式站在它面前观察它还是被它深深震撼。

  　　石门巨大、厚重、古老、沉默，威严赫赫，任何一个生灵站在它的脚下都渺小如尘埃，似乎它是一种更强大的存在，在告诉所有亲临这里的人不要轻易去窥探它背后的秘密。

  　　它表面平整斑驳，材质接近玉化，颜色青灰，高将近十米，两扇门宽有六七米，四周严实地嵌在岩石内，连张扑克牌厚的缝隙都没有。一条一米多宽，五六米长的黄金封条压住紧闭的门缝，熠熠生辉，封条上从上到下排列着八个契丹文。两面门扇上有规律地分布着红山岩画，层次清晰，形象细腻，从左上方开始龙摆尾地叙述了一次红山人的大规模集体行动：

  　　红山人在族群领袖的带领下爬上祖源寺大山，又来到双塔峭壁下的深渊旁，用绳索和木头搭建桥梁通过深渊进入洞窟，聚集在洞窟内的井口旁。很多男性带着原始武器从井口跳下，落入水中，跟一群长有巨大刀足的怪虫战斗，死伤惨重。他们败退回到地面，杀死很多同类，把尸体抛进井口，井下的虫子变成了鳞兽，附着在尸体上。尸体让红山人跟鳞兽达成了某种共识，红山人开始造船，载着更多尸体在鳞兽的带领下抵达一扇石门前。他们穿过石门，在一片废墟中看见一只比他们身体还要大一倍的丑陋虫子。这虫子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征，头顶有一圈扭曲的锯齿状头冠。巨虫吞食尸体。最后领袖站在一片乌云下变成戴着尖脸火焰面具的模样，红山人成群跪拜。

  　　画面只显示了一些主要场面，个中细节不是很清楚，但给人一种很直观的感觉：画面中的大门就是这扇石门，早在红山人发现这里之前它就存在了，各种怪虫是这扇石门的守护者，红山人通过投喂尸体的方法得到它们的认可，进入门后，红山领袖在那里加冕称王，最终变成红山女神。

  　　这样看来，答案的确已经有了：石门后就是虫巢。但唯一不好理解的一点是画面上有三类虫子，虫类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鳞兽会跟巨虫生活在一起吗？

  　　周游再看呆子，意识到这家伙也是在琢磨画面中那条巨虫，便靠到近前说：“感觉上门后是一个虫子窝，但鳞兽不太会跟这只巨虫和谐相处吧？”

  　　呆子回答道：“它们是同一种虫子，远古巨型海蚤，不同形态是处于不同蜕变周期。这只巨虫是它们的虫后，统治着它们筑巢、狩猎、繁衍、生息。如果你确定宝物是被鳞兽拿走的，那么它们一定会把它进献给虫后。”

  　　这个说法让周游联想到蚂蚁、蜜蜂等社会性生物，但显然，海蚤的虫后并不像蜂王或者蚁后似的只是繁衍工具，它是实实在在的统治者。他嗅到一股危险的味道，试着问：“有什么好办法能从虫巢里拿回宝物吗？老板很需要它。”

  　　呆子茫然看了一眼满含期待的罗云飞，淡淡地说：“海蚤的社会属性超越虫类，接近于人类的奴隶社会雏形，等级森严，分工明确，几乎无懈可击。它们唯一算得上是弱点的只有虫后。一个海蚤群从诞生到终结只有一个虫后，虫后一生有七次蜕变，最后一次蜕变会变回到初始模样，循环往复，实现某种意义上的永生，这期间如果有外力杀死虫后，所有海蚤会自相残杀，最终留下一个胜利者重新繁衍族群。所以，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直接找到虫后，杀死它，趁混乱拿回宝物。不过，其中的凶险你们应该可以想象，肯定会有人丧命。”

  　　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之战的人听完这些话一下子炸了锅，江湖人交流着拿不准主意的神色，连从来只干架不说话的牧民也显得精神萎靡。罗云飞无力地看向周游。

  　　周游尽量轻松地说道：“即便不帮助你寻找宝物，碰到这样的事我也肯定会进去长长见识。”

  　　罗云飞目光闪动，深吸一口气站到大家面前，诚恳地说：“各位师父，相信你们已经在猜测我为什么要不遗余力地寻找宝物了。真的很抱歉，向你们隐瞒了这么久。我得了巫疫，必须要拿到宝物才能被治愈。之前不敢告诉你们是因为我觉得我们是雇佣关系，我害怕你们的嘲笑和抛弃，但是一起经历过这么多，我从你们身上看到的是勇敢无畏、仗义相助，我相信我们已经是朋友了。现在，宝物被虫子带到了石门后的虫巢里，作为朋友，我虽然没有什么时间比此刻更需要你们，但同样作为朋友，我也不想把你们带到与自己无关的险境中。所以，请你们自己选择吧，不管怎样，我都会用一生的财富和感恩报答你们。谢谢你们陪我走到这里，也谢谢你们让我懂得了江湖的意义。”说完，她深鞠一躬。

  　　周游走到她身旁，扶起她，面对众人说：“就我而言，活着的意义就是在不断接受挑战的过程中成长，竭尽所能去成全最好的自己，现在大家管我叫先生我受之有愧，但当我活着回来，观山先生的名号就不再是浪得虚名。假如我死了，我也会因为曾经跟这个世界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江湖人一起出生入死而了无遗憾！”说完，他郑重朝众人拱手。

  　　刘二演瞬间断电，耷拉着脑袋走过去。方丈跟在他后面，面红耳赤地说：“我……好像不应该来这……对不起……如果我能帮忙的话……我会……会努力的……”

  　　罗云飞还以微笑，“你的选择证明了你的勇敢，姐姐会尽全力保护你。”

  　　黑虎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后，对牧民说：“都打起精神来，我们是雇佣兵，契约大于生命。”牧民昂起头，提枪站队。

  　　千里耳、狮子头和胖女人互相看了看，迟疑烟消云散。胖女人轻蔑笑道：“事在人为，没必要搞的像追悼会似的，我们是为了钱不假，但假如见死不救，那还叫什么江湖人！”

  　　说罢，大家沉默，继而大笑。周游听出这笑声中惺惺相惜的味道，内心热血沸腾。

  　　只剩下呆子还没有表态了，所有人一起看向他。刘二演带着一种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问道：“小爷，我们要勇闯天涯了，你来啤的还是白的？”

  　　呆子背对众人，一边用骨钩从岩壁高处摘下一条大鱼尸灯，一边淡漠地说：“帮我把大鱼灯摘下来，越大越好，保证每人一个。”

  🔒第43章 启祖墟钓擒鳞兽

  　　所有人都不知道呆子要用鱼尸灯干什么，但很显然呆子是他们的信心保障，所以他们立刻开始帮忙。

  　　岩壁上的鱼尸挂得高低不齐，大小不一，大的有三四米长，小的也有半人多长。全部鱼尸都是一个种类，宽大的腹部，窄小的鱼头，身上鳞片完整，头上长有凹凸不平的角质，在最大的鱼头上还能看到犄角一样的对称凸起。因为失去水分，它们身体干瘪，却奇怪地很油润。

  　　他们取下一部分鱼尸后抬到呆子身边，呆子用手堵住鱼嘴熄灭火焰，之后细致地用指尖的利爪剖开鱼腹，又在鱼头与鱼身相接的地方划出痕迹，最后将鱼皮肉连同肋刺一同剥离。

  　　剥离后鱼尸变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脊骨顶着鱼头，另一部分就是像贝壳一样可以折叠的鱼身。

  　　很快，鱼尸的数量就够人手一个了。黑虎想用刀帮着呆子处理鱼尸，呆子告诉他弄不好，他便捡起一根稍小的鱼骨火把，带领牧民走向被黑尸咬死的牧民身旁。

  　　可能是某种特殊的祭奠仪式。四人围住尸体，默默闭眼念叨了几句什么，黑虎掰下鱼脊骨末端的一截，将鱼油洒在牧民身上，附上火把。火焰烧起后，他们又纷纷割下一缕头发，丢在火中。

  　　火光在黑虎的脸上跳动，映出哀伤的神情。方丈走过去，胆怯地说：“我……爷爷教过我佛经……用不用超度……我是说……”

  　　黑虎感激地点头。方丈盘膝坐下，双手合十念起【创建和谐家园】。那一刻，周游看到方丈肥胖的身子坐得笔直，懦弱的声音变得沉稳有力，终日围绕在他身上的惶惑不安的气场也徐徐沉淀下来。他想也许做个和尚就是方丈一辈子的宿命吧。

  　　一遍【创建和谐家园】念完，火焰渐渐熄灭，尸体变成一堆骨灰，牧民手捧着骨灰堆成一堆，黑虎将自己的袍子脱下来围成一个坟堆的形状将骨灰罩住，又把牧民的枪横在前方。

  　　做完这些，呆子的工作才做一半，罗云飞把方丈喊回来，让他翻译黄金封条上的字。方丈道：“巫祖之墟，生灵莫入。”

  　　这八个字验证了石门后就是被太巫神速姑封堵的契丹人的祖墟，却让周游一阵恍惚。

  　　没看见字之前他一直以为祖墟是契丹人精神层面上的发祥圣地，可这些字显示，祖墟的祖并不是指契丹的祖先，而是巫的祖先。按照常识来理解，巫应该是萨满信仰中与天地鬼神沟通的神秘力量，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怎么会有一个祖先？它是什么？红山女神和契丹太巫是从它身上获得的萨满之力吗？

  　　水浪一波波撞击台阶，时间在静谧的洞窟中流逝。大概十几分钟，呆子终于做完工作，疲惫地从鱼皮肉中抽出一根肋刺，将骨腔中的粘稠液体倒进嘴里。

  　　刘二演蒙了，蠕动着喉头，问：“小爷，我冒昧问一下，你这是准备一会儿吐火么？”

  　　呆子看【创建和谐家园】一样瞅他一眼，咽下液体，“我在补充体力，你们也喝一点，等下打开石门，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赶路。”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想起来这大半天的时间水米未进光是剧烈运动，身体有点发虚，自行寻找肋刺喝下，跟着就是一阵干呕声。

  　　周游也喝了一点，感觉很滑、很腻、很腥，像是生吞了一大口猪油，但随着这东西进入胃部，立刻有温润的感觉融化开来顺着血液流遍全身，连精神都振奋了很多。

  　　他们喝东西的这会儿。呆子不声不响地把喝剩的液体淋在两臂上鳞片与皮肤的交界处。片刻间，一层薄皮拖着鳞片向下滑动，露出白得反常的小臂。等两层鳞皮都退到手腕处，呆子扭了扭指尖的尖爪，取下两张完整的手臂形鳞皮。

  　　刘二演见状好悬真喷出一道火苗，惊呼道：“你这玩意儿是一副手套？”

  　　呆子把手套折了折揣进【创建和谐家园】兜，动作间手臂上一层白色薄膜绷紧，龟裂，最后脱落，露出正常的皮肤。他回答：“是鲛王手臂上的皮，你可以理解成手套。”

  　　周游看自己的劳保手套，感觉弱爆了，也跟着问：“鲛王是什么？它怎么像长在你胳膊上的？呃……你就是鲛王吧？”

  　　呆子有些不耐烦，“深海鲛人的族群领袖是鲛王，跟猴王或者狼王一样。鲛王活着的时候剥下皮，皮保持鲜活，遇水附着人皮，遇油脱落。”

  　　虽然没见过鲛人，但看这爪子的模样就知道是狠茬子，居然在人家活着的时候剥皮，这也太没人性吧？周游抑制不住地伸手想摸一摸，被呆子打走。

  　　周游不爽，叫道：“我虽然对观山探宝一知半解，但好歹也是正宗苟家传人，不至于让你这么瞧不起吧？”

  　　呆子冷冷道：“苟家观山秘术连你师父老狗头都算不上一知半解，想活命必须克制好奇心。”

  　　不待周游继续发作，呆子向黑虎要过刚刚搜集回来的绳子，一边将其破开，一边吩咐道：“把太巫玉身抬回来，放在距离石门缝前十米的地方，再把盗墓贼的尸体抬回来，放在玉身右边十米左右的地方。其他人每个人寻找一个合适自己大小的鱼尸，尽量搬到远离石门的地方，躲在里面。记住，在我让你们出来之前，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哪怕是有人死了。”

  　　众人虽然还是搞不清楚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已感觉到大敌将至的气氛，没再议论，各自挑选贝壳样的鱼尸，连拖带拽地移动到岩壁下，纷纷躺在里面，盖好盖子。

  　　因为好奇，周游特地挑选了最靠前的位置，躺进去后，小心在接缝中抠出一个小窟窿，观察外面。

  　　在他的视线里，黑虎他们抬回玉身和滚地龙的尸体放到指定位置，呆子又吩咐一句什么，黑虎手起刀落，砍掉滚地龙的脑袋，之后拽着鱼皮肉来到队伍中藏好，空荡荡的石门前只剩下呆子一人。

  　　这家伙不慌不忙地把一张鱼皮搬到周游附近的位置，将人头放在里面，又返回石门前，用另外一张鱼皮盖住玉身，用分解出来的细线拴住鱼皮一角，再将线拉直到有人头的鱼皮前，之后如法炮制盖住滚地龙的无头尸。至此，两根线分别拴住两张鱼皮，线头放在藏身之所前，呆子应该是想在某种时刻拉线让鱼皮下的玉身和滚地龙露出来，这让周游想起了地雷战。

  　　做完这些，呆子站在原地四处看了看，似乎确定了什么，回到大石门前，助跑两步飞身而起，将骨钩插入黄金封条下的缝隙。落地后，他拽动黑绳，黄金封条伴随着一声巨响从门上脱落，倒在石门另一边。

  　　周游暗暗捏了一把汗，心说这家伙心里到底有没有大伙啊？封条要是向这边倒直接就能拍死几个。跟着他又想：这家伙是想打开石门吗？石门肯定很重，他一个人怎么做到？

  　　就在这一系列念头闪过脑海之际，呆子跑回到有人头的鱼皮前，拽着绳头藏了进去。空间归于沉寂。

  　　意想不到的景象就发生在这诡异的沉寂中。首先是两扇石门伴随着苍老的嘶鸣兀自向内开去，门缝错开后，可见其竟然有两米多厚，周游怎么想都想不到什么样的力量能撼动它们，就算古代的机关都办不到。其次，在石门完全敞开，嘶鸣消散后，台阶下方又传来一阵密集的浪花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好像是把台阶下面的水烧开了。这声音中很快又出现金属敲打岩石的声音，同样密集，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让人心烦意乱。

  　　还不待周游分析明白，忽有一个重物从天而降，落在他的鱼皮上，将鱼皮踩得左右摇晃。他急忙闭合窟窿，抬头上看。

  　　鱼皮很薄，透着微微的光亮，在他眼睛里投下一个黑色的轮廓，接近圆形的身子，锅盖大小，数条修长的腿。他想到虫子，瞬间忘了呼吸。

  　　所幸，似乎鱼尸的腥臭气味隔绝了人的气味，虫子稍微鼓捣一会儿便从他身上跳了下去，脚步声奔向石门。

  　　他急忙捅开窟窿再看过去，看到那的确是一只虫子，身体构造跟鳞兽相似，但没了鳞兽的长嘴，腿也变得细长坚挺，背后有一对短小的长满彩鳞的翅膀。

  　　它似乎没有鳞兽那么怕光，从容走上平台，来到石门前抬头看了看，扇动翅膀发出高亢的震动声，而后走进门内。下一秒，同样高亢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填满整个空间，无数同类虫子漫上台阶，如一道色彩斑斓的海浪一股脑儿涌进石门。

  　　这应该是海蚤的另外一种蜕变形态，它们感知到了虫巢入口被打开，所以赶回来守卫。可如果是这样刚才应该趁机先进去呀！在这等着不是放虎归山吗？

  　　周游想不通，也没时间想了，海蚤群疯狂吞没所有空间，波及鱼尸阵地，所有藏身的鱼尸在它们的踩踏下左摇右晃，他不得不握住两根肋刺使出全力拉拽才能保持鱼皮闭合。

  　　这种状况持续十几分钟，摇晃停止，杂乱声音转移到石门内部，渐渐变小。周游再次扒开缝隙，看见门前的空地上只剩下五六只虫子了。它们围住一只虫子，不停用嘴咬，用爪子拽。

  　　一开始周游以为他们是在内讧，直到一层柔软的蜕从那虫子身上脱落，他才明白它们是在帮它蜕变。

  　　它们振翅发响，向祖墟内走。就在这时，一根细绳绷紧，鱼皮无声滑落，露出太巫的玉身。三只虫子立马掉头，扑到玉身上又啃又蹭，好像突然间发了情。

  　　周游知道，这就是生灵婪宝。它们可以感知到玉身上残留的人类感知不到的宝物精髓，将其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