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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厅信号很足，电话拨出去之后很快就通了。

  　　“喂，你在哪儿呢？”顾新礼没好气地问。

  　　“爸，您怎么想起打电话了，咱们不是约好中午家里见么？”电话那边说。

  　　“我这不过来了么。家里也没人呐。”

  　　“啊？您这么早就过来啦，这才几点呐？”

  　　“打完电话我就过来了，连活动团都忘请假了。这么要紧的事儿，你还想让我等多久啊。对了，你让我过来，你怎么不在家呢？还让我一直等啊，赶紧回来吧。”

  　　“我在家呢。”电话对面说道，“您刚刚敲门来着吗？我一直带着耳机听歌，可能没注意到……”

  　　“行了，我马上上去，给我开门！”

  　　“哼！”顾新礼挂断电话，气冲冲地再次走向电梯。

  第十三章

  　　“爸，真抱歉，我看时间还早，没成想您这会儿能过来。”乐晓闻开门把顾新礼让进屋内，略带歉意地说。

  　　“顾黎呢，她没在家？”顾新礼没理会乐晓闻的道歉。

  　　“阿黎去上瑜伽课了，最近报了个课程。”

  　　“呵，还挺注意自己身体的。”顾新礼没好气地说，“你那朋友什么时候来？”

  　　“我跟他约得是中午，到时候咱们去楼下吃个饭，边吃边聊。”

  　　“你让他办的事到底怎么样了？这么长时间，总该有个信儿了吧？”尽管有些不耐烦，顾新礼不得不先压下心里的火气。

  　　“这……我也不太清楚啊，所以到时候咱们当面问他。”乐晓闻说。

  　　接下来的时间基本是在尴尬的气氛中度过。

  　　二人本就没有共同语言，以往见面时有顾黎在，还算有个缓冲，只有单独相处的时候二人才体会出度日如年的滋味。

  　　顾新礼后悔自己来得太早，乐晓闻则后悔把同事约得太迟。

  　　“最近挺忙的吧。”顾新礼没话找话地说。

  　　“噢，还可以，比以前忙些。过阵子可能还要出差，估计会有几天不在家。”

  　　“是么。那顾黎就要一个人呆在家了。你们这么年轻还是得多注意，差不多该要个孩子了。”

  　　岳父罕见地关心起这些事，乐晓闻搞不懂状况，一时不知怎么应对，只得“嗯”了一声。

  　　顾新礼特意盯着对方看了一眼，“邻居都已经开始说闲话了，你们还不着急，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放！你这又隔三差五地忙工作、出差，什么时候才能堵住街坊的嘴。”顾新礼越来越激动，“真不知道你们有啥可忙的。这家、这房子，别人一辈子未必能挣到。白白送给你们，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知道顾自己，一点儿不替长辈考虑，不懂得感恩……”

  　　“爸，您先别生气。”尽管心中不情愿，乐晓闻还是劝道，“别人的闲话您也别放心上，我们正考虑这事儿呢。再说这次出差时间也不长，就在市郊。我还想着这次也不太忙，就让小黎也一块儿过去，就当是去郊区度几天假了。”

  　　听了这番话以后，顾新礼的脸色并没有什么缓和。乐晓闻又接着说道，“我那朋友应该快到了，估计能有一些明明的消息。要不我催催他？”

  　　“嗯！”顾新礼赶忙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赶紧的吧，这也不早了。”

  　　乐晓闻联系完朋友，得知对方还要半小时左右，他算了下时间，吃饭还有些早，于是干脆把见面地点约在了楼下的茶楼。他引着顾新礼先过去找位置坐下，顺便点了几样茶点。

  　　在这里等人可以避免和岳父独处的尴尬，也不用担心他再发作些什么，乐晓闻有些后悔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朋友到得挺准时，没多久乐晓闻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在四处张望。

  　　“爸，这是我朋友，魏童。这是我岳父。”

  　　简单地介绍后，三人坐了下来。

  　　“喝点儿什么，就等你点茶了。”乐晓闻笑着说。

  　　“别呀，这多不合适。叔叔您点，我喝什么都行。”魏童推辞道。

  　　“我正吃药呢，不能喝茶。”顾新礼有意无意地瞟了乐晓闻一眼，“你是客人，你来点吧。”

  　　魏童见状，又和乐晓闻推辞了一阵，最终点了壶金骏眉。乐晓闻忽然想了起来，又为顾新礼要了杯水。

  　　“小魏呀，晓闻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杯子里斟上茶后，顾新礼迫不及待地问。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魏童抿了一口茶，看了看乐晓闻然后说道。

  　　“那件事晓闻跟我完之后，我马上找渠道发布了寻人的消息，最近也搜集到了一些信息。嗯……”

  　　顾新礼瞪大眼睛直愣愣盯着魏童，魏童实在有些没法说出后面的话。

  　　“当初收养顾明的那家人父亲叫张远，母亲叫陈芳芳对吧？陈芳芳是顾明母亲的远房表妹？”魏童打算换种比较委婉的方式。

  　　“对对对，”顾新礼频频点头，“一点儿没错。”

  　　“当时他们两口子属于不告而别，咱们这边并不清楚他们搬去了哪儿。”魏童顿了顿接着说，“因为张远不是本地人，所以我们推测很可能他们回到了张远的老家，所以找人的时候，把消息发布的重点放在了隋州。”

  　　“嗯，有道理，”顾新礼频频点头，“我就记得那个小张是个外地佬，父母都不在了，他具体什么地方人我还真是记不准了。我那老婆子死前，我们也很少说这事儿。早知道，我应该问清楚的。还是你们年轻人，真能干。在隋州有明明的消息了？”

  　　“呃……算是有一些吧，但是——”魏童赶紧说，“目前的消息很模糊。”

  　　“模糊？啥意思？”顾新礼眼中本来的光芒瞬间消失。

  　　“有消息说，大约二十三年以前，确实有个叫张远的带着妻子、女儿回到了老家。三口人生活了大概三年多吧，不知是感情不和还是什么原因，总之是离婚了，女儿跟着女方。过了没多久，这个张远再婚了，女方好像也搬离了当地，据说是跟了一个生意人去了外地。”

  　　“那，那就问问那个张远，他那前妻去哪儿了？”

  　　魏童一脸苦笑，“据我们了解的情况，这个张远再婚以后，没过几年就去世了。现在就算想问也没办法呀。”

  　　“那、那、就找他后来的老婆问，一个大活人，怎么还能找不着呢？”顾新礼激动地站起身。

  　　“爸，您先别急，还是听魏童把话说完。”乐晓闻赶忙说。

  　　“顾叔叔，您别激动。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其实还没法证实。所以……”

  　　“你是说，这是个假消息？”顾新礼皱着眉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消息本身应该相对可靠。可是，这个张远到底是不是收养顾明的那一个，这点我们都无法确定。”

  　　魏童微微停顿了一下，好让眼前的两个人充分听清他的话，“您看啊，”他对着顾新礼继续说，“张远这个名字并不特别，在一个地方有重名人的概率很高。我们得到的消息比较模糊，只知道大约回乡的时间以及夫妻俩带个女儿的事。所以消息中的这个张远是不是您要找到，不好确定……”

  　　“找人拿照片对一下不就行了……”顾新礼还没说完就没了下文，他连自己家人的照片都很少，上哪里去找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夫照片呢。

  　　“您有他的照片？”果然，魏童问了这个问题，“其实即使有，意义也不大。照片至少是二十几年前的吧，提供消息的人跟张远一看就不太熟悉，过了这么久……”

  　　“照片我没有。”顾新礼打断了魏童的话，“可我认得张远啊，让我看到他的照片，我就能认出来。”

  　　“顾叔叔，”魏童苦笑着说，“张远去世的时间也差不多在十【创建和谐家园】年前了，就连他后来的老婆也早就改嫁了，谁会特意留下他的照片呢？”

  　　听完这番话，顾新礼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本来我和晓闻商量过，这个消息，我的意思是先不告诉您，万一发现不是，到时候失望更大。可是晓闻说您很着急，就先把我叫过来跟您说说这个情况。”魏童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对着顾新礼说道，“其实这个事情一分析就明白了。无非从两方面看。第一，如果消息中的那个人和我们要找的不是同一个张远，那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一切从头开始,我们再等消息。第二，如果是同一个人……那么这线索……恐怕到隋州以后就接不上了，当事人在多年前就去世或者去向不明，现在再找……”

  　　顾新礼一下明白了魏童的意思——无论是哪个方面看，找人这件事都没啥希望。

  　　“你这分析来分析去的，合着就是让我死心了呗。”顾新礼沉着脸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魏童赶忙解释，“找人这事儿本来就看缘分，强求不得，您得有心理准备，更重要的是得有耐心……”

  　　“呸！”顾新礼丝毫不留情面，“不用你来教育我！我也没那么多耐心等！”

  　　顾新礼起身就要走，乐晓闻神色尴尬地拉住他，低声劝道，“爸，人家魏童是帮忙的，咱们不能这样……”

  　　“你少来这套！”顾新礼一把甩开对方，“我看他就是你专门找来给我泼冷水的。你早就知道了吧，自己有屁不放，偏找个外人来忽悠我……”

  　　茶馆里的人听到争吵声纷纷朝这边侧目，乐晓闻实在受不了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丢人场面，只得半推半让地让岳父下楼，先把他送走，再回来向魏童表示歉意。

  　　“没事儿，年纪大了嘛，脾气都跟着大。”顾新礼走后，听着乐晓闻不停地道歉，魏童说道。

  　　“不过，你这岳父也真够凶的。”他喝了口已经冰凉的茶水，“找人的事呢，还弄吗？”

  　　“要不就先放放吧，事情闹成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乐晓闻又给对方倒上一杯，脸上却看不出什么遗憾。

  第十四章

  　　难得能歇一个周末，郭井今天睡了个懒觉，等他抓起床头的手机看时间时，发现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吵醒他的并不是闹钟或者电话，而是隐约传来的哗哗声。意识到声音传来的地方，郭井“腾”地从床上起身，赶快朝卫生间走去。

  　　“靠！”看到卫生间的积水，郭井傻眼了。肯定是管道有问题，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漏水了，而下水口被地上的杂物堵住，排水很不通畅。积水越来越多，眼看就要漫过卫生间的地板，流到了客厅。

  　　郭井一面过去把水闸关上，一面收拾积水，心想着一会儿找物业的人过来修一下水管。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也不知道水管漏了多久。卫生间地面有防水，还不至于有什么大关系，可是流到客厅的水如果渗到楼下就麻烦了。

  　　他匆忙收拾了一下地面，赶快下楼，敲响了 502 的房门。

  　　“咚咚咚……”

  　　敲了一阵之后，不见有动静。

  　　看来家里没人。郭井心想。他只好先下楼去找物业，想着等楼下的回来了再看看有什么损失。郭井依稀记得，楼下那一层好像住着一对儿夫妻，进出公寓大厅的时候，偶尔打过照面，男的应该姓“乐”。

  　　说来惭愧，由于最近警队的事情很多，郭井几乎总是早出晚归，虽然搬来一阵子了，但公寓的人他根本认不全，最熟悉的就数大厅值班的保安了。

  　　“郭先生，出门啊。”刚到大厅，值班的老刘就打着招呼。

  　　“您好，我家的……”刚要询问维修的事儿，郭井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从外面进来，他认出了对方，赶忙迎了上去。

  　　“您好，请问是乐先生吗？”

  　　“您是……哦，您是楼里的邻居吧。”乐晓闻想起来了，他似乎在公寓里见过这张脸，好像是新搬进来的住户。更确切地说，他记得对方那双眼睛。

  　　“是，我刚搬过来不久，我叫郭井。”

  　　“您找我……有事儿么？”

  　　“是这样，我家水管坏了，有点儿漏水，我怕水会渗到楼下，所以刚才去您家敲门，发现家里没有人……”

  　　“楼下？您是住在 601？”乐晓闻一脸疑惑，他没想到那间屋子竟有人住。

  　　“不，我住 602。”郭井反问道，“您家不是 502 么？”

  　　“误会了，”乐晓闻笑着说，“我住 501。”

  　　“哦，实在抱歉，”郭井尴尬地笑笑，“我搬过来时间不长，邻居们也都没认全。”

  　　“呵呵，正常。”乐晓闻说道，“可能您平时也忙吧，这个单元住户不多，慢慢也就熟悉了。我还奇怪呢，我们楼上那间很久没人住了，没听说搬进来人呢……”

  　　乐晓闻忽然停住了，可能是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多嘴的。

  　　“您是说 601 吧，死过人那一间？”郭井看出了对方的顾虑，索性点破，告诉他自己知道这件事。

  　　“您知道？”

  　　“知道一点。听说是【创建和谐家园】的？”

  　　“嗯。”乐晓闻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是老邻居了，一直住在这儿。邻居们一直都管他叫老胡。看来郭先生不忌讳这种事吧。”

  　　“没事。”郭井说道，“我一直都不忌讳。”

  　　“那就好。其实老【创建和谐家园】时和邻居相处都挺好的，人也挺和气，不知怎的就突然想不开了。”乐晓闻叹了口气，“这不，他以前养的猫，现在楼里邻居们有时还帮忙照顾呢。”他指了指趴在保安桌子旁边睡觉的黑白黄三色花猫，“平时保安照顾得多些，您要是有什么剩饭菜的，也可以给它带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