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首页 小说列表 排行榜 搜索

    【JSG豆瓣付费】另外的眼睛郭井-第5页

  • 第1页
  • 上一页
  • 下一页

    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怕什么?”乐晓闻罕见地追问道。

        “哦,怕爸受不了打击。”顾黎说,随后可能觉得这个理由有点儿勉强,她补充道,“爸年纪大了,最近身体也不好,折腾这个事儿其实挺耗精力的,与其病急乱投医,还不如让他把希望全都放在你朋友那里。他能帮忙找到妹妹那最好,找不到的话也没关系,时间长了,爸也就对这事儿淡了。”

        “嗯。”乐晓闻没有再说下去,继续吃着饭。

        面对丈夫的沉默,顾黎感到欣慰,因为她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理由了。困扰自己的波澜就这样平息下去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放松。

        “晓闻,还有件事。” 一桩心事放下,顾黎想起了其他困扰自己的小插曲,“你有没有……有没有觉得最近家里有些不一样?”

        “什么意思?”乐晓闻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妻子。

        “就是……”顾黎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咱家会不会进了小偷了?”

        “不能吧,家里丢东西了?”

        “应该没有。”

        “那你是发现什么了?”

        “没。”顾黎说道,“算了,可能是我这两天记性不好。”

        “到底怎么回事?”乐晓闻追问。

        “嗯——”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怎么说呢,我总感觉家里的东西有人动过。比如说吧,我昨天中午出门之前,不小心撒了几滴酱油在厨房地板上,当时也是手懒,想着晚上回来再收拾。可回来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酱油的痕迹了。还有卫生间的马桶圈,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从来都是把马桶圈放下的。可是有天我回家,发现马桶圈是抬起来的。再比如,餐桌的椅子,我总会推到桌子下面,可有时候突然发现椅子不知什么时候拉到了外边……”

        发现丈夫微笑地看着自己,顾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怎么,我是不是强迫症又犯了?”

        乐晓闻摇摇头,“你只是太紧张了,”他笑着说,“是不是最近找妹妹的事儿给你压力太大了?”

        “可能吧。”顾黎低声回答,默默地夹了口菜放进嘴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不想让丈夫觉得自己精神有问题。

        “昨天下午我回来过。”乐晓闻继续说道。

        “啊?”顾黎险些噎到。

        “公司有个文件被我落在了家里,所以下午回来取了。”乐晓闻笑着说道,“我本来是想到厨房找点吃的,结果发现地上有脏东西,所以就擦了一下。”

        “噢——”顾黎长出一口气。

        “因为事情太小了,我也没跟你说,没想到吓到你了。”乐晓闻端起碗,也吃了起来,“至于你说的马桶圈和椅子什么的,我倒是不清楚。不过这也很有可能是自己没注意或者忘了吧。”

        “还真有可能。”顾黎也自嘲地笑了,自己最近确实心事重重,“这两天有点发蒙。对了,晓闻,家里的事儿你别管,安心工作吧。像厨房这种事儿,我收拾就行了。”

        “放松点儿,你总是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上较真儿。”乐晓闻说。

        顾黎明白丈夫的意思,在工作、事业这种人生大事上,自己往往随波逐流、没有什么大主意,也没什么高明的想法。可是在这个屋子里,在别人认为无足轻重的事情上,哪怕一粒尘埃,她都想按自己的意思摆放。仿佛那是只属于她的领域,任何人的侵犯都会打破领域的平静——即使是丈夫这样做,在她心里也是异常抗拒的。

        顾黎看了看乐晓闻,模棱两可地回答,“嗯。”

        乐晓闻似乎没注意到顾黎的心思,把一口饭吞进嘴里。

        “对了,今天的鸡肉味道不错,你新学了菜式么?”

        丈夫难得夸赞自己的厨艺,顾黎开心地笑道:“没有,因为原料不一样。那天听董姨说,超市的肉鸡味道都不好。只有东兴市场那边有家店会进一种乌爪的走地鸡,鸡肉吃起来格外香。就是很抢手,一般到下午就没有了。我打听了那家店的名字,今天中午特意去买的。看来没白跑一趟。”顾黎很得意,提起筷子给乐晓闻和自己各夹了一块鸡肉放在碗里。

        “中午?”乐晓闻看着她,“中午你不是要去上瑜伽课吗?”

        “诶?那个……我今天……没去。”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顾黎放低音量说。

        “你做事怎么那么没有长性?”乐晓闻似乎有些不悦。

        “我连着去了几次,心想偶尔不去也没关系……”

        “什么事都坚持不下来,到时候还怨天尤人的,你总是这样。”乐晓闻放下筷子。

        “我不是不想坚持,就今天一次没去。我是想着能做些好吃的……”

        “不用找借口。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明天找时间我去把课取消,看看人家能不能退费吧。”乐晓闻重新拿起筷子。

        “我没有不想去,真的,晓闻。”顾黎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其实上课的效果还挺好的,我觉得这几天身体轻松多了。”

        丈夫没再说话,默默地吃着饭。

        “我明天去接着上课。”顾黎仿佛在表决心一般,“不会再缺课了,晓闻,课咱们就不退了吧。”

        “我不是在埋怨,你这个浅尝辄止的习惯是不好的。如果咱们有孩子的话,也会给孩子树立不好的榜样。”

        “孩子?”顾黎心中闪过一丝期待。

        乐晓闻把一口白饭放进嘴里,嚼了几下慢慢咽下去。

        “我也不是说现在就要孩子。这是件大事,咱们都要把准备提前做好不是吗。我要把工作干出点儿名堂,而你呢,也要把不足的地方改一改。当然更要把身体养好。看你之前的身体,免疫力差,也不锻炼,连什么时候染上乙肝病毒都不知道。”

        “嗯。我是该锻炼一下的。”顾黎说道,刚才丈夫提到的,确实是二人不能要孩子的一个顾虑。

        “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坚持。”顾黎补充道。说完,她又给丈夫和自己重新夹了菜。

      第九章

        总体来说,我是很孤独的。想想以前,整个公寓里可能只有老胡对我还不错,如果偏要形容我们关系的话,就姑且称呼我们是朋友吧。

        我之所以说“以前”,是因为老胡已经不在人世了。

        当初和他认识,主要是因为一个棋盒,一个方方的棋盒。

        别误会,我可不喜欢象棋这种东西。那天引起我兴趣的是装象棋的盒子。

        要说形状,我的很多朋友更偏爱圆形。可我不同,我一直对直来直去的方形感兴趣。老胡用来装象棋的盒子是木质的,估计已经使用多年,经过长期的摩挲,外观甚至发出了淡淡的光泽。小巧的棋盒没有过多的装饰,但样式古朴精致,绝非公园老头常用的那种破纸盒子可比。

        那天在公园我看到这个棋盒的时候,老胡似乎和他的棋友吵了一架。我当时还不知道,那个棋友就是顾新礼。

        我是被棋盒吸引过去的。他的棋友训斥了他一顿之后,就甩手离开了。老胡正在那里怅然若失地收拾残局,完全没注意到我的靠近。等他想要拿起棋盒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我在悄悄地摩挲那个盒子。

        “你也喜欢下棋呀?”老胡笑着问我。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老胡的名字叫胡广善,这是我认识他很久以后才知道的。整个公寓里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全名,所有人都叫他“老胡”,仿佛他一直姓“老”名“胡”一样。不过老胡有个叫做“老顾”的棋友,那人偶尔会叫他“广善”,所以我才知道了他的全名。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老胡为人很和善,甚至可以说太过和善了。别人对他客气,他对人和善;别人对他凶巴巴,他对人和善;别人占他便宜,他对人和善;别人对他冷嘲热讽,他也对人和善……仿佛“和善”是他唯一的表情、唯一的态度、唯一的处世哲学。

        其实后来我才知道,只有一种情况下,他是不和善的——当他面对自己的时候。

        老胡有时会和我聊天,但通常都是他在说,我在听。

        “我要是死了该多好啊。”这句话是老胡经常对我提起的。有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也会这么说。他还有一句经常说起的话——“都是我的错”——如果他讲了一件和自己有关的事,但有人对事情的结果不满意时,他一般都会以这句话做结尾。

        有时我甚至觉得,老胡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吧,他怎么能对那么多事情都产生那么大的坏影响呢?不过这话我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也许,老胡的结局从很早以前就注定了吧。其实从心里讲,我对他的死亡毫不意外。

        所以,当那一天看到他悬挂在屋子中央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不是叫人来帮忙,也不是他到底为什么那样做,而是他究竟在那里吊了多久。

        ——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我心里感觉。他的身体就那么挂在那里,静悄悄地、一动不动,好像一个耗尽了所有动能的单摆。我当时在想,要是上吊时间不长的话,说不定身体还会有轻微的摇晃。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吗?我不清楚。

        在我看来,那个叫牛顿的卷毛胖子说得不对,至少万有引力这件事情就是错的,应该是万有斥力才对。

        这个世界天然地排斥我们。从我们一出生开始,世界就像后妈对待继子那样,打从心眼儿里想把我们推到她家门外。一份份牵挂留恋,就像是扎根在世界的绳索,只有靠着这些绳索的捆绑,我们才能有些力气、厚着脸皮强留在世界上。

        但对于老胡来说,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早已没有什么留恋。如果非要说的话,也许和老顾的棋局对他来说是一份牵挂,和我的友谊应该也算吧。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什么。

        可是很显然,无论是友谊还是棋局,这牵挂的绳索都不够粗壮有力,老胡只要稍稍松一把劲儿,强大的排斥力就会把他推到世界的外边。

        也许,想办法维系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才是老胡最痛苦、最吃力的部分,让世界的排斥力带自己飞,哪怕只是飞那么一小会儿,哪怕是飞向死亡,想必他也会感到有些轻松呢。

        我开始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只清楚地记得,那天老胡回家的时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在公寓大厅里差点儿和艾迪撞了个满怀。和往常不同,老胡没有主动道歉,而是继续向前走,直到艾迪在他身后恶狠狠地骂着“老不死的不长眼”,他才停住脚步。

        他缓慢地转过身,不知是想要发怒还是想要道歉——这一点已经无法证明,因为在老胡刚要转身的时候,艾迪就已经发觉,他趁着老胡转身的空档,先一溜烟地跑了,在身后留下一句“赶紧死远点儿吧”。

        不管老胡想要做什么,都已无处发力。他只能苦笑着往家走,而这次苦笑,竟然是我见到的老胡最后一次笑容。等我再次见到他时,他已经是一副不愿让我想起的恐怖样子。那样子,与“和善”相去甚远。

        难得地,老胡在公寓中引起了轰动,只不过,这种轰动和瞩目的感觉,他体会不到了。

        我在人们的脸上看到各种各样的表情,惊讶、冷漠、气愤、担忧……唯独没有悲伤。我很矛盾,一方面想着,还是不要去怪别人,因为连我恐怕也没有露出悲伤的表情;另一方面又想,他们不应该这样,他们和我不一样。

        如果非得把我当时的表情归类,我想应该是气愤。我气愤的不是老胡之死,而是气愤那些“面露气愤”之人。当时那些气愤的人聚集在一起,一边捂着鼻子、看着身穿白大褂的人进进出出,一边谈论着什么。

        “你说这老胡,干嘛这么想不开,在自己家弄这个?”说话的是公寓里的董姨。

        “就是。弄这么一出,以后让咱们怎么住呀。”艾迪母亲表示赞成。

        “你还好啦,平时又不住这里。我跟老孙能去哪,心里再不痛快也得住着。”董姨撇了撇嘴。

        “儿子住着也难受啊。”艾迪母亲说,“再说我跟他爸也总过来,想想浑身起鸡皮疙瘩。我听说,舌头伸出了那么老长……”艾迪母亲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妈——快别说了,恶心死了。”艾迪面露鄙夷,“我回家了,这东西看多了做噩梦。”

        “还有啊,最主要的是——”艾迪父亲没理会儿子,压着声音继续说着,“最主要的是影响这儿的房价。你想啊,这房子死过人不就变成凶宅了嘛,这房价还能上得去?”

        “是啊。”众人频频点头。

        “你说这老胡,临了给咱弄了这么大个麻烦。”董姨说道,“对了老顾,你不是对房价最有研究么,你怎么不说话?”

        老顾一直在旁边没有搭腔,远远地盯着老胡的门口发呆。有人问起,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房价嘛,肯定是会影响的。”

        像是得到权威认证一般,众人都叹了口气。

        董姨不知何时竟用上了哭腔,“我们弄个房子容易吗,偏赶上这事儿。哎你说,这老胡怎么不……”她停顿了一下,用故意压低声音的语气说,“他怎么不死远一点儿……”

        可能是觉得把心里话说出来有些鲁莽,董姨说完连忙用手捂住嘴,还左右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她知道,其他人心里其实都有这个想法,所以本以为说出来会得到别人的附和,可看来还是错估了形势。她发现众人听到这话后,都在用奇怪的样子看着自己。

        “我不是那个意思。”看到艾迪妈妈似笑非笑的表情,董姨估计有些后悔了,她拼命想用语言弥补刚才话里的冷酷,“我是说,既然不想活了,还不如换个舒服的死法,我听说哪种都比上吊强。再说了,这也能少给咱们添点儿麻烦,你们说是不是?”

        面对董姨的询问,众人没有接话,只是表情各异地把头低了下去。一股尴尬的臭味弥漫开来,我滴个喵喵,那味道不亚于房间传出的尸臭。

        “不管怎么说,最起码,这儿的房价肯定比周围的要涨得慢。”顾新礼适时地开口了。

        大家重新陷入沉默。

        “你说这老胡怎么就想不开了呢,”他皱着眉转移了话题,“前两天我还和他下棋来着,没看出来呀。哎,你们听说啥了吗?”

        “没有。”众人的回答大同小异,“好几天没见着他了。”

        “人是哪天没的?”顾新礼问。

        “这不清楚,我们跟你一样,平时也不住这儿。”艾迪父亲回答,然后把目光移向了董姨。

        “别看我呀,我也不知道。”董姨赶忙回答,“我们两口子平时跟老胡也没啥来往,啥也不清楚。听说是有人闻到臭味,去了物业投诉。物业觉得不对劲儿才报的警。不过我刚听了一耳朵,那里面的人好像说——”董姨冲着老胡的房门扬了扬下巴,“人已经死了三天了。”

        “三天么——”老顾重复着这句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十章

        一个人如果在某一环境呆久了,而这个人又有些无足轻重的话,他的名字就容易演化成代号。

        董淑芬就是这种人。在洛克公寓提起这个名字,恐怕已经无人知晓,只有提起“董姨”这两个字,人们才能联想起那个总是带着笑容、说话有些畏畏缩缩的中老年女性。

        附近的年轻人,一般称呼她“董姨”,而年长的人,则会在这个名字前再莫名其妙地加个“他”或“她”,变成“他董姨”或“她董姨”,好像是在替自己的小辈称呼一样。

  • 第1页
  • 上一页
  •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