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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名为尴尬的臭味顿时在我周围弥漫。

  　　可恶啊，我那该死的魅力！

  第五章

  　　郭井环顾四周，松了一口气。终于算是布置完了。作为一个单身男青年，他对房间的要求不高，但也不随便迁就。尤其是刚刚搬到新的地方。毕竟是别人租过的房子，面对这种情况，他还是会有一些小洁癖的。

  　　他习惯性地要把每一处打扫干净再放进自己的东西，这样日后即使再凌乱，也都不那么要紧了。

  　　有的时候，“脏”这个字并非是指洁净的程度，而仅仅是区分“别人东西”和“自己东西”的标签。郭井时常这样想。

  　　郭井从原来的住所离开以后就搬进了这间“洛克公寓”。他对这里整体上还是很满意的。公寓虽然不大，但物业管理很到位。从初步接触上看，邻居也都比较和善。附近无论是休闲娱乐还是吃饭都很方便，就是离上班的刑警队稍微远了些。不过他有自己的小摩托，这在经常堵车的路上还是很便利的。

  　　昨天钱樱来过。她是郭井在警校的师姐，也曾经受到过郭井舅舅的照顾。她住得离这儿不远，因此专程来拜访。当时屋里堆满了各种纸箱，钱樱不禁皱着眉站在屋子中间。

  　　郭井颇为无奈，因为工作原因，虽然已经搬过来三天，他还是没有时间收拾。钱樱肯定以为他已经安置妥当才会过来拜访，谁知道让她看到了这样一副光景。

  　　“要是被你舅舅看见了，肯定骂你一顿。”

  　　昨天的天气很好，阳光下的钱樱，皮肤仿佛反射着光芒。褪去制服换上日常的穿着，能把她的身材完美凸显出来，光从外表看，很难让人联想到她从事的是和尸体打交道的法医工作。

  　　“那啥，最近确实太忙了，没时间……”

  　　“行了，不用解释。”钱樱一副于己无关的样子，“这是给你的礼物，庆祝你搬家。估计也没地方放，先搁这儿了。”说着，她把一个手提袋放到了一摞纸箱上面。

  　　“你应该搬过来有几天了吧。”钱樱边走边打量房子的结构。

  　　“嗯。来，喝点儿水吧。”郭井从身旁的箱子里拿出一瓶新的饮料递过去。

  　　“你不是喜欢喝茶么？”钱樱边喝边问道，“改口味了？”

  　　“专门准备了几瓶。你看我这儿乱糟糟的，估计沏了茶你也不想喝吧。对了，这旁边就有个茶馆，我请你去那尝尝？”

  　　“算了。”想起刚到楼下的时候，有个从茶馆出来的家伙曾经色迷迷地看着自己，钱樱顿时没了兴趣。

  　　“怎么样，还适应这里么？”她拉了把椅子坐下来说。

  　　“还不错。”郭井在钱樱对面坐下，“比我原来那边强。虽然远点儿，不过骑个小摩托还挺方便。而且路边就能停车。”

  　　“邻居怎么样，聊过天了？”

  　　“还没怎么聊过。你看我这儿，连收拾屋子的时间都没有。”

  　　“噢，那估计你还没听说。不过也没什么。”钱樱摇摇头。

  　　郭井看着对方苦笑道：“到底什么事儿，你这是想告诉我还是不想告诉我？”

  　　“不是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钱樱喝了一口手中的饮料，“我以前来过这儿。出过现场。”她补充道。

  　　“出现场？”郭井自然明白，身为法医的钱樱出过现场，自然意味着这里曾经有过死者。

  　　“嗯。应该是半年多以前吧。死者是个五十多岁的男性，好像姓胡，名字记不太清了。对了，是【创建和谐家园】。”她最后补充了一句。

  　　“哦。是么，那还真没听说。现场在哪？不会是我租的这间房子吧？”出于职业的敏感，郭井对案发现场很关注。

  　　“就在你隔壁。”钱樱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听说后来这间房子一直空着，毕竟死过人嘛。”

  　　看着郭井一副沉思的模样，钱樱冲他摆了摆手，“你不会连这个也忌讳吧。”

  　　“没有没有，”郭井回过神来连忙否认，“我只是觉得，一直以来好像身边总能发生些死亡事件。看来我真是具有那种所谓的侦探体质吧。”

  　　“别臭美了。”钱樱没好气儿地说，“你这种想法属于统计学上的心理误区，把结果作为原因来看待。你碰到的死亡事件多，这只是结果。你是刑警，自然经常接触命案，这才是原因。不能拿你所谓的体质问题解释这些。”

  　　郭井笑了笑，并没有辩驳。

  　　“对了，你刚说的案子，那人是怎么死的？”

  　　“上吊。”钱樱没有用法医的专业用语，而是直截了当地给出了一般说法。

  　　“上吊？”郭井抬头望着平整的天花板，“可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的楼房，想要像以前那样上吊都不太可能了，因为根本没有用来系绳子的房梁。可是刚才说的那间房有些不一样。可能在装修的时候，出于装饰的目的，屋顶安装了一根木质横梁。死者就是把绳子系在那根横梁上，然后踩上椅子，把脖子套进去再踢开椅子，”钱樱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就和电视上常演的差不多。”

  　　“现场没有什么疑点么？”

  　　“你是不是职业病又犯了？”钱樱笑道，“没有发现疑点。门是在里面反锁的，窗户也关着。只有一个小小的通风窗打开，不过那个窗口只有十几厘米见方，连个小孩子都过不去。而且这是在六楼。我们出现场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三天。尸体是邻居闻到奇怪的臭味以后报警才发现的。”

  　　“三天？他的家人呢？没有报失踪么？”

  　　“死者是独居，没有固定职业，而且没有结婚记录、没有子女。据说平时最经常的活动也就是去公园溜个弯儿、下个棋什么的。所以失踪了三天没人注意到也并不奇怪。”

  　　“哦，那【创建和谐家园】原因呢？”

  　　“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创建和谐家园】。但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重度抑郁症。我们在死者房间找到了大量的氟西汀——也就是抗抑郁药物。同时，通过死者的治疗记录也发现，他长期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因此，很可能一点小小的【创建和谐家园】、甚至没有任何【创建和谐家园】、仅仅是厌倦了自己的生活，都会导致他有【创建和谐家园】倾向。”

  　　“抑郁症？我还以为年纪大的人不会得这种病。”

  　　“这种病在三十岁左右进入高发阶段，但实际上，任何年龄段都可能患上抑郁症，只是程度不同而已。”钱樱喝了一口饮料继续说，“死者生前也留下了遗书，大致表达了自己早已厌世的意思。”

  　　“哦。”郭井陷入思索。

  　　“好了，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翻卷宗。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就尸体状况和现场状况而言，这个案子不存在什么疑点。”

  　　“哦，对不起，我可能想太多了。”郭井有些抱歉地笑笑。

  　　“你舅舅说得没错，你总是喜欢胡思乱想。”钱樱笑了笑，看着郭井清澈的眼睛，她一时有些迷惑。这个看似平凡的年轻人，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让人不知不觉放下戒备的气质。

  　　“对了，都这个点儿了，我请你吃饭吧。”郭井看了看时间，起身说。

  　　***

  　　——洛克公寓不光条件不错，邻居似乎也很有意思。

  　　郭井想起昨天和钱樱一起下楼吃饭的时候，还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人在围观什么。看样子应该是附近的某人当街出了丑。郭井没有理会，毕竟不是什么治安甚至刑事案件。但这至少说明了一点——这儿的生活好像很热闹。

  　　胡思乱想了一阵，不知不觉间，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郭井想去冰箱拿昨天打包回来的饭菜，打开门才想起来，昨天拿回来的饭菜已经送给公寓大厅的那只猫了。

  　　其实，说是被抢了也不为过。也许是饭菜正合它的胃口吧。刚一进大厅，猫就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拦住去路，看那副样子，估计不把饭菜放下，它是不会轻易放行的。公寓大厅是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的，在门口附近有个管理员和保安的专用位置，摆放着前台专用桌椅，桌子旁边恰好有一个猫食盆。郭井只得走过去把食物放了进去。

  　　——也许是管理员养的猫吧，郭井心想，看来是跟住户要惯了食物的。

  　　放下食物的那一瞬间，他有种预感，住在这里也许会很有趣。

  第六章

  　　“江海川！”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大声呼唤，江海川茫然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张怒发冲冠的脸瞬间撞入眼帘，一时让江海川有些发懵，他还以为自己身处幻觉当中。

  　　“江海川！”那张脸的主人再次发出怒吼。

  　　“嘿，老板在叫你呢。”坐在旁边的同事边小声说着边拉了拉江海川的衣服。不过，从同事厌烦的样子看起来，提醒并非处于好心，而是怕老板的怒火万一演变成范围攻击之后自己受到牵连。

  　　“哦。”江海川站起身来，他不知道老板为什么叫自己，只知道自己刚才走神了。

  　　“太不像话了！”老板拍了一下桌子，“开个会昏昏欲睡，整天在办公室像梦游一样，你还想不想干了！”

  　　“我……对不起……”江海川本来想解释一下，但想了想，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你要是总这样，下个月就别来了。”老板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看来二话不说直接认错道歉这一招很管用。至于老板言语间透露的解雇威胁，江海川并不在乎，这句话他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都快成老板的口头禅了。对于口是心非的老板来说，说话的内容不那么重要，语气才是最关键的。

  　　“对不起，我一定注意。”他又追加了一次道歉。

  　　回到椅子里的江海川心中一直默默祈祷，祈祷这无聊的会议赶紧结束。人在会议室，他的心其实早已飞了出去。

  　　洛克公寓——这是最近一直让江海川魂牵梦绕的地方。

  　　感谢一款名为“疯聊”的软件，他在上面认识了一个女孩。说是女孩可能有些矫情，倒也不是因为对方的年纪——要说年纪，在现代她还是处在可以被称作“女孩”的阶段——主要是那人已经结婚、嫁做人妇了。

  　　但江海川还是难以自拔地爱上了她。

  　　尽管知道这是禁忌之恋，江海川也不在乎。可能是因为这种道德上的错位所带来的【创建和谐家园】感，江海川发觉自己越陷越深，他知道，这是自己继初恋之后爱得最深的一次。或许这一次的感觉比初恋更加强烈，因为除了爱，江海川还认为自己多了一份“拯救”的责任。

  　　她过得并不幸福。这一点江海川很清楚。丈夫强势、冷漠，家人轻视、傲慢，这一切都构成了她不幸的来源。这么好的女孩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痛苦？生活在那样的家里随时都要承受精神的折磨。每每想到这一点，江海川就一阵心疼。

  　　当然，江海川也有着自己的痛苦。事业的不顺遂，疾病对身心的折磨，没有朋友可以倾诉的寂寞……这一切曾经让他快要失去生活的希望。不过还好，有一天，自己和她在网络上相遇了。

  　　“我们像给彼此在黑暗的大海上点燃了一盏灯。” ——这是他们认识之后，她通过软件发给自己的一句话。

  　　江海川很喜欢这种说法，在看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他就认定她是自己想要的女人。

  　　刚刚知道女人已经结婚的时候，江海川曾略有迟疑，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就跨过了那道禁忌的门槛。现在的他想法更坚定了——他想要尽快把爱人从那个桎梏中解救出来。

  　　二人之前已经在咖啡厅见过面。这一次，对方把见面地点约在了家里。江海川没想到女人这么大胆，意外之余，那种背德的【创建和谐家园】感也在不断撩拨着他。

  　　这次会不会发生些什么呢？他总是忍不住在心里发问。江海川自认为并非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但是在对方面前他还是想保持绅士风度的。自己到底该不该主动一些，赶紧走到最后“那一步”呢？犹豫再三，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慢慢来，顺其自然。

  　　散会以后，江海川回到座位，时不时就要盯着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确认一下。对方跟他约的时间是在中午。他计算了一下，从公司早点溜出去，打车的话十五分钟就能到洛克公寓，和对方见面之后再晚点儿溜回来，如果公司没人发现，中间能有近两个小时和她相处的时间。

  　　时间马上就要变成十一点半——虽然说十二点才到公司的午休时间，不过大家都会提前半小时就开小差，这差不多算约定俗成的规矩了。看准机会，江海川溜了出来。

  　　今天是最近难得的好天气，老刘刚吃完午饭，正盯着门口发呆，心里想着这么好的天气要是能来个饭后的散步就更好了。

  　　按照他的经验，这个时间段，除了外卖以外，一般不会有什么访客，就连外卖也是很少见到的。

  　　老刘来现在这家物业公司做保安已经有几年了，工资待遇不错，就是累了点儿。和一般住宅装装样子的保安不同，这里的工作要细致很多。除了楼内的住户以外，外人一律不能随便进入，除非有住户的同意，或者业主给亲人办理了出入卡。

  　　这不光要求值班人的责任心，对他们的记忆力也是种考验。考虑到服务态度和住户体验问题，总不能来一个人就查一遍他的身份吧。所以作为保安楼内住户的脸必须熟记于心，只有进入大厅的那些陌生面孔才会被拦下，登记后取得住户同意才能进入。

  　　在二十四小时值班的情况下，这可是一件耗神的工作，好在保安们执行三班倒制度。还有一点，就是楼内的电梯必须有住户或保安的出入卡才能开启，陌生人进来连电梯也无法乘坐，所以一般也会主动找保安登记。从这一点上说，倒也减轻了他们的工作负担。

  　　“你好，郭先生，出去呀。”老刘热情地打着招呼，从电梯走出来的年轻人刚搬来没几天，老刘已经记住了他的样子。不过这个人作息时间好像不太规律，有时候大中午的出门，有时候后半夜才回来。

  　　对方神色匆匆，向老刘报以礼貌的微笑之后，快速离开大厅，奔向停放在路边的摩托车。由于跑得太快，他还险些和路上的行人撞个满怀。

  　　“嚯！”老刘低呼一声，透过玻璃窗望向外面，心中不免有些感慨，现在的年轻人都够冒失的。

  　　刚才险些被撞的行人没有远去，反而越来越近，最后推开大厅的门走了进来。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老刘非常确信这一点。

  　　“你好，请问您找谁？请过来登记一下。”

  　　来人茫然看着四周，似乎过了一会儿才找到声音的来源。他没有移动脚步，而是对着老刘吞吞吐吐地开口，“呃……我……”

  　　“叮！”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是电梯到达发出的提示音。

  　　“刘大爷！”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女性，边走边和老刘打着招呼。

  　　“顾女士呀，你好。”老刘认得出来，这是楼里 501 的住户。“刚回来又出去呀。”

  　　“不。我来接个人。”女性朝大厅里的那个人招招手，“这位是我朋友，过来找我的，我带他上去就行了，您忙着吧。”

  　　“哦，那好。”老刘微笑着回答，然后冲刚刚进来的陌生人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501 的访客可不常见，老刘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