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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儿，冷香实在熬不住了，告诉我她在天黑之前必须要回到云层之上，否则会被尘世间污浊的空气绑住手脚。
虽然我不理解她的手脚在哪，但她在我的房间着实有点害怕，所以我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临走前，她回过头对我说：“记住，召唤我的时间是每晚凌晨三点整。”
012
冷香走后，我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
我把门关紧，反复确认这个世界是物质的，就算耶稣在世也没用。
这一切都是命运开的玩笑，我只需要按照原先的计划，将秦子煜绳之以法便可。
可就在下一秒，我在卫生间的垃圾桶里——
发现了两道杠的验孕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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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杠？阳了？我站在原地足足愣了两分钟，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肯定不是我的！我连人都不是，更别说生人。
除我之外，无非就是其他女生呗。
但秦子煜会不会也有点太过分了？把人带到我的房间，还故意留下作案的证据，是生怕我不会发现？
但下一刻，我又收回这个念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使用这个验孕棒的女生，故意要让我发现呢？
正当我疑惑时，秦子煜推门进来，大声喊：“Honey!我回来啦！”
我站起身，冲马桶的同时，立刻用一张卫生纸盖住那根验孕棒，然后对着卫生间外回应：“辛苦啦！”
秦子煜洗干净手，直溜溜地去厨房做饭，我走过去，他转头看我，深黑的眼睛带着一丝道不明的邪魅。
“你这几天忙什么呢？手上还有约好的剧本？”秦子煜问我。
我低头掩盖尴尬，拉出椅子，脑子里又冒出一个新想法：“是啊，在想着写一个心理犯罪的本子。”
“心理犯罪？”秦子煜手上的动作明显慢了一拍，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问：“你怎么突然想到写这种题材了？”
“这不是现代年轻人生活压力大，心理问题频发，我也就追追社会热点。”我不动声色地解释道。
秦子煜没觉出什么异常，把焖好的八宝饭端到我面前：“既然这样，那就吃点好的补补身体。”
我突然口不择言地问他：“对了，如果是你，梦游的时候伤了人，你会怎么办？”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怕我……打伤你？还是……”秦子煜扬起下巴，面露难色。
“我在取材，你可别多想，毕竟梦游症也是一种精神疾病。”
秦子煜缓缓舒了口气，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你会道歉吗？还是自首？”我穷追不舍
秦子煜此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但还是自信地回答我：“不会。”
“为什么？”我迎着秦子煜狠厉的目光，淡淡地问。
“因为我是在梦游时做的，我有病，谁也拿我没办法。”
2
秦子煜继续回去厨房炒菜，完全看不出来是有精神疾病的人，反倒是此时的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才像是有什么怪病。
饭菜做好后，秦子煜把筷子递到我的手中，继续刚才的话题：“要我说，你这题材不好写，也不一定会有热度。”
我本以为秦子煜会回避这个话题，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接。
“怎么不好写？”
秦子煜慢条斯理的缓缓道来：“我问你，如果你被闪电劈死了，闪电却不用负责任，这合理吗？你要拿闪电怎么办？”
“什么意思？”
秦子煜低头笑了笑，接着说：“一个精神病人杀了你，但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是存心要害死你的，但你还是死了。在某种层面而言，这个精神病人和闪电一样，都是命运的安排。”
我冷嘁了声，小声嘀咕：“荒诞！”
“命运本来就是荒诞的！你经营了几十年的人生，所有的经历、财富、苦难以及你对未来的期望，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故意要害你的东西和人，但就是全部没了，你能怎么办？你能拿闪电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某天你在梦游时杀了我，也可以完全没有任何负罪感吗？”
秦子煜盯着我，停顿了几十秒，然后说：“小麦，这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儿呢？”
“这么说吧，就好比一个人走在路上，大晴天的突然被雷劈死了。人们面对这种事时，会试图把它们转换自己能理解故事，譬如他是因为做了坏事才糟了天谴。仿佛他们的命运依旧是由他们的行动所决定的，因为人类其实是没有能力理解没有原因的死亡的，而“做坏事遭天谴”是人类能够理解的故事。而当这道闪电变成了一个精神病人时，人类想到的却是“杀人偿命”的故事，这也就是你给我提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就仿佛抽象的“命运”此刻变作了一个具体的，可以毁灭的“精神病人”。”
秦子煜诚恳地看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无知的人。
“所以呢？所以我就是活该被精神病人杀害了是么？”
“是的！你活该！因为当你质疑那道闪电的时候，质疑那个精神病人的时候，你就本能地开始想要毁灭他，好像毁灭了他就毁灭了命运一样！”说到这里，秦子煜有点激动。
我看着眼前情绪有面临崩溃的秦子煜，缓缓说了声：“好，我知道了。”
3
一夜未眠。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钟楼，脑海里不断回想起白天与冷香和秦子煜的对话。
对于一个精神病患者而言，至少对于秦子煜而言，他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是没有概念的。
他甚至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应当，是命运的安排，他甚至把自己比作可以代替命运的那道“闪电”。
而被他伤害的那些女孩们，包括我，只是因为命不好，所以才活该遭受他无尽的折磨。
我起身去卫生间，屋子里的灯光交织成梦幻一片，温馨的橘色光芒将夜晚延续，仿佛之前所有的惧惮都转变成了希望和期盼。
我得为何依依讨个说法，也要赶紧救出敏敏。
这样想着想着，我又在镜子里反射的隐隐灯光中，看见了那根长在自己头顶的半透明天线。
我想伸手触碰它，却又不小心穿过它，仿佛什么都没有，却又能感觉出它的重量。
我是谁？我轻轻地问自己。
我真的是舒麦吗？或许是，又或许不是，每个答案都能在我心中徘徊很久。
而眼前陪伴了我七年的男友，是一个患有‘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的重症患者。他会对自己爱的人做‘水刑’，会吃掉自己养的狗，还会觉得这些作为都是理所应当。
我记得以前能明确分辨情绪，下课就是开心，吃到糖就是甜，成绩考的不好就是慌张。但现在我对着镜子，任由时间飘过，却分不清此时的心情是什么。
我捕捉不到自己的情绪，是该为自己是个什么特殊物种而感到开心，还是难过。
又或许，两种都不是。
在我意识到自己的头上有根天线时，在冷笑找到我时，在我和宁睿相遇时，有些东西就已经在悄悄发生改变。
我不再是以剧本和写作为生的作家，也不是被养父母成日催婚的乖巧女儿，甚至不是为生老病死而发愁的平凡人。
我是心使。
是为拯救那些患有精神疾病而意志失常的特殊物种，我不是神，也不是鬼，却又凌驾于二者之上。
我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才能回归自己原有的世界。
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拯救的第一个病人，是秦子煜。
013
我正准备收拾垃圾桶里的验孕棒，拿去给专业机构检测时，收到了来自何依依的短信。
她告诉我，不用拿去检测了，那是有人特意留在那里的‘求救信号’。
与此同时，我们得知敏敏逃了出来。
秦子煜正在四处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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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拨通了何依依的电话——
“怎么回事？”我压低嗓音问道。
虽然确定秦子煜已经去上班了，但还是不敢大声张扬，总觉得房间里处处是他的‘眼睛’，不安全。
“有人救了敏敏。我们现在猜测，救敏敏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去你家留下线索等待施救的那个人。”何依依顿了顿，接着说：“舒小姐，又有人落入了秦子煜的陷进，我们现在需要加快步伐，赶紧搜集到相关证据。”
我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敏敏现在在哪里？我们可以找到她么？”
“敏敏现在在县里的一家小医院，她的哥哥全程陪着，应该还算安全。”
我“哦”了一声回应。
也就是说，敏敏从秦子煜的办公室逃脱出来后，去往本市下面的郊县医院养伤，但具体情况她没有告诉何依依，以免有更多的细节被秦子煜发现。
但她既然已经从医院逃出来，早晚是会被秦子煜找到的。去县城的医院养病，确实能比在市区的医院隐蔽一点，但也不会好到哪去。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我有一点不明白”我打断何依依的话，“为什么你们会找到我呢？你们就那么肯定我会和你们联手，而不是向秦子煜举报吗？”
“舒小姐，比起找警方寻求帮助，寻求你的帮助会更稳妥。而且，你不想要回这几年秦子煜骗走你的那些钱吗？”
我有点精神恍惚。
像秦子煜这样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工【创建和谐家园】情双丰收，日子原本是顺风顺水的，为什么要去做这么自毁前程的事？
不过下一秒，我立刻收回了这个念头。
秦子煜是一个精神病人，他或许并不知道自己在自毁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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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秦子煜没到我这里来。我有点慌，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找到了敏敏。
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随后发来一条短信：[敏敏这回是真的死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双手攥紧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字看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紧接着，家里的门铃就响起来。
我大脑瞬间空白，心脏揪的紧紧的，浑身激烈的哆嗦，一口气进进出出险些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