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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裴北川惊愕的目光下,黑棺缓缓停落在府门外。
沈延风站在棺旁,满是血丝的眼中透着几分颓然。
“裴将军,我带丞相之女宁姝,前来拜堂。”
第十一章 恐慌退缩
一时间,将军府门外的小厮都愣住了。
因着这等诡异的仗势,都不免害怕地后退了几步,却也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在了裴北川身上。
正月十八娶亲不算,难不成娶的还是个死人?
听见丫鬟传信的裴母也走了出来,在看见府门口的棺材立即停住了叫,念了声“阿弥陀佛”。
她看了眼怔在原地的裴北川,厌恶的眼神扫向沈延风。
果然,沈家的人都没那么安分,在这种大喜日子居然把棺材抬到了别人家门口。
裴母铁青着脸问:“你这是何意?”
沈延风吐出一句回答:“送亲。”
好半晌,裴北川才从眼前的一切回过神,扯开了嘴角:“宁姝呢?”
闻言,沈延风淡漠的眸底掠过丝恨意:“宁姝就在这儿。”
说着,将手轻轻覆在棺上。
裴北川呼吸一窒,心中的那片不安渐渐变成了恐慌。
袖中的手缓缓收紧,他泛红的眼角染上几分愠色:“沈延风,你先是差人来说宁姝殁了,后抬着棺材过来说宁姝是丞相之女,你到底耍什么花样?”
“宁姝就是丞相千金,是你的新夫人,也是被你休掉的妻子。”
听了沈延风的话,裴北川心渐沉。
“你胡诌什么,分明是沈……”
裴母惊疑的话还未说完,裴北川忽然大步跨至棺前。
他此刻反倒不在乎沈宁姝是何人,他只想知道这里面的人是不是她。
然而,在沙场上杀伐果决的他在手触碰到棺材那瞬间,头一遭有了退缩的念头。
裴北川满是挣扎的眸子颤了颤,迟迟不肯推开棺盖。
“裴将军,吉时就要过了。”沈延风讽刺道。
半晌,裴北川才用力推开了的棺盖。
一刹那,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如山一般压在了他的胸口。
棺内的沈宁姝身穿火红嫁衣,双手交叠覆于腹上,云鬓间的金凤钗闪着点点光芒,妆容精致却遮不住那如雪的苍白。
裴北川眼眸一怔,恍觉所有力气都被面前死气沉沉的人抽走。
往昔沈宁姝的一颦一笑都如云烟消散,只剩下了戚戚飞雪。
沈延风见裴北川如遭雷击的模样,哀怒交加:“你不负天下,唯独负了她。”
短短一句话如烧红的刀子捅进了裴北川的胸口,痛得他险些跌倒。
“我笑你能纵横沙场,却不能明辨是非。”
沈宁姝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回荡,像是讥讽,更像是无奈的控诉。
裴母在丫鬟的搀扶下上前一看,吓得后退数步,念了几声佛语后瞪着沈延风:“还不快把人带走!”
沈延风却气笑了:“裴老夫人巴巴的向丞相府求亲,人来了怎么反倒不要了?”
闻言,裴母面色一僵,退亲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若真如沈延风所说,沈宁姝是丞相之女,那两家原本的交情可就……
正当裴母苦想对策时,裴北川竟然把沈宁姝抱了出来,转身朝府内走去。
她脸一黑:“裴北川!”
裴北川望着檐上“将军府”的牌匾,哑声道:“吉时到了,拜堂。”
第十二章 负心人
没有宾客,没有喜乐。
小厮丫鬟也因着这毛骨悚然的娶亲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看着裴北川抱着人慢慢走向喜堂。
闻讯赶来的兰儿看见他怀中的沈宁姝时,眼眶倏然一红。
“夫人……”她“咚”的一声跪地,泣不成声。
裴母憋着一肚子火,直接回了房。
她一走,不少下人也跟着退下,不一会儿整个喜堂除了裴北川和沈宁姝,便只剩跪在外头的兰儿。
兰儿抬起噙满泪水的双眼,只见裴北川将人紧紧抱在怀内拜了天地和空无一人的高堂。
夫妻对拜时,他便俯身轻轻贴了下沈宁姝的额。
看到这一幕,兰儿心中五味杂陈。
若沈宁姝还活着,看到裴北川这般带她,她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多遗憾了……
沈延风走了过来,将兰儿扶起。
兰儿擦了擦眼泪:“多谢公子。”
沈延风望着裴北川抱着沈宁姝离开的背影,心中泛涩。
他真不想沈宁姝到死都要被困在这薄情寡义的将军府,还有那负心人身边。
沈延风收回眼神,将一包银子塞到兰儿手里:“你虽不是宁姝的陪嫁丫鬟,但这年一直对她尽心尽力,这些钱拿去赎身,以后寻个好人家过日子。”
闻言,兰儿立刻摇摇头,将银子还了回去:“奴婢不赎身,既然夫人回来了,奴婢就要陪着她。”
细雪飘落,未扫的雪道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裴北川望着前方的落玉斋,慢慢停了下来。
他收紧手臂,不只是怕冷着了她,还是想用自己的体温捂热她。
落玉斋一片死寂,往年这时开的正好的红梅却只有光秃秃的枯枝。
裴北川进了屋,抱着沈宁姝坐在床上,环顾着房间。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着这原本狭窄的地方大了许多。
那榻上再无人撑额小憩,那椅上再无人秉烛刺绣,那镜前再无人绾发梳妆……
心口的沉闷压得裴北川喘不过气,他低下头,微颤的手僵硬地抚着沈宁姝冰冷的脸:“以后我只要你一个人,你醒醒好不好?”
堂堂一品大将军,此刻卑微的像是一个乞丐,祈求着一份施舍。
然而那双紧闭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惨白的脸沉默地宣告着他的哀求不会有任何结果。
夜阑。
府内无人敢靠近落玉斋,也只有兰儿端了盆热水过去。
可见床上那石雕般一动不动的人,才收住不久的泪水又溢出了眼眶。
“将军,让奴婢替夫人擦一擦身子吧。”
听见兰儿的声音,裴北川黯淡的眸子亮了瞬。
他转头望去,血丝遍布双眼:“你是她的贴身丫鬟,她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闻言,兰儿愣了愣,缓缓低下头。
“快说!”
裴北川声如洪钟地斥责一声,吓得她两手一颤,险些打翻了手里的脸盆。
兰儿跪了下来,哽声解释:“在您回来前,大夫说夫人肺体受损,兼及心肝,不过三月时日了,夫人想和您说的,可您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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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住了口,身为奴婢的她有些事不能说,但她却还是忍不住去替沈宁姝委屈。
本就命不多时,夫君变心,又痛失一子,世间又有多少女子承受过这般痛苦。
裴北川脸色渐白,似是在回想什么。
半晌,他才哑着嗓音问:“她……恨我对吗?”
第十三章 骑虎难下
兰儿不敢回答,心中却为沈宁姝倍感不忿。
听得一声惨淡的笑声后,她只听裴北川语气无力吩咐:“下去吧。”
兰儿犹豫了瞬后起身将脸盆放好才转身出去。
裴北川放下那僵冷的手,拧干了帕子轻轻擦拭着沈宁姝的脸。
他红着眼紧抿着唇,喉结时不时滚动,好像吞咽着什么极其苦涩的情绪。
许是因为征战四方,早已习惯流血不流泪,裴北川无论怎么去懊悔怜惜,除了喉间沙哑地呓语,竟无法掉一滴泪。
是他错了,他负了沈宁姝……
夜风瑟瑟,烛火摇曳。
屋外的兰儿听着里面一声声沉瓮的呜咽,靠在柱旁默默淌泪。
次日一早。
一夜未眠的裴母倚坐在榻上,满脸倦色地撑额小憩。
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沈宁姝会是慕丞相失散多年的女儿。
如今骑虎难下,人来了亲也成了,总不能再把人给送回去。
这时,一个丫鬟走了进来,面露急色:“老夫人,将军病了。”
闻言,裴母一怔,也顾不得什么忌讳,起身便往落玉斋赶。
不想进了房,便见裴北川搂着沈宁姝躺在床上,无法诊脉的大夫无奈地站在一边。
她侧过脸,不愿去看那死灰般的脸:“去把人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