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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北川端起药，正要喝下去时，喉间忽的涌上一股咸腥。
他面色陡变，吐出了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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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北川望着地上那片殷红，眼眶莫名一酸。
兰儿说沈宁姝最后的日子里也是这样，几乎每天都会吐血，可自己却丝毫不知。
积压在心中三百多个日夜的思念和愧疚像一把把刀在身体游走，痛的裴北川难以喘息。
军医把着脉，眉头紧紧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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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收回手：“数月前将军中的毒箭余毒未清，如今毒已经渗入心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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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只是叹气，一脸的束手无策。
而裴北川却只是面不改色地问：“我还有多少时间？”
“不过三月了。”
听了军医的话，杜浔立刻道：“将军别担心，等回京后启奏皇上，让太医……”
“不必了。”裴北川深吸了口气，“你们下去吧。”
杜浔想再劝几句，却被他的眼神呵止，只能和军医退了下去。
烛火跳耀，风吹着帷帐缓缓飘动。
裴北川躺在榻上，有些沉重的呼吸微颤着。
他看着掌心的绢帕，泪水不由自主从眼角滑落。
“宁姝，我很快……很快就能来找你了。”
听到自己只有三月可活，裴北川没有半点恐惧，反而有种解脱感。
一种终于可以去赎罪的放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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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裴北川才隐约有人在说话，没等他睁眼，小腿突然被踢了一下。
“还睡，天都亮了。”
陌生的声音让裴北川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他立刻睁眼坐起身，冷冷看着眼前两个二十来岁的男子：“你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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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么说，穿驼色麻衣的男子竟然扯了扯他的耳朵：“昨儿个摔跤把脑袋摔迷了？连我们都不认识了。”
因着他的举动，裴北川脸当即拉了下来。
从小到大，连他爹娘都没揪过自己耳朵。
正当裴北川举起手要给眼前不知轻重的男子一拳时，那明显小了一大圈的手让他一愣。
他愣愣地张开手掌，手不只小了，掌心和虎口的茧都没了。
裴北川心一沉，有些急躁地站起身，又发现自己竟然比眼前的两个男子还要矮上一个头。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不该是在军营里吗？
“赶紧的，你再偷懒小心被罚月钱。”
男子半拖着裴北川走出房间，一路穿过长廊，走过两道葫芦门，进了一个临湖的院子。
裴北川整个人都怔住了，以至于一反常态地听话地跟在他们后面。
等到了地方，男子扔给他一把短镰，指着地上的杂草：“一个时辰内把这些清理干净，小心着点花，不然小姐会生气的。”
说完，男子便转身走了。
裴北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紧蹙着眉，走到湖边低头一看。
水中的倒影俨然是自己十二三岁时的模样。
他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这里又是哪儿？
正当裴北川百思不得其解时，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你小心掉进去。”
他转过身，浑身一怔。
那是一个约莫十来岁粉雕玉琢的女孩，一身藕荷色琢花裙，杏眼樱唇，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担忧。
裴北川愣愣看着女孩的脸，喉间一紧。
“宁姝？”
第二十三章 下等奴才
眼前的女孩有着和沈宁姝一模一样却多了分稚嫩的脸。
裴北川紧皱的眸子颤了颤，欣喜跃上心头。
是沈宁姝，真的是她！
“宁姝！”
他无法自持地朝日思夜想的人跑去，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把道歉和爱意说千百遍。
可就在裴北川即将靠近时，一只手突然将他推开。
“大胆奴才！”
一个年长的丫鬟将女孩护在身后，气势汹汹地等着被她推开裴北川。
裴北川被推得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神色微滞。
奴才？
她说的奴才是自己？
“香雪，你别这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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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裴北川心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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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雪紧皱着眉将慕筠瑶轻轻扶起：“小姐，您怎么能蹲下跟下等奴才说话呢。”
听着这话，裴北川眸色一冷。
这丫鬟一口一个奴才，叫的他心生怒意。
可未等他发作，慕筠瑶突然道：“我有点冷，你去帮我拿件衣裳来。”zhú lù
香雪犹豫了瞬，警告似的看了眼裴北川才应道：“是。”
等她走了，慕筠瑶立刻望向裴北川：“地下凉，快起来吧。”
裴北川回过神，慢慢站起身，目光却一刻也没离开眼前女孩的脸。
他攥紧了拳，哑声问：“你叫慕筠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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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北川一噎，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此刻的一切都让他措手不及，甚至也不敢相信。
他暗自掐了下自己大腿，疼痛感告诉他这真的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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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北川僵硬地摇摇头：“我叫……裴北川。”
“裴北川，裴北川……”慕筠瑶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而后笑了笑，“我第一次听见下人的名字这么好听的。”
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声音，裴北川心中泛涩。
是不是老天爷可怜自己，让他还能看看沈宁姝，哪怕眼前的人只是和她长得一样。
香雪拿着衣裳走了来，见两人远远站着才展开了眉头。
她将衣裳披在慕筠瑶肩上：“小姐，老爷还在等您了，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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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北川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创建和谐家园】。
午膳时，他才得知现在的情况。
此地并非京城，而是陈州，这里是知府慕林杰的府邸。
慕筠瑶是知府独女，刚满十一岁，慕母因病在两年前病逝，慕父情系亡妻，一直都未续弦。
而他今年十三岁，出身于一个贫寒之家，半个月前被父母卖到慕父做下人。
裴北川看着碗中简单的饭菜，没有半点胃口。
倒不是因为从一品大将军突然变成了奴才，而是因为这里的一切和他的记忆有很多相似却又不同。
但唯一能肯定的是，慕筠瑶就是沈宁姝，只不过是没有和慕丞相失散的她。
“还不赶紧吃，一会儿还要干活呢。”全贵用手肘捅了捅他，嘴里嚼着饭含糊不清地提醒。
裴北川皱着眉，将饭碗放在桌上：“你吃吧。”
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全贵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腹诽怎么摔了一跤后老气横秋了许多。
第二十四章 无法自持
因为裴北川年纪小，多数做的都是些杂活，不重却繁琐。
几天下来，裴北川倒也习惯了，只是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见过慕筠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