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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想也知道,能造出这般场面的,只有摄政王党和丞相党两派的附庸。
果不其然,当江城雪踩着躞蹀莲步走进大殿,抬眼便瞧见金明池和云雾敛坐在各自的席位上。一个将阴郁二字直接刻在了眉间,另一个面容虽平静,瞳色却黑得吓人,脸色都不太好。
而面色最难看的还要属瘫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身边掌印太监喊了几遍别再吵了,但皇权落魄,压根无人听从。
这晌,被忽视太久的昏君见着江城雪,恍如看到救星一样枯木逢春,立马朝她喊道:“二妹,你来得正好,朕刚巧有件事要问你。”
“皇兄请讲。”江城雪端作姿态,柔柔福身行礼。
江稷明忙不迭把手里这块滚烫的山芋丢出去:“摄政王刚刚倾露心意,向朕求娶你。”
“二妹觉得这桩婚事如何?”
自打江城雪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大殿内你来我往的争执便消停不少。其中有期待她回应的,也不乏有人借此机会一睹这张与昭华公主同样相貌的姿容。
江城雪闻言,不禁转头看向金明池。
像是乍然听说此事,她眼底盛满了浓淡相宜的错愕,显得恰到好处。而当触及金明池深不可测的视线,她又像受惊的小猫仓惶闪躲。
江城雪朱唇轻启,嗫喏的声音虽低,却格外坚定:“皇兄,我可以拒绝的对吧。”
“……啊?”江稷明预料之外地愣住。
在江稷明眼里,婚事问题说到底无非是睡觉问题,男才女貌图个乐子就成。哪怕觉得不尽兴,大不了往后再各自纳妾养面首便是,又没有坏处,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他就是吃准这个,才公然询问江城雪意思。现在可好,金明池这边认定长兄如父,天子圣命,直接下旨便行,毋须再议。云雾敛那边则坚持觉得,昭华公主于国有功,应当遵从她的心愿。
山芋又重新回到他手里,并且更烫了。
江稷明苦着脸,拿不定主意只能干涩反问:“……为何?”
“臣妹近日读了一首诗: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江城雪道,“臣妹只是一介小女子,不似昭华姐姐巾帼不让须眉,安定社稷。平生所求,不过是寻得两情相悦的郎君,一生一世。”
“皇兄,我可以拒绝的,对吗?”她又问了一遍,如雪肌肤沁着胭脂般的薄粉色,眼波盈盈潋滟,我见犹怜。
江稷明不敢直视她,于是看向金明池。
仍旧是那副不罢休的阵仗。
他也想知道,应该是可以拒绝的对吧。
昏君那塞满美酒美色和仙道长生的脑子大抵从未转得这般快过,但他转来转去最终也只是呵呵讪笑两声,问了句:“那么二妹心悦何人?”
“皇兄?”江城雪瞪大眼眸惊诧不已。
她贝齿轻轻咬住下唇,手指紧张地绞弄着袖中丝帕,将女儿家的难为情演绎得淋漓尽致。又羞愤交加地看着江稷明,盼他能收回这句话。
但显然昏君的脑回路领会不到她的意思,江城雪百般无助之下,眼睫轻颤,目光闪烁着落到了云雾敛的身上。ɈȘĜ
她杏眸湿漉更甚,眼尾拖出点点胭红,娇俏动人又楚楚可怜得紧。JȘǦ
云雾敛呼吸一滞,心跳不受控地砰砰直跳。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找回情绪的掌控权,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绝不允许江城雪嫁给金明池。
云雾敛自然不肯承认这晌心跳加速是对江城雪动了真感情,他自以为冷静地替自己找借口。
江城雪是他选中的猎物,凡事讲究先来后到,金明池得靠边儿站。江城雪只能是他的,哪怕作为昭华公主替代品的存在,也只能是他的。
这般思绪还没落下,淡淡的话音已然抢先出口:“陛下,请听臣一言。”
“二公主到底尚未出阁,陛下在众臣面前询问女儿家的心事,难免有损公主清誉。”他听见自己说,“且这强扭的瓜甜不了,二公主既不愿意,这桩婚事便作罢吧,更何况……”
云雾敛的语速突然缓下来,目色若有似无瞥过金明池:“如若王爷当真爱慕公主殿下,想来,也不会希望公主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余生郁郁寡欢。”
江城雪嘴角微弯,感激地朝他冁然一笑。
金明池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深知再争下去也难有结果。
这是第一次,他在云雾敛面前输得溃不成军,陡生一阵心烦:“那便听公主的。”
江城雪紧绷的双肩在瞬间放松下来。
包括云雾敛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如释重负的放松,但唯独金明池,倏然撞上她眼尾的余光。那双杏瞳仿佛会说话,犀利尖锐,透着拭目以待。
哪还有半分方才的惊慌失措与温软娇羞。
他斟了杯酒,倒是有点儿意思。
“孤等着公主心甘情愿嫁入王府的那一天。”金明池丹凤眸缓缓眯起,划过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彰显着胜券在握的志在必得。
一定会很快。
碧霄台重新陷入纸醉金迷,觥筹交错。江稷明怀里的美人从一个变成了三个,龙袍衣领被他自己扯开了,整个人歪歪扭扭地靠在椅背上。
江城雪无意多留,假意捂着唇咳嗽连连,熟练演出撕心裂肺,停都停不下来的样子。
溪竺顿时意会,向皇帝告罪过后,搀扶着她离开大殿。
殿门在身后闭合,江城雪立马止了咳。
“公主请留步。”背后忽然有人唤她。
江城雪回头,只见云雾敛的贴身僮仆疾步上前,递给她一只锦盒。东西与先前几次装药的木盒样式相同,区别在于今日这只明显更大些。
那人道:“郎主托奴转告公主,夏日炎热,却也是最切忌贪凉吹风的时节。此药每日一服,连用七日,对咳疾大有裨益。”
江城雪眉梢挑动,瞬时恍然。
从前没被她放在心上,想起来时施舍般的给一颗,想不起来也无所谓她遭罪。现在开始关心她的身子了,慷慨大方地一次性给一盒。
“有劳郎君替本宫谢过你们家大人。”江城雪让溪竺接过来,脸上敷衍而冰冷的笑意深藏在烛光阴影里。
夜幕微沉,疏云淡月。
繁星映河影,银汉自西流。
一阵细风穿廊而过,吹得宫灯忽明忽灭。
兴许是多故之秋,今夜注定不会太平静。
江城雪前脚刚回明秋殿,连温着的晚饭都没吃上,后脚就有小黄门急匆匆地来传陛下口谕,请她移驾含璋宫。
她不由得眉梢微动:“这么晚了,皇兄可有说所为何事?”
“奴只是个传话的,如何能得知圣意。”小黄门躬身揣着袖子,“但陛下特意再三强调了,请公主殿下单独前去,勿带宫人。奴琢磨着,多半是不可言说的要事。”
江城雪了然:“本宫更衣后,马上过去。”
她将云雾敛给的药盒子收好,又从妆匣暗格中翻出另一种药,果断混着茶水吞咽入喉。
她不信小黄门的话。
这个时辰,碧霄台的宴席还没歇,昏君忙着和怀中新看入眼的美人寻欢作乐都来不及,哪里想得起她。何况自己适才以身体抱恙为由离席,江稷明那草包脑子绝看不出她是敷衍装病,更没理由还在今晚召见她。
且含璋宫,是历来中宫皇后的寝宫。
只不过当今皇后对江稷明失望透顶,不想听昏君夜夜笙歌的荒唐事,也不愿见满宫美人日日到她面前哭诉,为图清净,搬去了偏僻冷宫。从此,含璋宫便空了下来,无人居住。
但由于含璋宫内有一方水温舒适的汤池,和一张冬暖夏凉的玉床,昏君兴头上来了,偶尔也会带着宠妃胡闹。
江城雪找不到昏君请她去含璋宫的理由。
她想起自己离开碧霄台时,金明池最后说的那句话。隐约猜到,在含璋宫内等她的,多半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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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富丽堂皇的中宫而今一片漆黑,内侍手中唯一的引路灯也在推开殿门的刹那熄灭。
正是嵌有汤池的那间宫殿,江城雪两只脚迈过门槛儿,一阵阴风吹过后背,“砰——”殿门从外头被关上了,紧接着传来铜锁落钥的声音。
她被温暖潮湿的空气包裹着,仅凭着穿透窗棂的依稀星光勉强视物。
打造成圆形的汤池在宫殿正中间,四周竖有屏风。目光再越过屏风间的空隙,能看见西面摆有拔步床,应当正是受江稷明青睐的那张玉床。
而此时此刻,床头倚靠着一道人影。
瞧着体型高大,肩宽与腰身比例协调完美。头顶发冠折射微光,好似金质,由内而外都透着浑然天成的尊贵。
可他的坐姿却肆意随性,一只脚在地上踩着,另一只脚则踩到了榻上,不知有没有脱鞋,但搭着膝盖的手里拿有一樽酒盏还是能看清的。
江城雪已然有了判断。
出口话音却是恍然未觉的迟疑:“皇兄?”
那人轻声嗤笑,随之起身下榻,一步步朝江城雪走进。
脚步声回荡在半空,盖过细小呼吸声。夜光逐渐勾勒出男人的身型,江城雪地手指不自觉向后伸,抓住门框,嗓音情不自禁地颤抖:“你不是皇兄?你是谁?”
那人不答,依旧保持着平稳步调,每一步都仿佛是敲打心口的钟声。
“站住!别过来……”江城雪竭力稳住声线,想拿出些威严气势,“本宫是公主,本宫让你停下,别过来!”
她又适时地扒了两下门,慌不择路对着外头大喊:“开门!让本宫出去!”
自然不会回应,而男人已经走到他身前,低低笑了一声:“公主,转过头看看,孤是谁?”
江城雪肩膀瑟缩一颤:“王,王爷?”
因为受惊过度,说话不可遏制地磕巴。
而她心中想的却是,方才那一瞬间,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竟恍惚觉着金明池的声色跟贺熙朝有三四分像。
她随即把这个怪异的念头甩出脑海。
一个温暖似骄阳,一个阴冷如毒蛇。
怎么可能会相似,她真真是魔怔了。
“王爷找本宫有,有什么事吗?”回过神,她咽了口唾沫,“不如我们换一处坦荡些的地方说话,现在天色太晚了,王爷与本宫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容易遭人误会,不太合适。”
“误会?不,这不是误会。”金明池隔着黑暗看她,像夜间捕食的鹰盯着食物,势在必得。
“公主可还记得孤的话……”他蓦地倾身,薄唇停在咫尺之距,洒了江城雪一耳朵酒气:“孤说过,会等着公主心甘情愿嫁入王府的一天,很快……”
“就比如,现在。”
他猛地伸手,仅用三根手指就钳住了江城雪瘦削的下巴,迫使她仰头。
金明池脸上哪还有半分笑意,褪去平素伪装的皮囊,眉目间尽是狠厉,又似有后槽牙摩擦的声音传来,要将人生吞活剥。
始终在他手里握着的酒盏抵着女子唇珠倾倒,满满一杯酒悉数灌进江城雪的喉咙。
“凡是孤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无论是昭华公主江云锦,还是区区江城雪。
他忽地把空盏抛进汤池,水花溅了半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