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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人死谏,证据确凿。
不到两个时辰,大理寺少卿办案,名不虚传。也难怪崔司淮来时,风尘仆仆。
楚明玥又懒洋洋靠回软垫上,心想,这些蠢材,以为这样就能动她。
“如此,就请崔少卿拿下本宫吧。”楚明玥悠悠开口。
“还在胡闹!”宣珩允冷厉三分,脱口斥道:“崔旺,送贵妃回去。”
任性不知收敛。宣珩允冷目注视着楚明玥,恼她这种时候还在胡闹。登极三载,他不知说了有多少遍“胡闹”。
他不需要楚明玥做任何事,她只要做好荣嘉贵妃,做一个尊贵的后宫女子,余生都在富贵锦绣中养尊处优,就够了。
他不需要她趟朝堂这摊浑水。
十二岁从满是血光的修罗梦中惊醒,他分不清那是梦,还是死后重生,那个梦太真实,真实到他似乎真的在梦中渡过二十载。
他再不做尽守本分、小心翼翼的冷宫皇子,他要坐上那个位置,才能扭转惨死的命运。
他学会运筹帷幄、经营算计,学会步步为营、假面示人,寻着上一世的记忆,他终于不再落得被皇太子养得那条狗咬死的结局。
他算尽一切,唯有楚明玥是唯一的意外。
上一世,他甚至不配远远瞧一眼的昭阳郡主,在这一世,甜腻腻的唤他宣九。
“本宫不走。”楚明玥瞪一眼走上前的崔旺,望向宣珩允,看着他投过来的眸光渐渐晕开,心道这种时候,他还能晃神儿。
她提高音量又喊一声,“宣九,我不想回重华宫。”
宣珩允回过神来,眉宇间染上愠色,他吸了口气,再次端出温润的好脾性,温声劝道:“听话,此事莫要干涉,你不会有事,朕答应过父皇。”
楚明玥心尖上一凉,这不是她想听的。
她只想听宣珩允当着崔司淮说一句,他信这不是她做的,而不是不问是与否,只为曾允诺先皇护她一世的责任。
“不回!”
早上那股蛰伏在心底的烦闷再一次发作,楚明玥觉得,她仿佛被密不透风的围墙囚着,有陌生的情绪被压抑到极致,就快要挣破牢笼。
这一声回绝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崔旺悄悄屏住呼吸,退回到柱子旁,极力降低存在感。
宣珩允怔了怔,接着蹙紧眉心,“腾”地从圈椅里站起来,他紧紧盯着楚明玥,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紧掌心。
这是楚明玥少有地驳他,纵使昭阳郡主骄纵肆意,可在他面前,向来是乖顺的。
这个与预想完全不同的走向从未发生过,宣珩允在起身的刹那,甚至不知道他该说什么。
黑色的潮水裹挟着铺天戾气再一次向他扑来,他骤然变得阴鸷,望向楚明玥的眸光沉成一片。
楚明玥迎上桃花眸底的骇人目光,心上一颤,他变得陌生起来。但她此时,执拗劲儿上来,她不甘示弱狠狠瞪回去。
远远侯在柱子旁的崔旺就快要把自己憋死,他深吸口气,壮着老胆小跑两步,再次凑到楚明玥身前,呵呵一笑,“娘娘,您就听陛下的话吧,陛下他心疼您呐。”
楚明玥撇一眼崔旺,心气软下几分,只气崔大公公会讲话,这崔旺专挑她喜欢听的讲,不怪人家能做太监总管呢。
“数你会讲人话。”她嗔一声,算是接了这台阶。
“谢贵妃娘娘夸奖。”崔旺躬着身,做一个请的手势,转头又朝候在门口的小太监喊:“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隔壁唤半夏姑娘过来,没点眼力见儿的东西。”
小太监慌慌张张往隔壁屋去叫人。
楚明玥直直站着,余光扫一眼宣珩允,见他仍是缄默不语,气得跺了跺脚,心一横抬步就往外走。
崔司淮杵一边默默瞧了许久,这时他突然一个步子过去拦在楚明玥跟前。
“恕微臣斗胆,娘娘还不能回重华宫。”
楚明玥脚下一顿,轻挑眼尾,“本宫就是不恕,你不也斗胆无数回了。”话落,她一转身坐回圈椅里,朝宣珩允道:“这可不能怪我不走。”
宣珩允暗自几番吐息,方压下胸中戾气,恢复往日随和清润模样,“崔少卿无礼,后宫妃嫔不涉前堂朝政,后宫家事,朕自会处置。”
终究是不能再纵容她这般放肆下去。宣珩允心中谋划,至少也要禁足惩戒。
崔司淮并未后退,他叹了口气,一脸沉痛,半手遮面浮夸表演,“陛下,非微臣要拦娘娘啊,是那群迂腐不堪的老臣,微臣来时,这些人已经在紫薇殿前乌压压跪一片了。”
“哦?”宣珩允闻言,未再动怒,而是低低笑一声,“原来死谏长阶非是逼宫,这才是。”
崔司淮没敢应声。
宣珩允的态度非他所料,朝廷皆传,陛下受荣嘉贵妃背后兵权所迫已久,二人早已不和。
定远侯去年病逝,陛下当借此机会顺势打压贵妃,彻底收回绥远军兵权,才合群臣预期。然眼下,陛下似是要护贵妃。
“跪一片?”楚明玥开口,“当真是快过年了,这天寒地冻的大雪日,宫里竟能如此热闹,本宫得去瞧瞧这热闹。”
“宣九,”楚明玥起身,走到宣珩允跟前,拽了拽他袖上衣料,一副撒娇模样,“你就让我去看看吧。”
宣珩允垂眸,凝ᴶˢᴳᴮᴮ视着楚明玥未说话。
这时,外面传来阵阵喊声,是从紫薇殿方向传来。宣珩允侧首看一眼崔旺,“外面何故喧哗。”
“这……”
崔旺看一眼已经进门的半夏,脸上是惊慌之色,“奴才出去看一眼。”
“不必,半夏你从外边进来,你说。”楚明玥也看到了神色慌张的半夏。
半夏躲在角落里,感受到屋内数道目光齐齐射过来,她心中替楚明玥委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哭喊:“求陛下护佑郡主,求陛下护佑郡主。”
“这姑娘,哭什么。”楚明玥斥道:“起来回话,外边在喊什么?”
半夏仍是跪着,“喊……喊……”,喊了半天也没敢说,只是一个劲儿哭。
哭得楚明玥就快要恼了,宣珩允则锁紧眉心,示意崔旺出去查看。
“微臣斗胆一猜,想必喊得是‘清君侧,诛妖妃’。”崔司淮当真不怕死,声音嘹亮,字字清晰。
小书房里刹那沉寂,半夏的哭声亦戛然而止。
就连空气都静止了,麒麟鼎里的瑞脑香燃出青烟,停在空气里,香气愈发浓郁。
群臣跪谏,声声山呼,为国为民之心赤诚可鉴,诛一女子,是为天下安。
宣珩允没有说错,这才是逼宫。
楚明玥以绣帕掩鼻,无声打哈欠,对眼下危机混不在意。
宣珩允定定看她一眼,转问崔司淮,“你怎知……”
“微臣在来宫的路上,看到了讨伐贵妃的檄文。”崔司淮不等宣珩允问完,就道:“依微臣所见,此时不止宫中,怕是易受鼓动的学子们已经喊着口号围了顺天府衙。”
“他们要贵妃娘娘的命呢。”
作者有话说:
5、05
楚明玥和宣珩允二人的轿舆在紫薇殿前的光华场停下。
紫薇殿前有一百零八台汉白玉石阶,石阶中轴,螭陛顺缓而下,螭陛上的浮雕是大宛开国之初,钦天监的归墟道长端星盘、观星象,授天人示下所绘的苍龙游云。
楚明玥未下轿,她掀开小窗上的幕帘,就瞧见群臣跪在已经洒扫过的汉白玉砖上,个个面向螭陛上的苍龙,陈词激昂,声声震天。
一支御前侍卫腰间挎绣春刀,停在宣珩允的轿舆前,分两队相向一字排开,为宣珩允铺开一条绝对安全的道路。
楚明玥扫一圈,没有瞧见张辞水。
雪不知何时又下起来,细细密密的雪絮在汉白玉砖上落了薄薄一层,那些跪地的大臣官帽上、肩上、甚至眼睫上,都覆上一层纱白。
宣珩允走出轿舆那刻,群臣以膝代步,跪行而至。
为首的是三朝阁老,曾经的帝师,谢俞。谢俞身后,是户部尚书李忠敬,也是长公主的驸马。
“望陛下三思,不可被奸人所惑。”这些人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人太多,楚明玥的轿舆在宣珩允的轿舆后边,被挡去部分视线,瞧不清楚,索性她就自己掀开厚厚的帘幕走了出来。
往这繁密的雪絮里一站,登时就把跪地的人瞧了个清楚,当朝文臣来了过半,朝臣身后,还跪着一众身穿国子监学士服的学子。
这些人都想要她死。
自出大明河宫,半夏就精神紧绷,全然没了往日张牙舞爪的做派,她怀中,紧紧抱着楚明玥的乾红金银线双绣鹤大氅。
楚明玥刚一下轿,半夏就把厚重的大氅给她披上。
接天连地的白茫茫里,她一袭红色,似火凤凰一般端立在天地间。
宣珩允偏头看她一眼,眉心蹙动,颇为不悦:“既是看过了,就速回重华宫。”
群臣们的喊声太响,不知楚明玥有没有听清楚,她站着没动。
但一直伏地保持叩拜姿势的谢俞却是听到宣珩允开口,他挺直腰背,手臂一抬,喊声既停。
年过耄耋的白发老翁,其挥臂的动作却是刹刹生风。楚明玥瞧着,念起她驻守边疆一生的父亲,在号令三军时,一定比这更威风。
光华场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羽翼已丰的年轻新帝开口。
都是锦衣玉食的贵人,不息跪在腊月寒雪里两个时辰,就是为了逼新帝表明态度。
新帝登极三载,破门阀、瓦党争,这些自视甚高的氏族经花家一事,已然溃不成军,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只要新帝肯低头,受此胁迫,那就是氏族威望尚在,世家的面子算是保住了。
且荣嘉贵妃这些年,恣睢善妒、祸乱后宫、染指朝堂,嚣张至极,他们师出有名。
谢俞绷直腰背,仰头道:“老臣斗胆,花家虽有罪,皇后却是大宛朝国母,纵使是死,也当依循律例定罪,万不能被毒受辱而亡。”
说得倒是合情合理,这些文臣总是能把事情说得任仇人听了,都要动容。楚明玥眼尾弯了弯,听得意犹未尽。
宣珩允背手而立,垂首看向谢俞,天本就阴沉,他这一低头,谢俞更瞧不清新帝神情。
所有人都屏息抬眼,等宣珩允开口。
“后宫之事乃朕家事,待查明原委,朕自当罚惩元凶。”宣珩允眯了眯眼,声平四稳:“天寒地冷,爱卿们都回吧。”
楚明玥听着,心里的蜜罐又开始咕噜咕噜冒泡泡,她站在宣珩允身后,悄无声息挪近几步,伸着手指勾宣珩允背于身后的尾指。
宣珩允手臂一僵,没有回应,把双手垂在身侧。
楚明玥咬了咬下唇,蜜罐里的泡泡冷下去。她改勾他腰间那条金线双绣云龙的辍白玉腰带。
谢俞跪着,没有瞧见楚明玥的小动作,不然他怕是要当场骂一句“祸国妖妃”。
“陛下乃国君,没有家事,陛下的家事就是国事。”谢俞的声音虽苍老,底气却是足的,“请陛下把贵妃交宗人署,国【创建和谐家园】处。”
宣珩允凝视着谢俞,未语,眸底渐深,蛰伏在他胸腔里那匹孤狼跃跃欲试。
他沉默得太久,久到谢俞用余光飞速掠过森森杀气的禁卫。李忠敬仿佛看到谢俞的腰背晃了晃。
“谢阁老年迈,想是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