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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圣上事多,近来忘了此事……这个人现今怎么样了?”
“不管怎么说,毕竟将来圣上要亲审的,一直好吃好喝招待着,未尝敢轻忽了。”
郑熙点一点头,想了想,道:
“去春和楼叫几个菜,让他们着食盒装了送来。我到下面去看他一趟。”
小喜不知督公今日怎么就一时兴起,要去看那俞侍郎,揣度着,小心翼翼地问:
“那里头空气湿浊,待久了是要生病的,督公不如还是把人提上来再看。”
郑熙扫了他一眼:
“说什么湿浊,那些囚犯不是好好地在那住着?本督不过下去一趟,又有什么不行?”
听他这么说,小喜也就不敢再提了。想到地牢下面有些阴冷,连忙去寻了件氅衣来,给他披上。
那俞侍郎的案子,郑熙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其实也不算犯了什么大罪,只是皇帝前些天在朝堂上受了些气,想要敲打王丞相一党,故而想方设法寻了个错处,将那俞侍郎抄了家,又命司礼监将替他说情的折子都挑出来,记下名字驳回。此后就再没说要怎么处置他。
皇帝是贵人多忘事,像俞侍郎这样一个小小人物,若是没人提起,或许过个三年五载才想起来。他那一党的朝臣也知道这一点,大概盘算着要等一个皇上高兴的好日子,再想办法上折子保他。
像这样的人,郑熙平常是不去理会的,遑论亲自到地牢去看。不过这一次事关太后,郑熙深知不可轻易托付给别人,还是要他亲自过问才安全。
他提着灯笼,沿着台阶向下。地牢里确实有些浊恶臭气,郑熙拿出手帕子掩了鼻,一直走到最里面。
东厂的地牢里,都是单人囚室。厂卫们揣摩着上意,为着要“照顾”俞璟谦,给他安排了一间最靠里的。
这人在地牢里住了近一个月,早已不是刚进来时的样子了。
郑熙只见他穿着一件破旧衣袍,似乎吃得不好,肌肤显得有些黄瘦,面上髭须凌乱,头发也散乱着,样子十分狼狈。
这时候他听到郑熙的脚步声抬起头来,郑熙这才发觉这俞璟谦衣着虽然不堪,周身竟有种说不出的气度。
郑熙一向以貌美闻名,此时又身披华美大氅,自觉天下风流,也不过是如此这般。然而他站在此人面前,却觉自己竟输了几分。
明明此人只是他的阶下囚,然而郑熙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却嫉妒起来,忍不住要刺他一下:
“我刚从宫里回来,过来看看侍郎。”
之前,俞璟谦曾见过郑熙一面。此时他听了郑熙的话,低着头,只是沉默不语。
郑熙想一想,把手中的食盒放到他面前:
“这是春和楼的酒菜,本督怕侍郎在厂里吃得不好,特意叫人送来的。”
俞璟谦仍是不动,好像是死了,或是聋了。
郑熙俯下身,靠近他耳边,轻声说道:
“太后娘娘,可是还念着您呢。”
听到郑熙说起太后,俞侍郎动了一动,抬起头来,正与郑熙的目光撞上。
此人目光炯炯如电,郑熙被他目光所摄,不免战栗。直起腰来,夸耀似的说:
“你不信么,皇上刚派我做了孝慈宫的总管,就是每日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听闻俞大人与娘娘是旧相识,如今落到这个田地,怎么不求娘娘救您一命?”
俞璟谦沉默片刻,总算开了口,他声音嘶哑:
“罪臣死不足惜……又怎能再连累娘娘。”
这话倒是有点意思了。
郑熙微笑起来,只听那人又说:
“公公若是方便……唉,算了。”
向来宫中的内官,平常最恨被人称呼“公公”,只因他们身体有了缺损残疾,内心自卑,只盼别人以常人待他,他们在宫内,自然是称呼职司,到了宫外,只喜别人称他“爷”“老爷”,像郑熙这般有外面职司的,称他一声“厂督”“厂公”也算勉强。
像俞侍郎这般朝臣,平时向来是看不起内官的,接触不到,自然也不知他们喜欢什么样的称呼。叫声“公公”还算是尊称,若是发起怒来,张口便叫“阉狗”,也是常有的事。
郑熙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和他计较。只因他那句“算了”着实勾起他兴趣来。
这俞璟谦与太后只怕关系匪浅,倘若能想法子让他与太后有所联系,岂不比随便找个人勾引太后更佳?要是能勾得这个俞璟谦落入彀中,郑熙自己也就从眼下这个棘手的任务里脱身出来了。
郑熙不是傻瓜,他自然知道,这件事他若真按皇帝说的去办,直接亲身上阵勾引太后,等事情办成,他也会被处死。
毕竟,太后虽非今上的生母,他二人之间到底也有个母子之名,皇帝又怎么可能容许与太后有染的太监活着呢?
总之事舊shígG獨伽情既然已经交到他手上,只要他最后能把事办成,中间到底用什么办法,皇上大概是不会在意的。与其他自己舍身,不如找眼前这个冤大头来顶缸。
想到这里,郑熙做出少有的和颜悦色:
“本督向来事忙,这些天亏待了侍郎,心里实在过不去。近来有些闲空,很可以常来探望。俞侍郎究竟有什么话要带给娘娘,不妨在这里静静想一想,我过几日再来。”
他说完这话,也不等俞璟谦再回话,抬腿便走。等到第二日,郑熙早早起身回宫,等他赶到孝慈宫的时候,只见太后已经用完了早膳,在跟紫珠说着什么话。
郑熙连忙上前行礼,等太后让他起来,他才说道:
“昨晚,奴婢回东厂之后,见了俞侍郎。”
王度阡听了这话,心里一紧,面上的容色却是淡淡的,倒不显得有什么关心,只问了一句:
“哦?俞璟谦还好?”
“好得很,吃得下,睡得着,以奴目下看来,暂且也还没有什么病,就算再在东厂住个一年半载,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太后听得“一年半载”四字,眉头便皱了起来。郑熙察言观色,试探着说道:
“俞侍郎此案有些复杂,要想查清,少说也要半年。此案皇上特别重视,所以……”
他这样说着,只见太后摇了摇头,叹道:
“可惜了。”
郑熙揣摩着太后的意思,轻声问:
“俞侍郎这事……娘娘是想要管上一管吗?”
太后一怔,过了半晌,才道:
“你既出入自由,不妨便替我给俞璟谦带一句话。”
郑熙心头一喜,面上却不动生色:
“娘娘请讲。”
太后的脸上,露出些悲凉的神色来:
“你就说,我向他问好,当年欠他的情,可惜如今不能够还了,还让他不要怪我。”
第 6 章
听了太后这一句,郑熙心里有点失望,却并不特别吃惊。
按太后要带的话来看,显然俞璟谦这事,她并不打算多管。
当然了,就算她想要管,多半也没有用。她这话,也不过是表明个态度而已。
不过有了这一句,郑熙还是能看得出来,太后与俞璟谦之间,果然有些人所不知的私交。
但这私交究竟到得怎样的地步……就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能猜得到的了。
郑熙想,他还得再想点办法。
他出了孝慈宫,却没有立即出宫,而是直奔御书房而去。将太后给俞璟谦带的话,一五一十跟皇帝说了一遍。
皇帝低头沉思,郑熙在一边看着皇帝的表情,低声道:
“小的有个主意,不知该不该说。”
皇帝瞥他一眼:
“说。”
郑熙道:
“太后为人谨慎,对小的很是警惕,倘若能将俞璟谦放了,一来方便监视这两人的动向,二来,小的也可在太后面前卖个人情……您觉得这样可妥当么?”
皇帝尚还沉默不语,郑熙想,他大概还得再推一把。
于是他又道:
“俞璟谦家就在都内,陛下若不放心,我拨两个厂卫去他家前后门守着,不许他外出就是了。说来他犯罪的证据多有不足,关得久了,难免要引起朝中的不满,如今将他放出来,也显得天恩浩荡。”
皇帝沉思许久,终于抬起头来,拿定了主意:
“就按你说的办,太后若是再叫你给俞璟谦传话,你尽管传,无论他们说了什么,都要一一地记下,倘他两个私相传递信物,有切实的证据落下来,就迅速向我回报。”
“是。”
一切谈妥,郑熙心中有了成算,当即出宫回到东厂。
他唤来厂中正当班的两个百户,依次嘱咐:
“你领一队人,再去查俞璟谦的履历,一切务要详细,任何小事都不可放过。”
“你亲自往俞璟谦家去一趟,告诉他家里派人来接他,等他到家,拨几个人在他家前后门守好,不许他进出。”
众人领命去了,郑熙吩咐完这些,就又下地牢去看俞璟谦。
俞璟谦的精神,比他上次来看的时候还差了些。听见脚步声,连头也不抬一下。
郑熙倒也不在乎,只是笑着对他说道:
“俞璟谦,你的运气到了。”
俞璟谦这才动了动,却仍没有抬起头来,显见着不愿意搭理他。
这些朝臣,哪怕是在东厂的囚牢里,也非要维持着所谓的“风骨”,不肯对太监低头。
郑熙平素最恨的就是这些人,此时看他这样,不免哼了一声:
“俞璟谦,你别得意。如今放你出去,不过是皇上、娘娘念你体弱,怕你死在我这囚牢里,故而对你特别施恩,特许你在家思过。可没有说不追究你的罪过……你可明白么?”
俞璟谦好像这才听见他的话,怔怔地抬起头来问:
“要放我出去?”
郑熙点一点头,命人打开了牢门。俞璟谦伏在地上,磕了个头:
“罪臣叩谢皇上、娘娘恩典。”
郑熙弯下腰,问他:
“你可有什么话要传进宫去,给皇上、娘娘知道的?”
俞璟谦又是一怔:
“公公有此一问,可是圣上有什么旨意?若有要璟谦效劳的地方,璟谦自当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