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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并不像是什么虫儿,反而像是谁敲出来的暗号。
王度阡侧着耳朵听,听外屋里青樱的呼吸匀净了,就悄悄趿上鞋,走过去开了窗。
两下里望望,她什么也没瞧见,只得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一句:
“谁?”
有细入蚊蚋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娘娘,是我。”
是郑熙。
月色朦胧之中,那人不知从哪冒出来,站在了窗前。
这人突然在夜里出现在她寝殿的窗前,着实让王度阡感到紧张。
她免不了又要想起,在数月之前,也正是这样一个夜晚,也正是这个人,为她设下了一个险恶的圈套。若不是她警醒,此刻她已经死了。
现在这个人站在她的窗前,想要同她说话。
如果她更谨慎一点,她本来不应该搭理舊shígG獨伽他的。
可是之前,他们确实有过一点短暂的交谈,达成了些并没有什么约束效力的联盟。
人都有好奇心,她确实想要知道,他这么特特地在大半夜里跑来,究竟有什么话,非要和她说不可。
这个人或许会把别人的性命当做自己的垫脚石,却不会轻易以身犯险。
不过他到这里来的事情,还是别让人知道为好。
王度阡将手指比在唇边,轻轻摇头,然后关上了窗。
她回过身来叫外间里躺着的宫女:
“青樱。”
青樱迷迷糊糊“啊”了一声,王度阡道:
“近来似乎有什么小飞虫儿,在蚊帐外头嗡嗡地飞,搅得人睡不了觉。你上外头配殿里去,取些能驱蚊虫的熏香来。”
青樱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支走了青樱,王度阡又回过头来开了窗,郑熙直接从窗子跳了进来,笑道:
“娘娘。”
王度阡没给他好脸色:
“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是进了贼。”
郑熙闻言又笑起来:
“娘娘说笑了,这宫里,哪会有贼呢?”
王度阡正色道:
“几个月前,到我这里配殿私会白柳的那人,难道不是贼吗?”
郑熙被太后揭了短,脸上红起来,垂下了头,嘴角却仍噙着笑:
“娘娘这是在臊我了,我要为娘娘做点什么,娘娘才肯忘了这事?”
他嘴里是在求饶,却止不住要笑,似乎还挺得意。
王度阡看着他,心里想,这样一个人,与戏台上那些奸宦,着实也没什么分别。
戏台上那些奸宦最后总是要得报应的,可眼前这个人,大概会活得比谁都长久。
只为他实在太聪明,她宫里宫外见过这么些人,没有一个比得上他。可惜他这样一个聪明人,却成了太监,操着最卑贱的劳役。
可巧如今他掌了东厂的大权,满朝文武的阴私全在他手中掌握,只怕皇帝也在他股掌之中。
如今她也没兴趣和他弄什么玄虚,直截了当地问:
“你大半夜跳窗子进来,究竟是有什么事?”
“奴这里有一份东平王最近接见大臣的记录,想着娘娘或许想看看,就拿来了。”
王度阡没想到他会特意把这样的东西拿给她看,不免笑了:
“你还真有心,我只道你从前那些话只是随口说的,想不到你居然真能放在心上。”
郑熙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开口答她,声音很轻:
“我早说过,我对娘娘……忠心耿耿。”
王度阡已经许久没有被人这样看过了。她是太后,早已习惯了别人在她面前垂下眼帘。然而此时,他无礼地盯着她,目光灼灼。
好像要把她吞下去一样。
要是平常问安时的那种距离也就罢了,偏偏此刻两人面对面地立着……太近了。
他离她太近了。
在这里还不像上一次,那时候是在旷野里,四周空旷无人,有许多地方可以退避,可以稍稍后退一步,以拉远这种距离。
但在这里不行,桌子、椅子、床和墙,所有的这些东西都在挡着她。让她不得不接受他目光的逼视。
好在灯已经熄了,这里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她看着他,只能看到一点模糊朦胧的影子,还有从他眼睛里反射出来的一点月光……料想他也看不见她红透了的面颊。
王度阡伸手去接郑熙手里拿着的纸页,郑熙却又将那东西拿远了:
“奴把这东西给娘娘看,娘娘要给奴些什么呢?”
果然,要想从他那里拿到点什么东西,是不可能没有代价的。
听了这话,王度阡心里反而轻松了,面上的红晕也消散下去,语调恢复了往日的冷傲:
“我已经许了你性命,难道还不够吗?”
郑熙低低声地笑:
“娘娘难道不知道?我们这些做太监的,总归是贪心不足,什么都想要。”
好哇,这是敲诈了。
王度阡却也并非没有办法:
“像你方才说的,用这东西换我把几个月前那件事忘了,可好?”
郑熙微笑着摇头:
“那些恐怕还不够。”
“可我着实没什么可给你的了,”王度阡说,“秉笔应当知道,我只是深宫之中的妇人,虽然有个太后的名头,不过是个空架子——我是没有子嗣的,也就永远没有更靠近权力的机会。倘若秉笔觉得我没有用,不妨改投他人……不过是为了前途,我也不会因此就恼了你。”
看着王度阡摆出一副细细计算的模样,郑熙心里只觉得她可爱。
这样想了之后,郑熙突然一凛。
以“可爱”这词形容太后,未免有些大逆不道了。
说来,他倒是有些想要的东西,却完全不敢说。哪怕现在她就在他面前,哪怕此处黑得连对面人的表情都看不清,哪怕这里再没第三个人在场……他也不敢说。
郑熙摇头:
“我就只是看好娘娘,除了娘娘以外,我谁也不愿意跟。”
王度阡哼了一声:
“那你可选错了人。”
“到底有没有选错,是我自己说了算的。”
王度阡的语气里多有了点危险的味道:
“你把这东西拿来,又不肯给我,莫不是特意来戏耍我的?”
郑熙的笑意更深:
“奴哪里敢!”
他这样说着,将手上的东西递到了王度阡的手里:
“这可是娘娘欠我的,以后不要忘了还。”
王度阡接过纸页,郑熙替她掌起灯来,容她一张一张往下看。
这份报告里,表面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过王度阡看得出,东平王见的,似乎都是些关键人物。
禁军的首领,朝中的党魁,高门世家的家主,门生遍地的老臣……
要是有人看了这份名单,还说东平王没有谋反的打算,那真是鬼都不信。
不过在谈话的部分,倒是没有记录下什么特别的内容。东平王很谨慎,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和对方谈什么。
王度阡刚将纸页粗粗翻了一遍,准备把东西还给郑熙,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进来:
“娘娘还没有睡?熏香已经拿来了。”
◉ 第 29 章
现在要立即跳窗已经来不及, 郑熙劈手夺过太后手上拿着的东西,直接躲到了太后床下。
真是巧,他刚刚躲好, 青樱就已经进了屋。
王度阡还站在床前, 转过头往外头看,灯火在她身下投出长长的影子。
青樱捧着香丸进来,见太后站着, 走过来行了个礼:
“娘娘您怎么起来了?我已经拿回了香丸, 这就给您点上。”
王度阡微微点头, 什么都没说。
她看着青樱将香丸放进博山炉, 借着灯上的火, 用一根纸媒将香丸点燃,再将炉盖盖好。
沉香的气息从香炉中缓缓飘散出来,倒是让人心里沉静了不少。
王度阡吩咐一声:
“辛苦你,今晚再没什么事了, 你也去睡吧。”
吩咐完青樱, 王度阡熄了灯,重新躺下来。
灯灭后,到处又是一团漆黑。
郑熙躺在太后床下, 只觉太后身上的馥郁芬芳, 酽酽地从上面沉下来。
这里是她每日睡着的床, 此时此刻,她就躺在他上面, 与他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