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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靖白：“……”

  　　文大将军原来还是个脑补狂人，怪不得日后他有那么多奇思妙想的用兵策略。

  　　文大将军继续说道：“你这个人情我是记下了，除了思慕的婚事，其他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必当竭尽全力。”

  　　安靖白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王爷多虑了，郡主金枝玉叶岂是我能肖想的？我帮你并没有什么目的，非要说的话，就是和王爷交个朋友，王爷不用还我人情。”

  　　文驰顿了顿，狐疑道：“是这样吗？”

  　　安靖白道：“靖白所言句句属实，还有另外几句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文驰：“当讲，你这就讲。”

  　　安靖白道：“王爷既然有从军之心，那便一以贯之，不要半途而废，虽说现在因为身份有些波折，但我相信以王爷在军事上的才能，日后定有施展的机会，现在时机未到，王爷尽可以沉下心来做好准备，以待来日一鸣惊人。我听裴度说皇上早有清扫边患之心，只是朝中仍有争议，皇上未能在朝堂内部达成统一，而以我之见，这种僵局迟早会被打破，我从汉南来京时特意观察过，沿途州府大多是物阜民丰，百姓丰衣足食，经过几位先帝经营，大周朝已有足够的底气应对胡族侵扰，胡族对我们予取予求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不是朝中那些主和派官员能主导的，这是双方实力对比导致的必然局面，局势如此，武人必有用武之地。”

  　　文驰听得深以为然，说道：“安解元，箭术上我服你，见识上我也服你了。”

  　　安靖白笑道：“一些浅见，希望对王爷有所助益。”

  　　文驰道：“很有助益，你这番话我会详细考虑。”

  　　言语至此，安靖白向他拱手行了一礼，文驰当即回礼，两人再不说其他，从偏厅依旧返回正厅。

  　　昭平帝正在跟裴度详细了解安靖白此人，见得安靖白和文驰返回，便换了话题，继续聊回箭术弓矢之上，而他们说了不多时，丰庆王妃和文思慕、裴知意便亲自过来邀请去吃午膳，他们便将话题搬到饭桌上继续交流，期间基本都是昭平帝询问安靖白关于弓箭上的改造构想，安靖白逐一回答，文驰和裴度等人也听得尽兴。

  　　一直到那个面白无须的太监亲自进来跟昭平帝耳语，昭平帝听罢让他退下，接着说道：“安解元，今日无论比箭还是听你讲述弓矢改良我都获益良多，日后再找机会与你详谈，今日另有要事，我便先告辞了。”

  　　文驰等人一起起身相送，昭平帝摆了摆手，说道：“可以了，不必送。”

  　　文驰等人还是跟出了门口，一直目送那位太监将昭平帝送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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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 ☪ 元宵灯会 ◇

  　　◎“郡主和王爷也来吗？”◎

  　　昭平帝走后, 安靖白和裴度三人也不多留，文思慕兄妹和丰庆王妃一起将他们送出王府大门，文思慕对安靖白自然是千万感谢, 文驰则是请安靖白有空随时到王府相聚, 双方自有一番结交言语，不必细说。

  　　裴度并没有和裴知意一同返回裴府，而是依旧让安靖白上了他的马车，先往崔宅方向走, 待远离王府之后, 裴度才头伸出车窗瞧了一圈，确定隔墙无耳, 随后将马车帘子放下，靠近安靖白, 神秘兮兮道：“想了半天, 这件事我还是得跟你说了。”

  　　安靖白猜到他要坦白“赵先生”的真实身份, 便明知故问：“什么事？”

  　　裴度道：“你先答应我不要被吓到，坐稳了免得摔下来。”

  　　安靖白：“……”

  　　裴度凑到他耳畔, 还用手遮住进行隔音，小声又隆重道：“刚才那个赵先生其实是皇上！”

  　　皇上两个字他特意用了着重语气，说完, 他拉开距离等待安靖白的反应，随时做好安靖白慌张失措他马上进行扶持的准备, 但等了半晌，安靖白看着他, 问道：“然后呢？”

  　　裴度：“？”

  　　安靖白笑了笑, 说道：“我知道他是皇上, 但我想着他既然是微服出宫, 我又是明年参加武举的士子，皇上必然不能在我面前亮明身份，所以他让你们向我隐瞒就在情理之中。”

  　　裴度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皇上？”

  　　安靖白：“从各种细节推测出来的，你的反常，文驰对他的态度，还有他自己的表现等等，我们在客厅入座的时候，连文驰都不敢和他平起平坐，在京城里，有几个人的身份比文驰这个丰庆王还高？”

  　　裴度略一回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感情你才是明白人，我们还以为顺利瞒过你了。”

  　　安靖白道：“如果你不提，这件事我也不会说，现在你既然向我坦白，我也不好跟你假装不知情了。”

  　　裴度道：“还好我说了。”

  　　安靖白笑道：“你冒着抗旨的风险跟我坦白皇上的身份，足见你对我的信任，我很感激。”

  　　裴度反而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道：“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我们什么关系。”

  　　安靖白道：“不过这件事到我们这里就行了，宋崇和明武表兄他们那边我们要瞒着”

  　　裴度道：“我懂，他们知道了反而没好处。”

  　　安靖白点了点头，裴度道：“这次你算捡到天大好处了，无论比箭还是后面说的弓矢改良，我看皇上都很认可你，有了这层关系，有些事情就好办了。”

  　　他没有明说“有些事”是武举，因为到底是科举大事，皇上也不能凭借个人喜好擢选私人，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说法，因为大周朝说到底是“家天下”而非“国天下”，从这一点上来说，作为一家之主的皇上要任用某个人，不需要向谁交代，而且科举殿试选出一甲，也就是状元、榜眼和探花本就是皇帝个人钦点，裴度为了言语上好听才说“有些事就好办了”，没有言明这些事就是科举考试，总之，有了昭平帝的青睐，对于安靖白的科举仕途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另一边，在丰庆王府的大门口，当安靖白和裴度辞去，文驰夫妇和文思慕又送走裴知意之后，看着远行的车马，文驰开始感叹道：“思慕，你叫来的这个安解元很有意思，就是可惜了。”

  　　文思慕问他：“怎么可惜了？”

  　　文驰“啧”了一声，说道：“他不喜欢你。”

  　　文思慕：“？”

  　　怀疑自己听错，丰庆王妃最了解文驰这个大直男且乐于疯狂脑补的性子，忙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文驰理直气壮道：“我没胡说，你们准备午膳时我和他私下聊过了，我问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他说你是金枝玉叶他不敢肖想，不敢肖想就是婉拒了。”

  　　丰庆王妃疯狂给他使眼色，他仍自我陶醉，脑补道：“不过他说你是金枝玉叶才不敢肖想，言外之意也可能是喜欢你这个人，他在暗示如果你不在乎他的出身，他就勇敢一次……思慕，我觉得你若对他也有意思，我和知意可以从中周旋帮你把他弄到手，免得大姑姑整天念叨你的婚事，给你介绍的都是些什么外强中干的草包？我吓唬两句全跑了，这个安解元可不怕我，我觉得和你很般配，我再找裴度多了解下他，行的话帮你一把。”

  　　文思慕瞪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脸便往王府里边走了，文驰一脸茫然，向丰庆王妃道：“我没说错啊，她从没请过什么男的来家里，现在唯独请了这个安解元过来，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吗？”

  　　丰庆王妃道：“你才有意思！”

  　　说罢，也转身往府里走，追文思慕去了，文驰留在原地，喊道：“我没说错啊，哎！你们等等我，我还有其他想法……”

  　　此时，和裴度同乘一辆马车的安靖白打了个莫名其妙的喷嚏，裴度问他：“怎么了？”

  　　安靖白揉了揉鼻子，说道：“没事，可能是有点冷了。”

  　　下一刻，他发现马车车窗外飘进来一粒白色的小团絮，他伸手捻了一下，清凉柔软，小絮在手指肚消失无踪，融化成了水，安靖白便伸手拉开了窗帘子，雪花们争先恐后挤进来，天上飞雪似鹅毛纷纷，不知ᴶˢᴳᴮᴮ不觉间，京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好大的雪。

  　　瑞雪兆丰年。

  　　那么安靖白这一趟王府之行后，伴随这场大雪，很快就到了他们在京城度过的第一个年节了。

  　　因为他们在京城的缘故，崔弘政和崔明昊都没有返回汉南过年，反而是嘉州和宜宁府那边托人送了许多东西过来，另有家里寄来的信件，这些都不必说了，京城繁华地，年节自然也极为热闹，安靖白等人有彼此相伴，也不觉得客居异乡寂寞孤单。

  　　临近年关，崔宅这边有许多人来送年礼，更多是崔弘政的同僚，崔明昊的同窗好友，安靖白也有人送礼，裴度亲自来了一趟，将他们夫妇和裴知意的年礼送来，另外文思慕虽然没有登门拜访，但她也代表丰庆王府送了好些东西，其他在京城经商或者做官的汉南同乡，和安靖白家有关系的，或者干脆就是为着安靖白和宋崇的名声过来送礼的，也有不少人。

  　　安靖白和宋崇逐一接受，逐一回礼，因为考虑到年节忙碌，特别是像裴府和丰庆王府这样的人家，他们便不好再上门去叨扰裴度和文思慕等人，就打点好礼物，写了名帖，托李管事带人送去。

  　　到了年节，崔弘政放了崔宅里所有小厮丫鬟各自回家过年，于是安靖白和宋崇、崔明武、崔明景、崔明昊便自己动手，扫雪除尘，写对联，贴红纸，将崔宅里里外外洒扫一新，他们也不到外头吃年夜饭了，而是崔弘政这位亲舅舅下厨掌勺，崔明景打下手，崔明武劈柴挑水，宋崇和崔明昊切配菜，安靖白烧火看灶，人人参与，做了一顿地道的汉南年夜饭，柴米油盐醋，抚慰游人心。

  　　年三十当晚，崔弘政邀请他们举杯，说道：“来，你们明年都要金榜题名，大魁天下。”

  　　安靖白回了句：“二舅舅明年高升。”

  　　宋崇等人也一起向崔弘政说好话，随后众人碰杯，一饮而尽。

  　　吃过年夜饭，京城外面开始热闹起来，皇宫那边会燃放盛大的烟花炮竹，且开放平时关闭的数道宫门，允许百姓进入内城观礼，皇帝会出现在城楼之上与民同庆，安靖白等人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他们搬了梯子到屋顶上望向皇城方向，也能看见一道又一道的烟花绽开，苍穹与皇城明灭不定，落到他们眼里，一半是美轮美奂，一般半壮气豪情。

  　　山河壮美，天地阔畅，京城为之最，他们必不能辜负这一遭。

  　　于是昭平九年就在人们欢庆达旦的气氛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新年热闹不减，亲朋师友串门拜访，因着安靖白和宋崇的名气，许多来自嘉州的举人或者旅居京城的商贾富绅都有人来拜会，这是必要的人情世故，安靖白和宋崇也不拒绝人家的好意，便花了几日时间应付下来，当然了，他们也要去拜年，宋崇和崔明景便要去拜会去年主考他们乡试的主考官和副考官，在科举场上，他们两个算是人家的“门生”。

  　　接着，他们先让人给裴府送了拜帖，约定好日子，便一起到裴府走了一趟。

  　　裴度自然欢喜他们来，裴府中人对他们印象也不差，就有宾主尽兴的接待，而临别之际，裴知意特地向安靖白问道：“安解元，你们可曾去王府拜访了？”

  　　安靖白道：“不曾，我们和郡主王爷到底仅有数面之交，实在不敢上王府叨扰。”

  　　裴知意道：“叨扰不至于，王爷和郡主的为人安解元是知道的，既然王府你不便去，这样如何？十五日有元宵灯会，我在陶然楼订了位置，到时你们一起来，咱们再聚一聚。”

  　　安靖白道：“郡主和王爷也来吗？”

  　　裴知意道：“自然来的，他们最喜欢热闹。”

  　　安靖白想着裴知意一片心意，且又是这样的日子，便跟宋崇三人对了眼神，宋崇等人并没有拒绝，安靖白便回道：“好，到时我们一定来。”

  　　裴知意道：“那就说好了，我给你们留四个位子。”

  　　如此说定，他们从裴府返回崔宅，等了几日就是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了。

  　　古代的元宵节可比年节还要热闹，如果说年节是皇上家与民同庆，那元宵节就是百姓们自发庆贺的节日，在还有宵禁的朝代，百姓们唯有元宵节可以通宵达旦在外庆饮，可见这个节日何其珍贵特殊，大周朝到了昭平帝这一代，虽然已没有必要实行宵禁，但元宵的热闹依然不减当年，一直传承下来的灯会，反而因为百姓富足显得越发隆重盛大了。

  　　元宵当晚，安靖白依然换了那身沧浪色外衣，且多批了一件玄色外袍，玉簪束发，腰间再配白玉珏，与宋崇三人出门赴约。

  　　裴知意订的陶然楼在京城最繁华、最热闹的长安街，长安街是东西走向，北面过了承天门就是皇城禁宫，南边是六部五寺等中央官署，东西两边都是寸土寸金的豪华地段，只有天下富贾或者京中权贵才能在这样的地方购置产业，这样的流金地，到了元宵节灯会，不消说有多热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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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 ☪ 心动 ◇

  　　◎但如果世上有怦然心动，这无疑是其中一种。◎

  　　安靖白等人所在的陶然楼一共有三层, 因限于规制不得高于宫城，略比宫城低一些，但在京中已是相当高的楼宇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 元宵灯会, 权贵之家的花灯游车会从东西长安街两边相对而行，到中间会合之后，往皇宫承天门方向走，最终停留在承天门前大广场, 皇帝携带皇后嫔妃登上城楼, 有时甚至太后也会出来赏灯，最终评定哪一家的花灯游车最为出彩, 优胜者可得丰厚嘉奖，其实嘉奖倒在其次了, 主要是得到皇上和太后的青睐, 因此京中达官贵人, 权臣富贾，每年都在灯会游车上下功夫, 使得灯会极为隆重。

  　　因着裴知意在京中又是“社交达人”，各家各府的公子小姐她基本都有交情，因此陶然楼上下三层都是她邀请过来的权贵名流, 和上次她生辰宴时的场面相比有过而无不及。

  　　安靖白和宋崇四人到时，楼里已是热闹哄哄, 因为上次在裴知意的生辰宴上已经露过脸，因此很多宾客都识得安靖白四人, 安靖白上楼时, 许多人便都主动上来见礼问候, 安靖白一一回过, 再没有上次朱世子那种人出来轻视他们是穷酸举人了。

  　　裴知意给他们安排的位置在三楼最好的位置，上了楼，不待安靖白和宋崇四人向裴知意见礼致意，文驰便第一个将安靖白拉了过去，说道：“安解元，来坐来坐，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安靖白回道：“王爷海量，喝酒我是不及的，不过我这位表兄对你胃口。”

  　　说罢，他先将崔明武介绍给文驰，又介绍了宋崇和崔明景，几人各自报了姓名家世，就算结交了，崔明武和文驰是同一个性子，意气相投，崔明景日后是跟着文驰南征北战的小军师，宋崇举手投足处处透出一股儒雅沉稳之气，三人自然都跟文驰这位丰庆王相谈甚欢，文驰又领他们认识丰庆王妃，宋崇三人以礼相见。

  　　安靖白这边则主动向文思慕见礼，文思慕笑着还了礼，说道：“本来前几日想着到府上给安解元拜年，可宫里宫外实在走不开，思慕也不好独自登门，便只得今日才跟安解元道一声新年吉庆。”

  　　安靖白道：“郡主客气了，年前收到你们的礼物，本该是我登门拜年，却想着你和王爷年节忙碌，因此我也不敢到府上叨扰，实在是我失了礼数。”

  　　文思慕道：“安解元不必这样讲，你们的心意我也收到了，既是这样，今日元宵未散，我们此时相见也不算迟。”

  　　安靖白道：“好，那我也跟郡主道一声新年吉庆。”

  　　文思慕福了福身子，回道：“承安解元贵言，思慕祝您今年荣登科甲，金榜题名。”

  　　她们如此说时，裴度、许幼微和裴知意便放下了另一边的客人走过来，安靖白赶紧行礼拜见，口呼“大嫂”，这次由许幼微说道：“安解元不必这样客气，今天这样的日子再拘礼反倒生分了。”

  　　裴度说道：“就是，随便些，别拘着，一回生两回熟了，都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