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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裴度又带他们见过上面两位兄长，因为裴度母亲身体不适，一直在别院修养，向来极少见客，安靖白等人便不去叨扰，最后去见了裴度的妻子和妹子。

  　　裴度的妻子叫做许幼微，这位是安靖白和宋崇的“老熟人”了，这些年他们和裴度的来往信件就是许幼微帮着寄收，裴度也时常跟她提及安靖白两人，并言明是结拜兄弟，因此见到安靖白两人，许幼微倒先行礼拜见，安靖白和宋崇赶紧还礼，说道：“这可使不得，该是我们先拜见嫂子。”

  　　许幼微道：“当年我与裴郎成婚，你们远从嘉州送礼过来道贺，为着那份心意，我是该向你们先行这个礼的。”

  　　安靖白笑言：“好，这个礼我们受了，往后可就是我们拜见嫂子了，不然乱了辈分。”

  　　许幼微道：“自然听两位贤弟的。”

  　　接着就是介绍一旁的妹子了。

  　　裴度这位妹子名叫裴知意，也就是今日的“寿星”，裴知意今年十七岁尚未出阁，正是待嫁之身，又是裴府的小小姐，这样的身份自然引得京城里各家权贵眼馋，都想着夺得她这份姻缘，好攀上裴家的门楣，因此裴知意现在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姑娘，便是连皇族都有人求娶的。

  　　虽是这样的身份，裴知意却并未低看安靖白等人一眼，反而因为从裴度口中得知安靖白四人是从汉南行省的县试一场场考到京城来的，对安靖白四人更为高看一眼，在她看来，京城许多权贵子弟是仗着家族庇护才博得官身，并往往以此沾沾自喜，觉得高人一等，殊不知凭借真才实学从童生试一场场考上来的读书郎才是真英才。

  　　裴度一番介绍之后，裴知意说道：“多谢几位来府上贺我生辰，只是今日客人太多，知意逐一照顾不过来，你们便多留些时候，晚上我和三哥三嫂与你们单独吃顿饭，好好说说话，若是你们不便，日后再叙也是不迟的。”

  　　安靖白四人应下了，裴知意还要招呼其他客人，便不多留，行了礼退去。

  　　剩下裴度和许幼微，裴度ᴶˢᴳᴮᴮ也有其他客人招呼，当然也不能留许幼微一人陪着这几位兄弟，大周朝民风虽然相对开化，没那么多礼教大妨的讲究，却也没有嫂子单独陪几个小叔子的道理，于是许幼微也辞去之后，裴度让吕青过来先领安靖白四人入席，他则仍去接待其他客人，晚些时候再过来跟安靖白四人相聚。

  　　裴府有专门设宴的地方，那是连廊衔接起来的各个建筑，四面通透，因是冬日，两边设有屏风格挡，安靖白看了下，连廊衔接起来的宴会厅足有五个，每个设有二三十条横桌，桌子是前后三排东西对坐摆向，东边坐男宾，西边坐女客，每桌可以坐两人，主人家或者是最为尊贵的客人则在中间那三张桌子，居上座。

  　　因着裴度的安排，他给安靖白四人留了两张极为靠近首座的位置，就在中间那三张主桌的左手边，而坐在他们旁边的，都是裴府最为尊贵的客人。

  　　安靖白四人到时，已有过半客人入席，因为安靖白四人是这样的新鲜面孔，在场宾客大都相熟，反倒使得安靖白四人引人瞩目，一时间已有人在打量他们议论他们的来历，而安靖白才刚落座，便听闻有人喊了出来：

  　　“是你们几个穷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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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 ☪ 文和郡主 ◇

  　　◎便连整个人都是小小的。◎

  　　安靖白转头望去, 豆豆眼少爷和痦子少爷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和他们身边几个獐头鼠目的贵少爷正直勾勾往这边盯着。

  　　盯上了。

  　　这些人一经喊了“臭穷酸”，便引得厅堂内所有人都看向了安靖白四人。

  　　安靖白略一蹙眉, 旁边的吕青已在他耳畔说道：“小眼睛是忠勇候家世子, 痦子是太常寺卿胡大人家的公子。”

  　　吕青这边迅速报了对方背景，另一边已主动帮安靖白四人化解尴尬，他向豆豆眼和痦子介绍道：“朱世子、胡公子，你们怕是误会了, 这四位少爷是我家三少爷与四小姐特意请来的贵客。”

  　　朱世子笑道：“是嘛？那我更得替裴三少爷和知意小姐过过眼了, 以裴府如今门楣，自然少不了许多追名逐利的穷酸攀扯, 我们只希望三少爷看清楚些人，避免交友不慎。”

  　　吕青笑道：“世子说笑了, 这四位少爷都是从汉南行省进京的举人, 特意参加明年会考的, 在汉南都是鼎鼎有名的青年翘楚，并非追名逐利之流。”

  　　朱世子扫了一眼安靖白四人, 不依不饶道：“原来是南边来的穷酸举人，考了个举人以为自己登了天，怪不得走路不长眼。”

  　　他说走路不长眼, 指的是在裴府门口安靖白四人挡了他们的道，但安靖白几人何曾挡了他们的路, 裴府门前道路宽广，是他们自恃身份跋扈惯了, 非得从安靖白几人那里走, 而他说“穷酸举人”也真是发自内心的傲慢, 因为举人虽说难能可贵, 但在他们这些权贵眼中，举人其实跟穷酸秀才没有区别，也争抢着做他们府上的“门客”，别说举人了，就是寒门出身的进士，他们这些人也不放在眼里。

  　　当然了，在场之人虽都是权贵，但并非所有人都像朱世子和胡公子这般狗眼看人低，其中就有礼部官员或者礼部官员的家属在场，因为礼部负责科举，各行省乡试名册也会送往礼部一份登记造册，当吕青说出安靖白四人来自汉南行省时，当即有人反应过来，说道：“今年汉南行省文武乡试出了两位‘连中四元’的解元，便是圣上也知道了这件事，四位既然从汉南行省来京，是否识得那两位解元？”

  　　举人在这些人眼里不算什么，但如果是连中四元的举人，连皇帝过问了的话，这样的举人就有些分量了，因此当那人问了之后，在场之人继续往安靖白身上看过来，便连对面的女宾客们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吕青向那人略一拱手，笑回道：“大人，今年汉南行省文武乡试两位解元，正在此处。”

  　　在场宾客俱都惊讶，朱世子和胡公子亦脸色微变，但他们扫了眼安靖白四人，冷哼道：“不会是这几个穷酸吧？”

  　　吕青不再搭理他们，而是向众人介绍道：“这位便是今年汉南行省文乡试魁首，宋崇，宋解元。”又道：“这位是今年汉南行省武乡试魁首，安靖白，安解元，安解元是嘉州定毅伯府大少爷，汉南行省总兵崔安国老将军的外孙，另外两位是催老将军家嫡孙，也在今年文武乡试中名列前茅。”

  　　听吕青如此说，席间许多人便对安靖白等人有所改观，皆是高看一眼。

  　　唯有朱世子和胡公子还在碎嘴，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考中了文武状元。”

  　　他们再这么说话就是不识抬举了，吕青变了脸色，说道：“朱世子，胡公子，安解元四人都是我们府上贵客，还望看在三少爷和四小姐的面上，不要再与他们为难。”

  　　这两个人都知道裴度是什么人，且他们此来都有求娶裴知意的小心思，不看僧面看佛面，吕青说了这样的话，他们至少在言语上不再对安靖白等人有纠缠了，悻悻坐下，再不言语。

  　　吕青转身向安靖白四人行礼，轻声道：“是我疏忽了，这件事会向三少爷禀明。”

  　　安靖白道：“无妨。”

  　　吕青道：“四位在此稍候开宴，我去去便来。”

  　　安靖白道：“吕护卫自去，不用管我们。”

  　　吕青拱手，从南边连廊退出，他直接去寻裴度，裴度此时正和裴知意接待一位重要客人，也是一位小姐，和裴知意年纪相仿，只是看起来年幼一些，穿一身青粲色袄裙，头上身上并不刻意佩戴许多金银首饰，唯有左手缠了一圈天水之青，那是一串天青色的宝珠，所谓珠圆玉润，一眼可知不凡。

  　　吕青见到此人，先行礼道：“小人拜见文和郡主。”

  　　文和郡主回道：“吕护卫不必多礼，你找裴三哥有事儿？”

  　　声音软软的，就像阳春三月里娇柔的风。

  　　吕青应了声是，文和郡主说道：“那么我和丫鬟们先退出去罢。”

  　　裴度却道：“郡主不必走，你和知意叫我一声三哥便是自家人，何必就有许多讲究？”又向吕青道：“你只管说。”

  　　吕青便将刚才朱世子、胡公子针对安靖白等人的一一禀明，裴度听罢皱眉，问道：“还有这种事？”

  　　听闻安靖白四人从进府开始便遭受朱、胡两人欺辱，裴度心有愧疚，但他不是无能狂怒之人，直接去找朱、胡两人“讲道理”，而是想办法替安靖白等人找回面子，他思索片刻，问吕青道：“离正式开宴还有多久？”

  　　吕青道：“半个时辰。”

  　　裴度又问裴知意：“客人都到了吧？”

  　　裴知意道：“差不多了。”

  　　裴度道：“好，那就玩个小游戏。”

  　　裴知意不解，裴度先不解释，吩咐吕青道：“你去准备一捆投壶用的蜡头箭，另外备几张长弓，三面大小不一的铜锣，一起搬到宴堂那边去，我们在那边等你，快些办妥。”

  　　吕青也不多问，领命自去，裴知意这才问道：“三哥卖的什么关子？”

  　　文和郡主也起了兴趣，问道：“我也好奇了，分明是投壶，为何还要准备长弓？”

  　　所谓雅歌投壶，投壶是一种古人在宴会上常玩的游戏，简单来说就是用手执箭投向一定距离外的一个窄口陶壶，可能就是飞镖游戏的原型，而为了安全起见，投壶所用的箭一般都是蜡箭头，或者用布团把箭头抱起来，避免伤人，但无论使用哪种箭头都是用手投出箭矢，没有使用长弓射出的，文和郡主听闻裴度吩咐吕青既准备蜡头箭，又准备长弓，自然好奇了。

  　　裴度说道：“我那位姓安的三弟箭术了得，今天朱世子和胡公子在我们府里羞辱了他，他为着我们考虑自然得忍，但我不能让他们白受欺辱，待会你们看着，我要让他把面子都找回来，顺便成全他神箭手的名声。”

  　　文和郡主问道：“那位安大哥的箭术比你还厉害吗？”

  　　裴度可是京城有名的神射手，便连皇表兄都赞不绝口的，文和郡主难免好奇还有人比裴度厉害。

  　　裴度说道：“三年前我在嘉州和他比箭，那时他才重新练箭一个多月，我和他算打成平手，现在又过了三年，他在武举县试、府试、院试和乡试之中，无论骑射还是步射，几乎都以全部正中靶心的成绩夺得榜首，现在是汉南行省的武解元，由此看，我已ᴶˢᴳᴮᴮ经不如他了。”

  　　文和郡主颔首了然，心想着这位武解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裴知意道：“宴堂到底不是靶场，三哥如何成全他？”

  　　裴度笑言道：“这还得你们帮忙。”

  　　他跟裴知意和文和郡主说了一通，裴知意和文和郡主听罢，两人皆有兴趣，越发期待待会的小游戏了，三人便如此说定，一同往宴堂那边走去。

  　　此时入席的客人已差不多到齐，裴知意的生辰宴不会有人舍得迟到，提前来的人反而占了大多数。

  　　待裴度和裴知意、文和郡主三人到场时，原本厅内嘈杂的交谈声瞬时安静下来，都变成了向裴知意祝贺生辰的声音，裴知意笑脸回应，和裴度、文和郡主往主桌方向走，路过安靖白几人时，裴知意特意将视线转过来，微微颔首，接着与文和郡主走到前边共坐一桌，坐下之后整理衣冠，和西首的女宾客一般正襟危坐。

  　　裴度则是往安靖白几人这边走过来，他挑了上首的位子坐下，凑到安靖白耳畔，说道：“我都听吕青说了，等会给你们出口恶气。”

  　　安靖白：“……”

  　　想到这就是裴度的性格，便道：“千万不要因为我们坏了你妹子的生辰宴。”

  　　裴度道：“不会，来之前我和她商量好了。”

  　　安靖白问道：“你想怎么做？”

  　　裴度神秘一笑道：“等着看就行。”

  　　说罢，他往裴知意与文和郡主那边瞧了一眼，那边也给他回了眼神，安靖白捕捉到了他们之间的互动，也便看过去，却发现和裴知意一起坐主桌的那位姑娘也在看他，安靖白只见那位姑娘肤白昳丽，一双眼睛纯澈剔透，像是一对宝珠，鼻子精致，口若樱桃，便连整个人都是小小的。

  　　当她发现安靖白也在看她，赶紧移开了视线，低下头再没有多余的动作，实际却在问裴知意：“那位便是武解元么？”

  　　裴知意反问她：“哪位？”

  　　文和郡主：“……”

  　　总不能说她偷偷观察被对方发现的那位，于是说道：“和裴三哥说悄悄话的那位。”

  　　裴知意道：“对，是他。”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是他？”

  　　文和郡主一时噎住，想了想，说道：“看着像。”

  　　裴知意：“……”

  56 ☪ 三声爷爷 ◇

  　　◎“叫你三声爷爷？”◎

  　　裴知意与文和郡主说话时, 吕青与另外几个护卫照着裴度的吩咐将东西都到了宴堂。

  　　他们有的抱着箭矢，有的背着长弓，有的抬着格挡所用的屏障, 不用裴度多吩咐, 直接在南边廊道的出入口搭建起来。

  　　这样一番大动作自然引得宾客们好奇，众人便都向那边看过去，裴度眼看着差不多了，先向安靖白说道：“待会看你的了。”

  　　不待安靖白答话, 裴度倏地起身, 走到大厅正中间，清了清嗓子, 说道：“诸位，诸位——”

  　　宾客们便将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上, 裴度接着说道：“我们府中不兴歌舞, 临开宴之前, 舍妹与文和郡主想了个法子给诸位助兴。”

  　　此言一出，满堂宾客, 特别是男宾客霎时间来了兴致，因为裴知意已经足够令他们“垂涎”，现在又多加了一位文和郡主, 那就是垂涎三尺，众人都知文和郡主同样是待嫁之身, 且她的身份和家世比裴知意只高不低，如果说裴知意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的话, 那文和郡主直接就是根红苗正的皇亲国戚了, 不说其他, 只说一点——当今文太后是文和郡主的大姑姑, 当今皇上是她的皇表兄！

  　　这样的身份，京城里这些权贵早就看红了眼，就像饿狼盯着幼嫩的羊羔。

  　　由于来之前裴度已经跟文和郡主与裴知意约定好，此时他便向两人伸手，安靖白靠得近，看见裴知意与文和郡主各递给裴度一支钗子，裴度接过，以笑致意，在众宾客注视下往廊道方向走，此时，吕青等人已经在那边摆好了“舞台”。

  　　他们架起三面铜锣，从左往右依次排列大小，第一个是脸盘大小，第二个是菜盘大小，第三个就只有碗口粗细了，三面铜锣之后，裴度将从裴知意与文和郡主手中拿到的钗子用两根细丝吊起来，做完这些，他才向众人讲解：“每人有两次机会，射中三面铜锣之后便可以瞄准这两个钗子，射落既得。”

  　　如此说完，一时间，在场男宾客全都是激动了起来，那可是裴知意与文和郡主的钗子，大周朝虽说民风相对开化，没那么多所谓的男女大防，但发钗到底算是女子的私人物品，现在却被拿出来当奖品，还是两位身份如此之高，又是待“嫁”而沽的千金小姐，别说男宾客了，就是许多女宾客都动心，这样的好东西谁不想要？

  　　裴度才说完，以朱世子和胡公子为首的那些人第一个跳出来，生怕被别人抢了先，但也有一些理智的宾客，不急着出头，而是先问裴度：“敢问三少爷，射程几何？”

  　　裴度指了指裴知意与文和郡主桌前丈余之地，也就是安靖白等人所在的正前方区域，说道：“从此处算起，该有三十步。”

  　　也就是十五米到二十米之间，这距离比武举五十步短差不多一半，但懂得箭术的宾客一下就看出了难度所在，这样的距离虽然不算远，但那三面铜锣依次变小，最小的只有碗口粗细，那就相当于要求射中靶心了，更别说那两支钗子是用细线吊起，没有些真本事，就是给三次、四次机会都不可能射中。

  　　裴度笑言道：“这样珍贵的彩头，若轻而易举便可得手，就是对文和郡主不尊重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他这么说，就是再难，宾客们也不会多说什么了，物以稀为贵，这两支钗子已不是稀有那么简单，天下间仅此一份，也只有在裴府的宴会上，他们才有得到的机会。

  　　于是裴度说完规则之后，一时间，自告奋勇者便率先起身，裴度压住这些人，先让吕青背着蜡头箭和长弓往射点方向走，铜锣后边和两边通道各自分散人手看护，以免不知情者贸然闯入，虽是蜡头箭，也得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