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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靖白道:“输了别玩赖。”
崔明武瞪着他道:“这话该我说。你输了,即刻滚出府去;我输了,亲自带你爷俩拜见祖母!”
安靖白:“君子一言。”
崔明武:“快马一鞭!”
随即两人相对而视,眼中似有团火焰在烧,互相盯着对方,自动挪出了客厅大门。
安建元还在后面跟周管家故作为难道:“周叔,你说这——明武自幼习箭,靖儿这才练了几年?他武县试考中案首无非是祖宗积德,如何就是明武的对手了?”
周管家自然为自家少爷着想,便说道:“两位少爷既然定了约,我们便不好多说什么了。”
安建元“啧”了一声,还在懊悔道:“哎呀!你说这!靖儿不是明武对手,靖儿输定了……”
他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已经跟着安靖白和崔明武出去看热闹了。
崔府这种武将世家,府中最不缺的便是练习刀剑弓矢的所在,安靖白和崔明武才出了客厅没多远,走了道连廊,穿过一个月亮门,转眼便到了一个大小适中的靶场,安靖白面上虽则跟崔明武较劲,实际上已经飞速扫了一眼靶场,将大概的比箭环境把握在了心里,这就是他的专业素质。
两人到得射点来,安靖白看见五十步之外是一横等人高的圆靶,有八个之多,这个距离和这个高度的箭靶,很显然是模仿武举步射的规格,且安靖白发现箭靶之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箭头揳出来的小孔,一看便知不是摆设,而是一直都有人在此处进行大量练习。
崔明武习惯性将衣袍下摆塞到腰带上,再挽起袖子,露出肌肉虬结的双臂。
安靖白:“……”
虽然他的身体也算健硕,比宋崇都要高出一个头了,但跟崔明武这个真正的大块头比较起来还是小了一号,如果不算技术单论气力,安靖白自认是绝对比不过这位表兄的,在武举考试的掇石一项之中,崔明武可是能抬起三百斤重石,而安靖白最多能撬动一下这种重量的石块。
好在他定的只是比箭,现在的悬念就看他到底是不是崔明武的对手了。
崔明武到底是崔府教出来的儿孙,他对安靖白父子无礼,不过是替他们的小姑姑出气,实际上,正因为崔府正是武将世家,防备外人说他们只会舞刀弄剑,因此后辈子孙越是知书守礼,因此,崔明武向安靖白说道:“你是客我是主,在府中当以客人为先,你说怎么比。”
他如此磊落,安靖白便也不玩跟张泰比箭时那种心眼,直言道:“简单,每人射五支箭,中靶多者胜,若中靶数目相同,以射中靶心或靠近靶心多者胜出。”
崔明武豪爽道:“要得——!”
说罢,他指了指身后弓架上的各类木弓,说道:“从左往右,依次是一百二十斤、一百斤、八十斤、六十斤和四十斤弓,你选自己称手的吧!”
崔明武如此讲究公平公正,安靖白倒对他倒另眼相看——这位四表兄和宋崇有同样的品质,只不过执拗了些,没有宋崇那种知进退的灵性。
武举考试时,技勇一项拉的是一百二十斤、一百斤和八十斤的硬弓,骑射和步射的弓箭则没有如此之“硬”,力道要小很多,安靖白现今用惯的是四十斤弓。
在比箭这一项上,安靖白向来不会马虎,踱步到弓架之前,仔细对比挑选,最终选了一把最为协调称手的四十斤长弓。
待他回到射点,两边已围了不少观众,除了安建元、周管家、赖管家、月七,崔府中其他一些临近的丫鬟小厮,甚至有几位年轻一些的,穿着华贵衣裳的小少爷和小小姐也都闻声赶过来看热闹,其中一位穿白色交领中衣配黪紫色广袖袍衫的小少年尤为显眼,一双眼睛犹如宝玉明亮,那对眸子却又如墨珠深邃。
安靖白暂时摒除这些外因影响,手持长弓,对着靶位,深呼吸一口气ᴶˢᴳᴮᴮ,随后摒心静气进入竞技状态,感受靶场,判断光线、风速等等各种要素,在心里做好盘算。
崔明武将安靖白这种转变看在眼里,他只觉得此时的安靖白像是变了一个人,给他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看安靖白握着长弓,在射点静静站立,似进入一种浑然忘我之境,所谓内行看门道,在某个瞬间,崔明武心里涌上了一丝压力——那是同为箭手的一种敏锐直觉,直觉告诉他,安靖白并非徒有虚名。
而能一眼看出安靖白身负绝艺,崔明武也不是等闲,他往身后的观众们喊了一说:“来个令官。”
那位穿着黪紫色广袖袍衫的小少年从人群中举手走出,用才将变声的少年音回道:“四哥,我来!”
崔明武道:“行,你来——”
又转向安靖白道:“令官数三声,最后一声落地,你我同时发箭。”
安靖白处于投入状态,并不关注其他,凝肃答道:“省得。”
崔明武:“……”
和安靖白各自背上箭袋,每人装了五支箭。
那主动充当令官的小少年站在安靖白这一侧,清了清嗓子,唱道:“射不主皮,力不同科,三、二——”(注)
他刻意停顿,观众们的一颗心便被他钓到了嗓子眼。
“一!”
一声令下,安靖白和崔明武同时搭箭推弓,毋庸赘言,两人都是动作娴熟,行云流水,即便还没有出箭,已经给人一种美的享受,看得观众们心里纷纷向往称赞,其他观众先不说,安建元是颔首捋须,露出微不可见的笑意,他对安靖白的箭术充满了信心。
一旁的周大管家能做得崔府管家,本身又是从行伍里边退下来的人,对弓马之事从没有放下过,眼看着安靖白拿出如此架势,他作为旁观者瞬间便感到了不妙——他终于想通安靖白是刻意激怒崔明武比箭。
原来是自负箭艺在身,因而有恃无恐,但他同样信任崔明武的箭术。
周大管家如此想着,笃地一声,安靖白和崔明武射出的第一支箭同时中靶,两箭皆射中靶心,引得两边的观众拍手叫好,一阵欢呼。
而此时,崔明武视线偏移,对安靖白稍微做了观察。
这一看,他不可抑制地分了心——安靖白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箭靶之上,对一切外物,包括对手的表现,没有任何主观意向上的关注,他像是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与自己争,不与对手争!
无论是当年和张泰比箭还是和裴度切磋,安靖白一直奉行这一条准则,在他进入竞技状态之后,他早就学会了心无旁骛,除了他自己对上一箭的修正,已经没有任何外物可以影响到他的心绪,说是夸张也好,说是天赋也罢,安靖白从前世开始,他就可以进入这样的一种状态。
因着这样的状态,他在第二箭便跟崔明武拉开了距离!
第二箭他依然正中靶心,崔明武却因为“看他”而发生了偏离。
高手较量,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旦出现微小失误,就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而且,也并不是说崔明武看了一眼安靖白导致分神才彻底输了比赛,从技术上来说,他和安靖白也存在差距。
如果让安靖白来判断,崔明武和裴度水平相当,在年轻一代皆是翘楚之辈,一般人绝非他们的对手,只可惜他们都遇上了安靖白,若要仔细追究,在技术厚度上比较,他们和安靖白仍有不及。
任何一项技艺,先天天赋、后天练习、成长历程、人品性格、心理状态……许多的因素综合组成了一个人在此项技艺上的高度,在箭术这一项上,组成安靖白的各种因素,或者说安靖白自己掌握的各种因素都没有落后于人,正是这些因素的叠加,组成了他高超的箭术水准。
随着最后一箭射出,尘埃落定。
一眼望去,两个箭靶各插了五支箭,而安靖白有四支射中了靶心,一支距离靶心不过半寸;崔明武则有三支箭射中靶心,一支距离靶心寸许,另一支,也就是第二支箭偏得离谱,差点脱靶。
这样的结果,孰优孰劣,一眼可知。
作者有话说:
注:原文是“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作者为了听起来顺畅,瞎改了做口令。
35 ☪ 心服口服 ◇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安靖白瞧了眼崔明武的箭靶, 却并无得意之色,而是给这位四表兄应有的尊重。
他收了长弓,行拱手礼道:“承让了。”
听他如此说, 崔明武颇感意外, 他已做好接受安靖白冷嘲热讽的准备,却不成想安靖白如此行事,他便也拱手回了礼,大大方方承认道:“我输了, 技不如人, 心服口服。”
将才那个令官小少年主动走到安靖白和崔明武中间,笑言道:“四哥, 胜负兵家常事,知耻才能后勇, 日后不可妄自托大了, 大伯父常说要我们平心静气, 戒骄戒躁,勤加练习, 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安靖白:“……”
这才刚变声的小少年看起来最多十四五岁,可听他说起话来,却让人感觉他才是崔明武的兄长。
安靖白正打量他, 小少年已转向安靖白说道:“靖白表兄,你的箭术好了得, 以往别说在府里,便是整个宜宁府都没几个人是四哥对手, 你赢了他, 就是宜宁府上新晋的神射手啦。”
安靖白注意到他用的是“靖白表兄”, 且又是这样随和豁达的性格, 依照安建元对他的讲解,心里便有了猜测,回道:“不敢。这位可是六表弟?”
小少年拱手见礼,点头道:“靖白表兄好,明景有礼了。”
他叫崔明景,那就是崔府上的小六少爷,二舅崔弘政和二舅妈吴氏的嫡次子,安靖白的六表弟。
而崔明景这个名字安靖白可太熟悉了!
这可是原书中鼎鼎有名的人物,在将来,崔明景会成为裴度在军事上的智囊,会成为大周朝廷北境数十万边军人人敬仰的“崔军师”,正是他协助裴度制定了对抗北边游牧民族的打击策略,而后大力推举“军屯”之策,将大周朝的北境边线往外推出了上千里!
虽然宋崇才是裴度的第一知己和“政治合伙人”,但说到底宋崇只能在文政,也就是在朝廷上给予裴度支持,但在军事方面,具体参与大周国防政策的制定和实施,甚至到了战场上对敌指挥,还是武将世家出身的崔明景为第一助手,如果把裴度当成主角的话,宋崇和崔明景是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现下见到崔明景,安靖白瞧着他那双眸子,第一感觉是这是个“聪明人”,在这张人畜无害,总是挂着温文笑意的面孔之下覆盖的是真正聪慧的骨血。
“六表弟有心,多谢你了。”
安靖白如此回了一句,崔明景脸上笑意一凝,眼中闪过一抹异样色彩,但他隐藏得极好,问道:“靖白表兄为何说有心,为何还要谢我?”
安靖白笑言:“多谢你叫我‘表兄’。”
言外之意就是多谢他肯承认伯府这门亲戚,崔明景恢复了笑意,回道:“本是表亲,无须道谢。”
就这短短的两三句之间,他心里也有了一个判断——这个靖白表兄非但箭术了得,还是个心思细密之人,四哥输给他并不冤枉。
如此想着,许多心思便在他脑海里闪过,最终向崔明武说道:“四哥,既然你输了比箭,那我这个令官便要你执行约定,带靖白表兄与姑丈去拜见祖母了。”
崔明武道:“我自然不会食言,却没你的事了,你赶紧带弟弟妹妹们走,其他人都散了!”
崔明景道:“我可不能走,你就这么冒冒失失带姑丈和表兄去见祖母算怎么回事?你得先去知会大伯母,另外让我娘也过来,请家里的长辈先到祖母房里去说这件事,一来是该有的礼仪,二来让祖母心里有个准备。”
安靖白将这话听在耳中,更是对崔明景另眼相看,俗话说三岁见八十,崔明景的心思别说比他兄长崔明武细腻了,便是一般的成年人也很难像他这样考虑周到,且他又是当着安靖白和安建元的面说这件事,这就等于他“帮了”安靖白父子一把,卖了个小小的人情,一举两得。
待得崔明武听了他的建议,让周管家先把安靖白父子请回客厅,他则亲自去通知安靖白大舅妈,并让崔明景去找安靖白二舅妈,其他各位弟弟妹妹也都做了吩咐去叫人,崔明景留了个心眼,找了个丫鬟帮他去叫人,他自己则跟安靖白父子一起到了客厅。
趁安建元跟周管家说话的当口,他便单独叫了安靖白出来,另寻一个地方说话。
安靖白有意跟这位六表弟示好,自然跟出来与他交谈,崔明景将他带到客厅外院子里的一处廊下,瞧着四下无人,先ᴶˢᴳᴮᴮ不说其他,直接跟安靖白行深揖礼,说道:“靖白表兄,我替四哥向你道歉了。”
安靖白赶紧扶了他,说道:“六表弟这话怎说的?四表兄从未得罪过我,何来道歉之说?”
崔明景道:“从那日府里派人去码头接你和姑丈,再到今日府里跟你们为难,其实都是四哥的主意,这几日祖父忙于军务,大伯又去了宜州,另外几位兄长各自有事,府里便是四哥说了算。他让人跟你们为难,不让你们与祖母相见,并非他刻意使坏,他骨子里就不是不讲理的人,这里边有三个因由。”
安靖白皱眉道:“哪三个?”
崔明景道:“第一个是四哥心里有气,这得说当年的旧事了,四哥小时,大伯母身子不好,那时小姑姑还没有嫁去嘉州,便时常带着四哥,上头几位兄长,就数四哥和小姑姑感情最好,小姑姑在嘉州早逝,他自然伤心,他这个人又是一根筋,常说的是‘恩必偿,债必还’,虽过去十多年,心里却还记着小姑姑的好,你们来,他自然要替小姑姑出口气,当然,我知道生死有命,你们府里没有亏待小姑姑,却希望你能理解四哥那份心。”
安靖白诚恳道:“我可以理解,我不怪他。”
崔明景道:“第二是祖母身子确实不好,你又是小姑姑唯一的骨血,这么多年没有来过,现下忽然登门,祖母那样心地的人,免不得又有一番感伤,四哥为着祖母着想,这才不愿你们相见。”
这安靖白也想到了,说道:“我也可以理解。”
崔明景道:“还有第三条,第三条便是四哥不该了,连我也是责怪他的。”
这一条安靖白倒没有猜到,便说:“无妨,六表弟只管说。”
崔明景道:“四哥听说你在嘉州考了武县试案首,他总不信,怀疑你是托了人舞弊,现下到宜宁府来考府试,府试没开始便到府上来拜见祖父,四哥便想你是要请祖父帮你在考场上周旋。将才看了你们比箭,四哥纯属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安靖白淡然一笑,说道:“这反而最能理解。”
崔明景疑惑道:“怎么说的?”
安靖白道:“我先前不知学问可贵,整日纵情玩乐,在嘉州更是臭名昭著,这回一下考了县试案首,难免让人猜疑,四表兄这么想无可厚非。”
崔明景道:“古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四哥该对靖白表兄改观了。”
安靖白道:“六表弟特意找我说这些,是担心我跟四表兄过不去?”
崔明景拿出招牌式的温文笑意,说道:“靖白表兄自然不是这样的人。”
他这话答得好聪明,如果他直接回答“是”,非但目的明显不说,是否原谅崔明武还是得看安靖白的态度,现在他说“靖白表兄自然不是这样的人”,直接是给安靖白戴了顶大人有大量的高帽,如果安靖白拒绝,那就是小肚鸡肠的人了。
都是聪明人,安靖白岂能不知他的心思,便道:“六表弟放心,我和我爹这次来府上是为了叙情谊,不是为了结仇。”
崔明景道:“靖白表兄如此心胸,我当真替四哥汗颜,要是靖白表兄不介意,我给你出个主意如何?”
大周朝将来的天才军师亲自给自己出主意,安靖白自然求之不得,便说:“六表弟且说,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