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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福袋递给宋崇，宋崇讷了片刻，第一反应是不能拒绝安若柳的好意，伤了安若柳的心，第二反应才是伸手去接，他看见福袋上绣着“金榜题名”四个字，接过了手先是感到暖暖的余温，接着是一股淡淡的香味，沾了安若柳那种独有的气息，宋崇手上一紧，心里那份燥热更加不可抑制，连带把那份愧疚压下去，剩下的全是少年的心思。

  　　安若柳说道：“这是我给你和兄长求的福袋，希望你们这次都能金榜题名。”

  　　宋崇道：“谢谢小姐……”

  　　又笑了笑，说道：“一直以来小姐对宋崇多有照顾，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安若柳道：“怎的忽然说这样的话了？你也教了我很多啊，报答这些话不要再说了，你就好好考出功名来，虽然长兄说这次你们只是去试一试，我却知道你们比谁都认真对待，否则也不会花这些心思备考，我是女子身，自小不曾多读书，功名之事着实不能帮你们什么忙，就只有做些小事。”

  　　宋崇急道：“小姐千万别这么说，要是没有你，我也坚持不到今日，从我进伯府开始，小姐品行为人我都是记在心里的，这世上读书人千千万万，像小姐这般心肠的人却鲜少有见，小姐不必以女子身和读书少妄自菲薄，在我眼里，小姐是千好万好的人，谁也不及，谁也不可取代……”

  　　他说到最后，自知袒露心迹，声音细如蚊呐，安若柳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心中回响宋崇所说的“千好万好的人”、“谁也不及”、“谁也不可取代”，她心里便也揪了一下，终于知道宋崇刚才为什么面红耳赤，所幸她没有宋崇在她面前这么“卑微”，也不至于这就小女子含羞带怯，只低垂了眉眼，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宋崇：“……”

  　　两人再无话，却禁不住外面春水搅动，檐下堂前，有什么东西随着初春的晚风晕开来，一滴水珠落下，压弯翠绿欲滴的柳叶梢，随即不知消散到什么地方去了，从安老太太院中返回却一直躲在门外的安靖白，背部贴在门扉上，听着房中宋崇和安若柳的言语，他浅浅的笑了一下。

  　　……

  　　三月十二日，嘉州三年两度的文县试正式开考了。

  　　凌晨三点，官府开设的考棚通过鸣炮的方式发出信号通知考生做好准备前往考场，再半个时辰会继续发出通知信号，到了凌晨五时，考场正式开门，考生经过搜身的程序便可进入考场，这天，安靖白、安若柳和宋崇长姐并月七、兰芽、碧芳等人一起将宋崇送到考场大门。

  　　临进场之际，安靖白拍了拍宋崇肩膀，说道：“保持平常心，你平日下的功夫就是你考的结果。”

  　　安若柳说道：“长兄说得对，宋大哥只管平常对待。”

  　　宋崇长姐说道：“阿弟，少爷和小姐说得对。”

  　　月七、兰芽和碧芳等人更有言语相赠，宋崇一一谢过，而后提着考篮，转身进入考场。

  　　虽说是科举之路的第一步，但文县试的考试流程较为复杂，考生一共要经过五场考试，前后要花十多天时间才能考出最后的结果，其中第一场称为头场或者正场，题目是四书文两题，作诗一题，四文书就是从四书里边出题目，以八股文的形式写成文章，作诗也有固定的格式要求，比如“五言六韵”或者“五言八韵”，由于写这种诗前面要加“赋得”两个字，也叫做“赋得体”，也可以叫做试帖诗。

  　　第一场考完之后三到四天出结果，称为“发案”，第一名就叫做“案首”，案上有名的考生才有资格继续参加后面的四场覆试，四场覆试考试内容不尽相同，但也离不开八股文和试帖诗，直到最后一场“终覆”考完，三天后官府颁发正式的合格者名单，榜上有名的考生才算通过县试，获得参加府试的资格。

  　　宋崇这一去，结果没出来之前，安靖白反而紧张了。

  　　他的确知道宋崇在原书中有连中六元的剧情主线，但问题是他穿过来之后已经让宋崇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哪怕是往好的方向走，哪怕他给宋崇提供了更好的科举条件，他心里也没底，毕竟老话说“贫贱知进取，富贵多淫邪”，即便宋崇不是那样的人，安靖白也担心因为自己的改变而影响了宋崇的仕途。

  　　所以县试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前，安靖白心急如焚，每天都让月七到州衙门门前打探发案日的消息。

  　　到了三月二十四这一日，嘉州在昭平九年的县试结果到底发案了，看到最终的结果，与安若柳等人替宋崇欢喜雀跃不同，安靖白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宋崇以县试五场案首的成绩荣登最终正案首，知州大人钦点他的文章有“竹筋梅骨”之神韵，当即召他入州学读书。

  　　而安靖白知道，州学已经留不住宋崇了，这位未来的状元郎既然在县试之中仍然表现出与原书中同样的实力，那么后面几场考试只要不生意外，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走上寒门子的逆袭之路了。

  　　宋崇考中县试案首之后并没有骄纵，而是回到伯爵府中找到安靖白，说道：“接下来就是你的武县试了，我帮你把三本兵书再过一遍，确保没有遗漏。”

  　　安靖白道：“好，不过你不用把心思花在我身上，你继续温书，为后面的府试做准备。”

  　　宋崇道：“我不忙，等你县试结果出来再说。”

  　　安靖白摇头道：“咱们上下学可以等，功名路却不能等，你能走多远便走多远，要是为了等我耽误了你的前程，我拿什么自处呢？便是你不介意，我心里也不过去，以后就算有机会去京城见到裴度，我也不配在你们面前称兄道弟了。”

  　　宋崇听罢，思索片刻，随后道：“是我思虑疏浅，既然如此，我帮你过一遍兵书，然后潜心准备后头的府试。”

  　　安靖白点了头，两人收住心继续用功，接下来，四月初二，就该轮到安靖白参加武县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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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 ☪ 武试案首

  　　◎写完最后一行字，安靖白微微松了一口气◎

  　　武县试报考流程和文县试基本相同，在廪保和互结这些要求上是一样的，安靖白需要找一位武秀才作为保证人，另外再找四位家世清白、人品端正的考生互结，以此保证身份并无造假，限制在考场上作弊，这些事情安靖白无须操心，云姨娘和安老太太那边早就为他办妥了。

  　　武县试的主考官也是当地知县，但考试内容和文县试就开始有明显的差别了。

  　　宋崇考的文县试一共要考五场，前后经历十多天才算考完，武县试却只考三场，每场都会公布合格者，合格者有资格参加下一场考试，直至最后得出总的县试合格者名单，武县试考试地点定在官府专属的练兵场，头场考骑射。

  　　涉及射箭，对安靖白来说便没有难度。

  　　骑射的目标是一个高约一米六左右的人形靶子，在成年人五十步左右的距离，也就是二十五米，考官发放三支箭，三支箭只要射中一支即为合格，就能获得第二场的考试资格，以安靖白的箭术，就算在三年前他刚开始学习骑射也能做到合格，后来得到裴度指点，这三年间他又风雨无阻日夜练习，箭术非但恢复了前世的水准，他自己感觉还有一定的提高，不夸张的说，现今十七岁的他，在大周朝算是神射手无疑，他只是暂时缺少一个展示的舞台，现在的武举考试便给了他这样一个展示的机会。

  　　头场骑射，安靖白三箭全部中靶，且细看的话，他的三支箭全部正中靶心，武县试为了区别考生的优劣，射中一箭记为合格，射中两箭记为单好，射中三箭记为双好，安靖白的成绩无疑是双好之上的更好，只可惜没有好上加好这个评级。

  　　如果武县试头场也定一个案首的话，安靖白和宋崇一样，他也是武县试头场案首了。

  　　当然，他这个头场的难度和宋崇的文县试相比是略低了的，因为武县试头场射中一支箭就算合格，只有三支箭不中或者【创建和谐家园】失仪才被判定为不合格，一般考生，敢来参加县试的，便如张泰那些人，只要先前ᴶˢᴳᴮᴮ有一些箭术基础，基本不难通过。

  　　三日后头场放榜，安靖白自然是被记为双好榜上有名，接下来就是第二场了。

  　　第二场考的是步射和技勇。

  　　步射一共考五支箭，射向五十步之外的圆形箭靶，这对安靖白来说更加简单了，射中一支箭即为合格，射中两箭、三箭为单好，四箭或者全中为双好。

  　　技勇分为三个项目，三个项目都考究应试者的力气，其中也有一定的技巧性。

  　　第一项考的是开弓。

  　　开弓顾名思义就是拉开弓箭，但此处所用的弓是重弓、硬弓，主要考究考生的手臂力量，根据官方规定，硬弓的硬度有三个规格，分别是一百二十斤、一百斤和八十斤。

  　　第二项是舞刀。

  　　要求考生按照规定的招式舞动青龙关刀，刀的重量也分为一百二十、一百和八十斤三个规格，评判标准是考生顺利演练完整套动作，而刀没有落地即为合格。

  　　第三项是掇石。

  　　掇石就是举重，但没有姿势要求，考生只要举起石头离地面至少一尺，也就是三分之一米，一般到成年人膝盖左右位置即可过关，只是石头的重量可不普通，有三百斤、二百五十斤和二百斤三个规格。

  　　这一项安靖白吃亏，他到底才十七岁，之前在伯府试过，他抬二百五十斤的石头勉强可以做到，三百斤纹丝不动，两百斤较为稳妥。

  　　不消说，步射他也是五支箭全中，拿到了双好的成绩；舞刀为了保险起见，他选了一把一百斤的青龙刀，经过这三年间的练习，他对这个东西已经了然于心，也是顺利演练过关；掇石为了稳妥起见选了二百斤的重石，也是成功抬起。

  　　如此，第二场他便也成功过关。

  　　第三场考的是文墨。

  　　文墨是在《孙子》、《吴子》和《司马法》三本兵书当中出题，武县试，包括接下来的府试、院试、乡试，文墨这一项都只考“帖经”，也就是默写，武举考生不需要自己写八股文答题，只要把题目要求的默写内容写下来就行了。

  　　不过千万别以为这一项就简单了，且不说把这三本兵书全部背下来就有难度，这三年间，安靖白是在宋崇逐字逐句的校对下，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勉强过了一遍，后面再花两年时间理解和完全背熟，而到了考场上，考官出的默写题目也会刁钻古怪，比如安靖白拿到的题目：

  　　“为死地……攻其所不戒也”

  　　这是《孙子兵法》九地篇中的内容，要求考生默写“为死地”和“攻其所不戒也”中间的内容，难处在于出题者掐头去尾，他从文章内容中间随意截出一段，有的考生就算背熟了这本兵书，一时间也很难记起，导致功亏一篑。

  　　所幸这种“伎俩”安靖白在宋崇的训练下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三年间宋崇给他出的默写题比这还刁钻的都有，状元郎的脑子可不比知县大人差，是以，第三场的默写安靖白也完整写出了答案。

  　　根据宋崇的要求，安靖白在稿纸上再默写两遍对照答案，确认没有出入之后，再工整地把最终答案誊写到卷纸上。

  　　写完最后一行字，安靖白微微松了一口气——终于考完了。

  　　正常考试下来，这样的难度以他感觉都可以接受，因为从武县试开始，后面的府试、院试乃至乡试都基本是这样的考试方法，最多是竞争越来越激烈，对手的水平越来越高，通过要求也就越来越严格，但只要他能保持县试的发挥水准，未必不能走到乡试那一关。

  　　那样的话，说句不吉利的话，就算乡试落榜，暂时没有机会到京城去，也不算落下宋崇太多，毕竟纵观历朝历代，有几个人能像宋崇一样连中六元大魁天下？短短一两年时间就完成了无数人十年、数十年都无法完成的夙愿，也只有他是小说主角才能这么做，安靖白有自知之明，自己尽力，其他交给那时的结果。

  　　当他出了考场，安若柳、宋崇、云姨娘、安建元以及三叔安建衡一家和伯府众多丫鬟小厮都在考场门口等他，也没有人问他考得如何，安若柳先说：“长兄这几日辛苦了，大伙商量着找家馆子请你，洗洗倦怠。”

  　　云姨娘说道：“把你那那几位互结的同窗也叫上，再把做廪保的秀才公请来，也算咱们一点心意。”

  　　安靖白道：“好，我这便让月七去请。”

  　　众人便簇拥着他往订好的饭馆走，路上宋崇寻得机会，问他：“如何？”

  　　安靖白道：“应该没有纰漏，都照你说的那一套做了。”

  　　宋崇道：“那便好，等结果吧。”

  　　安靖白点了点头，和宋崇收了严肃，随着众人有说有笑，往预定的馆子走。

  　　当晚回到伯府去见过老太太，说了些武举场上的见闻和闲话，老太太听得乐不可支，对他这个大孙子除了喜爱，也便生出了一份“出息了”的感慨——转眼间，安靖白都十七岁了，十七岁去考了科举，她这个做祖母的，心里说不得有份欣慰。

  　　而更令她欣慰的还在后头，武县试第三场考完第三日，一大早伯府门前便聚了一大堆人，赖大管家起初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无赖前来闹事，带着一众护院出去应付，问清楚了才知，今日卯时衙门那边便发了武县试的案，正好不好，安靖白的名字便在团案正中间，照文县试的规矩，安靖白就是武县试的案首了！

  　　那些人一早在案前蹲到了消息，第一时间把喜讯送到伯府来，等着讨赏钱呢！

  　　安靖白还在睡梦中便被兰芽叫醒，原来是老太太吩咐菱君过来传话，让安靖白这位“案首老爷”亲自到门口给那些送消息的人打赏，这是惯来的规矩，也是伯府的大度，更是案首老爷该有的气量。

  　　安靖白却跟兰芽和菱君说道：“用得着这么劳师动众么？就一个县试案首，不知道的还以为考中了武状元。”

  　　菱君一边和兰芽帮安靖白更衣，一边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咱们伯府到底是嘉州有头有脸的钟鼎之家，少爷您又是长房嫡孙，现下中了县试案首，伯府便该有应当的礼仪，如今只是放些赏钱，老太太那边还跟大夫人商量要摆百十桌宴请亲戚邻里们贺一贺呢。”

  　　安靖白摇头苦笑，不过到底是伯爵府这种大户人家，他虽然不喜欢张扬，却也不能够不遵守大家族的规矩，便只得亲自出面到门口去发赏钱谢客，后面除了送喜讯的人，安府旁□□些叔伯兄弟并老少妯娌都陆续上门道贺，安靖白这位正主就得在客厅一一受礼致谢，一连忙了两三日。

  　　后面就是走正经的流程。

  　　他拿了证明自己身份的供单到衙门的兵房核对，兵房便发给一张盖有知州大人印章的结单，这张结单除了写着他的个人信息，还有本次武县试的成绩证明，有了这张结单，他就可以参加后面的府试了！

  　　府试就不是在嘉州当地考，而是要去到府城上。

  　　嘉州往上的府城是宜宁府，安靖白生母的娘家，也就是安靖白的外祖家。

  　　这也意味着，他和宋崇即将要离开嘉州，不日便要启程到宜宁府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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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 准备府试

  　　◎向安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

  　　拿到县试结单，伯府这边又宴请宾客庆祝了两三日之后，安靖白才暂时得以消停。

  　　由于宋崇的府试定在五月中旬，虽说嘉州到宜宁府大部分路程可以行船，寻常四五日路程可到，但现今已是四月中旬，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月时间，他们到了宜宁府还要安排住处，要尽快给宋崇温书以备考府试的时间，因此安靖白便不耽搁，和宋崇商量之后，决定尽快出发，早日到宜宁府上备考。

  　　宋崇自是没有异议，回家跟他母亲和长姐商量，准备启程事宜，安靖白这边则没有这么简单了，他跟云姨娘表示了这个意思之后，老太太那边当晚便召集了伯府中上下老小过来商量，安靖白去宜宁府对伯爵府来说，无疑是件大事，不得不重视。

  　　“老大，靖儿到宜宁府科考这件事，你这个当老子的是什么意思？”

  　　伯府大堂之中，安老太太端坐主位，其他像安建元、安建仁和安建衡等人依次而作，另外也有安老太太叫来的族老，并云氏、王氏和许氏等伯府各房正妻都在场，安靖白坐在安老太太身旁，安老太太第一个问的是安建元的意见。

  　　安建元答道：“靖儿有如此造化，也是给列祖列宗和母亲脸上ᴶˢᴳᴮᴮ增光的事，如何不乐意他去？”

  　　安老太太道：“只是靖儿才十七岁，宜宁府说到底也是山长水远，他又是第一次出远门，说句难听的话，功名事小，平安事大，若不能保证靖儿高高兴兴去，平平安安回来，我这个做祖母的断然不能答应。”

  　　安建元顿了下，看了看云姨娘，云姨娘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安建元才说道：“母亲何需担忧？宜宁府说到底还是靖儿外祖家，有他外祖和两个舅舅在，必然是周全的，儿子今晚便修书一封过去，请他外祖多加照顾。”

  　　安老太太担心的正是此节，说道：“不是我要坏了和亲家的情分，只是靖儿生母已走了十多年，这些年我们虽说还跟崔府那边有着人情上的来往，可靖儿到底没去过宜宁府上一回，与外祖家那些亲戚多年未见，这次贸然过去便请人家照顾，是不是说不过去？”

  　　安建元道：“母亲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