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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恩?”皇上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节,起身转了两圈,忍不住厉声质问道:“朕让他在佛堂好好反思,派人守着,他是怎么出来的?!”
福顺哪里知道,便是知道也不能说,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皇上粗喘了两口气,大掌陡然拍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杯壶都颤了颤,呵道:“去,去把那天看守佛堂的人都给朕叫来!”
此时不过五更多,即便是夏日,外头的天也未亮起来,整个避暑山庄都是静悄悄的,前一日才出了事,连夜忙了整整一日,一直到了这会儿,绷紧的情绪才稍有些松懈。
然而,皇上寝殿内外的宫人确实如临大敌一般,各个都拿出了十二分心,丝毫不敢懈怠,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皇上先是问了福顺公公几个问题,然后又把看守佛堂的侍卫叫了过去,最后又把太子殿下叫了进去。
一门之隔,殿内,陆冀修跪在地上,膝盖压着冰凉的地砖,明明是夏日,却仿佛渗着刻骨的寒气,“父皇,儿臣太害怕了,所以才想要见您。”
皇上已经收起了之前听福顺说起时的那股怒意,尽数收起,声音微哑,带着上位者的威压,抬眼看去,不紧不慢沉声问道:“所以你半夜来见朕?”
陆冀修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辩解道:“儿臣,儿臣白日里不敢出来,趁着半夜侍卫松懈,才出来的,儿臣当时完全慌了神,这才半夜吵嚷着要见您。”
他根本不敢说实话,原先在他的计划中,救下父皇的该是他,可现在却变成了陆崧明,他好好的突然晕了过去ᴶˢᴳ,该死!
要是按照计划行事,这个时候父皇绝不会追究他半夜从佛堂出来的事,所以他一开始就没准备借口,也没想到自己会失手!他也没想到父皇出了事第一时间不是安心养伤,而是把他叫过来训斥,这跟他料想的完全不一样!
陆冀修咬咬牙,向前膝行了几步,脸上挂着悔恨的表情,哀求道:“父皇,儿臣真的只是一时被蒙了心,求父皇念在儿臣发现火情的份上,饶了儿臣这一回。”
“你的意思,若没有你,朕如今性命堪忧?”皇上搁在桌上的手慢慢收紧,心下失望透顶,连带着声音都凉了几分:“朕难道还要感谢你不成?”
陆冀修慌了,赶忙道:“儿臣不敢,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他原本想着暗暗提一句,父皇说不定会念在他发现及时的份上,把这件事放过去,却不曾想到父皇会更生气。
皇上几乎是怒不可遏额:“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朕看你大胆的很!你已经敢派人到朕的寝殿放火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陆冀修猛然抬头,看向父皇,清晰的看到父皇眼中灼烧的怒火,心下一片荒凉,脑子控制不住的想,父皇是怎么知道的。
他额角冷汗涟涟,慌乱之中本能去反驳:“儿臣没有,儿臣是冤枉的!父皇,儿臣怎么可能做的出这种事!”
皇上似不想多言,眼里除了怒意,更多的是失望,没有再看太子一眼,甩袖让人把太子带下去。
陆冀修在被拖走之前还在大声高喊,自己是冤枉的,自己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父皇相信他一类的话。
皇上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殿内走火是人为的,更不用说证明是太子放的火了,然而他这次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便是太子所为,他叫来人问话,本意是想打消自己这个荒谬的念头,未曾想却是一次次加深。
皇上神色颓然,坐在塌上,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犹如一头垂暮的雄狮,再如何强悍,也终究抵不过岁月的侵蚀。
寻常人家父子亲情乃是再寻常不过之事,放在帝王家却是难得,哪怕父子之间亦有防备,可即便天家无情,皇上对太子也是格外看重的,陆冀修是他的长子,是他唯一一个亲自教导养在身边的孩子,更不要说他的生母……
皇上垂首在塌上坐了许久,久到身上仿佛沾染了一层白霜,直到外面天色渐渐亮起,屋内摇曳的蜡烛似乎没了作用,只偶尔发出一两声小小的爆破声,皇上叫来福顺,问道:“朕猜错了吗?”
本就在火场吸入了浓烟,加之这件事,声音沙哑带着疲累,浓重又低缓,福顺赶紧倒了杯水递过去,却不敢回答皇上的问题,“奴才,奴才不知……”
不过福顺回答什么不重要,皇上也不在意他的回答,自顾自道:“朕倒是希望自己猜错了,朕也想信他,可……罢了,是朕没教导的好,太过溺爱。”
作者有话说:
◉ 第 70 章
司鸿蔓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起来便变天了,皇上废了太子, 监/禁三年, 留在上京, 不得回宫。
旨意下来,所有人俱是一震, 皇上之前虽有这个念头, 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朝中大臣也是吵作一团, 各有各的立场,谁想一场大火后,根本没同近臣商量, 便直接下了旨意。
陆冀修由太子降为亲王, 被监/禁在上京,三年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但不在皇上跟前, 三年之后谁知道还能不能翻身, 储君之位又会落在哪个皇子的脑袋上。
一时,人心惶惶,皆道皇城大约要变天了。
陆冀修在领旨时气血攻心,直接晕了过去,他从父皇那里回来心里就没有安定过,叫来底下的人问了一遍又一遍, 知道没有任何指向他的证据, 这才稍作安心, 谁想下一刻废太子的旨意就摆到了他面前,没想到父皇这一回如此不近人情。
再次转醒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身边只有一个近侍在,陆冀修清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问留仙台和司鸿蔓。
近侍赶忙答道:“回殿下,留仙台只烧了一间屋子,郡主无恙。”
陆冀修狠狠一闭眼,他分明派了人去留仙台,就算火势没有烧到留仙台,司鸿蔓也该死了才是,怎么可能安然无恙,他之前忘了这件事,现在想起来隐隐觉得透着不对劲的地方,被派去刺杀司鸿蔓的人到现在也没有出现,犹如石沉大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想到这次是陆崧明把父皇背出来的,最近几个月,陆崧明和司鸿蔓的关系突然变得亲密起来,陆冀修心中翻出各种猜测,忍不住怀疑自己遭了暗手。
他眯了眯眼,之前他一直没把陆崧明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毫无建树的皇子而已,从帝陵到这回山庄失火,接连两次他出事,最终得到好处的就是他这个四弟,看似毫无关系,不,应该说看上去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陆冀修知道,此事绝不是表明看起来这么简单,他这个四弟绝不单纯,此前他被丝毫没有防备,以至于一连着了两次道。
陆冀修咬牙,暗恨道:“陆崧明!好样的,你以为扳倒孤,就能得父皇青眼相看了吗,自己没有能力做什么也是无用!”
近侍瑟瑟发抖的往后退了退,生怕自己被殿下的怒火波及,一想到自己还要留在上京服侍太子,心中就一阵绝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三年,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那厢,福顺进去禀报:“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皇上微微一颔首,捏着眉心,等了几息,便看见皇后一脸怒容从外进来,他不知多久没在皇后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了,以至于先是愣了一愣,过了片刻才道:“皇后是来为太子求情的?”
皇后直直走到他面前,垂眼看着长桌后的人,怒气稍稍收起了些许,“皇上要废储君,臣妾怎么拦得住,但臣妾以为至少可以先一步知道,而不是在皇上下旨之后。”
皇上靠在椅背上,往上看去,一眼便看到了皇后手上贴着的纱布,神色顿了下,问道:“皇后的手怎么了?”
皇后也跟着朝自己的手看去,她今早在得知消息的时候,杯盏没拿稳,摔了,碎片弹起,正好划过虎口,血登时涌了出来,淌满了整个手心,若非这件事,她该来得更早一些。
皇后收回视线,并不想多说,直直看向对方:“皇上心意已决?”
她语气冷硬,咄咄逼人,和皇上之前差不了多少,只是少几分上位者的威压,凌厉的眉眼竖起,仿若眼前的人弄坏了她精心饲养的宠物,虽说她对太子并没有多少母子之情,但说到底太子是她的儿子,如此一声不吭废除储君,打得便是她的脸,那些有皇子的嫔妃们已经按奈不住,开始蠢蠢欲动了。
皇上见皇后并不打算提及手上的伤势,无奈作罢,半晌之后才慢慢道,“朕关他三年,是为了磨一磨他的心性。”
皇后扬起眉梢,视线在皇上的脸上转了一圈,认真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废除太子之位?”
皇上沉默了片刻,说道:“朕不止冀儿一个孩子,有野心的也不止他一个,这样的事,朕绝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
皇后脸上的神色短暂的愣了下,突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废除储君一事只是暂时的,太子之位仍旧给陆冀修留着,这三年既可以磨一磨陆冀修的性子,也可以拔除掉朝中那些同样蠢蠢欲动的人,为陆冀修日后铺平道路。
她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她知道皇上看重长子,却不知道这么看重,帝陵的事发生后,皇上召集近臣,看似要重惩,其实不过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但这回威胁到的是皇上自己的性命,皇上居然仍旧没有放弃陆冀修。
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对,但皇后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声音冷静得可怕,她问道:“皇上觉得宫中走水只是意外?”
她自然知道内情,所以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大发雷霆要撤掉陆冀修的太子之位,她只是不信皇上在知道之后仍然不去计较这件事。
皇上顿了顿,过了会儿才道:“那些不过是朕的猜测。”
“倘若证据确凿呢?”
“朕没有想过。”
“皇上,若臣妾的孩子还在,这太子之位会是谁的?”
皇后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回答,但答案是什么她已经知道了,心里自嘲似的笑了下,“既然如此,臣妾便不说了,臣妾告退。”
皇后离开后,皇上在龙椅上坐了许久,姿势一直未变,直到福顺进来换茶,他才从过去的记忆中抽出思绪,视线慢慢落到实处,揉了把眉心,继续翻看起桌案上的册子,刚才的话犹如一点涟漪,ᴶˢᴳ只是荡开了几圈,不多时,已然归于平静。
留仙台,司鸿蔓在收拾东西,前几日其实就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只是闲着总觉得要落下什么,忍不住把东西又点了一遍。
之前二皇子捉住的那只松鼠已经被送回后山放了,小东西一出了笼子,头也不回的窜了出去,连影子都没给她留下,不过两息,便消失在了树林里。
折枝从外头指挥人前前后后搬东西,大约过了三刻钟,挑帘子进来道:“郡主,咱们走吧,外面马车已经等着了。”
马车一字排开,随着最前面的龙撵启程,回皇城的队伍慢慢动了起来,远远看,犹如一条缓慢移动的长龙,其实行进的速度并不慢。
司鸿蔓和司鸿长印坐的不是一辆马车,她稍在后面些,此刻正撩着车帘朝后看,避暑山庄的轮廓渐渐隐蔽在山林之中,夏日还未完全过去,或者说,此刻依然是盛夏。
早前听宫人道,这还是头一回皇上提早从上京回去,也不知皇上回宫后会不会待得不舒心,思及至此,司鸿蔓不由幽幽叹了口气,虽然回皇城好是好,但酷暑难耐,实在是难受,只希望回程的路上不要再中一回暑,皇上心情不佳,保不齐会嫌她烦。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众人都格外小心,怕触霉头,所以皆提起了十二分的心神,总之从上京到皇城的一路都顺畅的不得了,她也总算是平安无事到了司鸿府,除了格外累些,其他皆好,只一回小院就窝上了床榻,试图从几天的行程中缓过来。
到皇城的时候是上午,司鸿蔓一觉睡醒,已经到了下晚,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连饭都顾不上用,先去模样更衣,整个人埋进水里后,才觉得一路的风尘仆仆去了不少,舒喂的叹了一声。
惊鹊此前没跟去,一直在相府留守,本以为有两三个月瞧不见郡主,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半,郡主便从上京回来了,她早几日得了消息,知道郡主要提早回来,却也不知具体缘由,方才趁着郡主补眠,才同折枝打听了一番,亦是震惊不已。
她一面替郡主擦拭头发,一面道:“难怪老爷只略歇了歇,就又出门去了,这程子怕是要都不得闲。”
司鸿蔓懒洋洋的嗯了一声,她整个人窝在椅子里,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松散的气息,整个人仿若被抽干了精气神,时不时打两个哈气,沐浴完更困了,方才补的一觉似乎完全没怎么起作用。
伸手揉了揉额角,勉强打起几分精神,问道:“大哥回来了吗?”
“还没呢,大公子这几日也回来的迟。”折枝把擦了半干的头发放下,重新换了一块干的布巾,继续擦拭,“郡主先别睡,等用些东西再睡,不然半夜该饿醒了。”
司鸿蔓又嗯了一声,她其实也不是困,就是特别累,感觉骨头都要酥了,一动也不想动,胃里空荡荡的,却不觉得饿,但惊鹊说得没错,这会儿要是直接睡过去,半夜醒过来要难受上半宿。
“让王妈妈做些清淡的,我用不了许多,稍微垫一垫就行。”
“郡主放心,奴婢省得。”
不过晚膳并不是一个人用的,因为司鸿疾回来了,他知道妹妹今天回府,特意提早下了值,一回来便换了身衣裳大步流星到了饭厅,一面等丫鬟们摆饭,一面把妹妹上上下下打量了遍,而后长眉就折了起来,说道:“怎么瞧着气色不好,哪儿不舒服?”
司鸿蔓唔了声,喝了口汤,说道:“一连坐了几日马车,累得慌。”
司鸿疾点点头,妹妹是和父亲一道回来的,若是有什么事,父亲早就坐不住了,不可能这时候不在家,他顺手往妹妹碗里夹了几筷子菜,吃了半碗饭,胃里不那么空了,才问起了上京的事来。
司鸿蔓晚膳用的比他早一刻钟,这会儿已经搁下了筷子,在用清水漱口,见哥哥问话,便没直接回小院,捡着一些大事说了说。
其实司鸿疾知道的不比妹妹少,甚至还多些,他就是一个多月没见着妹妹,想多留司鸿蔓一会儿,见妹妹神色怏怏的,飞快的把剩下的半碗饭扒完,起身把妹妹送回去。
离开小院前,司鸿疾脚步顿了顿,大手在妹妹发顶揉了一把,甚是不放心的嘱咐道:“早些歇着,上京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司鸿蔓乖乖的点了点头,突然觉得盛夏的暑气也不是那么难耐,比起上京,她还是更喜欢皇城。
◉ 第 71 章
上京一趟, 大约是身心俱疲,司鸿蔓一连歇了好几日,除了吃饭睡觉, 其他做什么都提不精神, 这日落雨, 外头不似前几日那么闷热难耐,她也终于是恢复了精气神。
惊鹊从廊下小跑着走过, 甩了甩手上沾到的雨丝, 见郡主双手托着下巴趴在窗前,一副想要冲出去淋雨的模样, 笑着道:“郡主都在府上待好几日了,不如出去走走?”
司鸿蔓微微扁了下唇,道:“还飘着雨呢。”
她提起精神, 终于是有了兴趣做其他的事, 那知这雨一连落了好几天,由原本的暴雨转成了现在的细雨, 细细绵绵的,就是不见停。
倒不是雨大雨小的问题, 下了雨, 长街上必然不如平日里赶紧,且到处都湿漉漉的,随便蹭上一点,便是一裙摆的泥点。
惊鹊笑道:“这点儿雨丝,郡主戴顶斗笠就挡掉了,再说出了府还有马车, 奴婢保证连一点雨丝都不让您沾上。”
折枝在里头收拾床褥, 听得这句, 在后面笑着说她:“你一个劲撺掇郡主出去,莫不是自己想出去罢?”
没想惊鹊理直气壮的承认了,振振有词道:“便是我想出去又怎么了,这两日难得凉爽,正是出门的时候,等明儿雨一停,日头出来,又要晒化了,便是想出门也出不成的。”
司鸿蔓叫她这么一说,很是心动了下,登时觉得甚有道理,在出不出去间挣扎了两息,心里的天平压倒性的选择了出门,于是当即便道:“让刘伯备辆马车,咱们今日出去走走。”
见郡主要出门,折枝也不会拦着,现下是夏日,便是落雨天,也不至于受寒伤风,应声去让人备马。
不到两炷香,马车便备好了,这回惊鹊定要跟着,毫不妥协,“每回都是你跟着郡主,今儿咱们换一换,我跟着郡主去。”
折枝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司鸿蔓打断了,扬手一挥,十分豪爽道:“做什么要争来争去,都跟着,马车这么宽敞,哪里就坐不下了。”
不过她也没戴什么斗笠,实在是太麻烦了些,还容易压到盘好的发髻,马车就停在偏门,从小院过去,从连廊下走,本就淋不到什么雨,司鸿蔓斜斜的撑着把伞,挡掉身旁被风送进来的雨丝,果真是半点水汽也没沾上便上了马车。
长街上的人居然不少,三三两两的,大半都未撑伞,不过都是些公子郎君,肩头沾着这么点儿水汽,也无人在意。
司鸿蔓甚至还看到了一家书摊,摊主完全没有收书的意思,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摆在那儿,似是完全不在意着一星半点的雨丝,路过的书生倒是比摊主在意,勉强有看重的,也不讲价,欠了钱两便匆匆塞进了怀里,生意居然比往日更好。
她看那摊主时不时从后面的铺子搬出三五本补上,不由好笑,叫停了马车,让车夫去随意挑了本来,接过来翻了一翻,居然是本字帖。
马车一路往茶楼去,这种阴雨天,便是茶楼的客人最多,听着雨煮一壶茶,喝半盏能说上一下午,等到了地儿一瞧,果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