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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蹙眉，对着莉多轻佻笑道：“不认识，应该是迷路的小姑娘，非要跟着我，怎么？莉多吃醋了？”一字一句吐字清晰，他含笑的声音安抚了莉多。
拜朵怔在了原地，周围的风刮面而过，雪粒子打在脸上【创建和谐家园】辣的疼，她张着粉唇，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
莉多娇笑连连，调情似地一拍伊迪有劲的手臂：“讨厌啦，二殿下又在调侃我，早知道我就不同你来北疆了，你就知道欺负我。”
她的手腕被伊迪拽住，猛的拉着莉多上了高大的马匹，莉多被他环拥着坐在他怀里，也不知道伊迪凑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混账话，莉多的脸唰地红完，又不知所措地瞥了眼还挡在前方的拜朵。
小姑娘一滴清泪滴在了风里，圆眼根本不舍得眨。
“二殿下，还有人在呢。”莉多娇声娇气。
伊迪目光陡然锋利，扫视着拜朵，没印象，看着太纯，不是他中意的类型。他长指扯着缰绳，马蹄慢悠悠从拜朵面前过去。
拜朵吸了吸鼻子，鼻尖红红的，她颤着声音，从袖子里拿出那天他留给自己的相思粒，缓缓伸到他眼前，伊迪却忽然搂紧了怀中的女人，快速驱着马自拜朵侧边疾风而过。
砰，
她的手被打到另一边。
莉多的娇呼还响在拜朵的耳边，手心的两颗相思粒，却早就被他的马撞到了一边，拜朵顾不得那么多，翻身下马，仔细在白茫茫的雪里寻找。
“不能掉，拜托神山，一定要让我找到。”拜朵没有带灯笼，在黑漆漆的夜里，只能用手掌擦过冰冷寒凉的雪面，粗砺的雪像盐一样黏在手上，冻得她指骨发红，她努力抹去眼角的泪。
她怕会看不清，会找不到。
雪粒上有一些锋利的石子和断树枝，偶尔摩擦过她的手心，划拉出一小道细痕来，她吸了吸鼻子，身子明明穿得厚实，却不住地颤抖。
手心四处摸索着，终于她摸到一颗圆滚滚的相思粒，她松了一口气，攥在手心，用一只手在附近继续找。
拜朵的指节被冻得僵直，她跪坐在雪地里，长发上沾了些雪花，手心里捧着那两颗宝贵的相思粒，她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天，下雪了。
“驾——”
“二殿下，慢点。”
莉多抱着他的手臂尖叫，身下的马蹄跑得飞快，若是一望无际地平原也就罢了，可这里到处都是树林林丛，各种陡峭的路，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一旁的万丈深渊。
伊迪微抬着下颌，眸子紧紧盯着前方的路，野心在此刻显露无疑，掌控一切的【创建和谐家园】使他驱着马简直像飞起来一般，把莉多吓得脸色苍白。
哒哒哒…
马蹄终于停下，
王宫里灯火通明，伊迪先一步翻身下马，莉多扶着他的手臂跳了下来，两人站在王宫门口，他大步跨向台阶，母妃应该等他很久了。
要不是去探了探柔新公主的虚实，他本可以早些回来。
哐啷一声，
他倏地推开门，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尺孙侧妃开心得不得了，连忙起身跑到儿子面前，摸着他的脸，左看右看。
“伊迪在匈奴都长肉了，瞧瞧你。”尺孙眼睛都放光了，只不过瞥到他身后带回来的莉多，眉头一锁，拉扯着伊迪到了旁边。
莉多有些心慌，自己本来是匈奴王宫里一个婢女，偶然有一回竟得幸让北疆二殿下看上，便带了回来，哪怕做不了可敦，当个侧妃也是衣食无忧，她勉力挤出个笑。
伊迪扯回衣袖，神色淡淡：“母妃要说什么？”
“她是谁？”尺孙压低了声音，她刚刚已经把莉多打量了一遍，不像贵族的女儿，看上去也比较狐媚子，唯唯诺诺。
她可不想要这样一个儿媳妇。
“母妃，她就是儿臣带过来解闷的，给她个分位也可以，儿臣在匈奴，都是由她伺候的。”伊迪高眉挑起，数不清的风流酝蓄在眼尾之间，对母妃的大惊小怪不以为意。
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影响不了什么。
尺孙听下来，一颗心放回在肚子里，拍着儿子的手，嘀嘀咕咕：“儿啊，你的妻子只能是拜将军的女儿，知道吗？身世样貌那那都好。”
“什么？”他蹙眉。
“拜朵啊，半年前你还跟母妃说要娶她，亲手摘了天山里的相思粒，巴巴地给人家送了过去，这么快你就ᴶˢᴳ忘了？”
尺孙拍着他，这孩子可别犯傻。
他忽而想到了刚刚树林里的那个小圆脸姑娘，毫无棱角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好欺负，软和性子，他勾了勾唇。
“今时不同往日。”
尺孙一怔，这话什么意思，她不爱听。
伊迪只是好好拍着母妃的肩膀，好声好气地谈天：“母妃只管放心，有了舅舅的助力，我难道还比不过钟瑾？”
“还有柔新公主，我今日也替你看了，不过如此，除了一张脸，毫无厉害之处，等明日她去摘天山雪莲，我们安排人手，保准叫她有去无回。”
他目光锐利，手段也是非常人的狠辣，这一番话下来，总算将话题岔开，莉多也只敢战战兢兢站在门口。
直到两人谈完了话，伊迪才领着莉多出了殿门，刚一跨下台阶，莉多一下子就贴了上来，拍着胸口撒娇。
“二殿下，我见你母妃的威严，连话都不敢说，简直是吓死了——”她吐了吐舌头，看上去有些调皮。
伊迪嘴角溢出些冷笑，将她推开：“这你就怕了，跟我在一起，未来还有更怕的。”
“只要跟着殿下，我什么都愿意做。”
寒风袭来，
他忽而顿住脚步，一字一句轻佻：“若有一日，要你为我去死，你可愿意？”
莉多的眼皮猛的一跳，瞅着男人眉宇间的暗色，赶忙回：“自然愿意。”
伊迪笑出声来，也不知道当没当真，语气缓和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远了。
此刻楼台之上，陶楹带着玉枝来寻长公主寻问找天山雪莲的方法，却无意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她瞧着那两个远去的身影，手心撑在阑干上，眸子转了转。
“玉枝，你说那女子是真心的吗？”陶楹抬着下巴点了点莉多。
玉枝略微思虑，摇了摇头。
陶楹反问：“你觉得她不是真心的，为什么？”
玉枝讷讷开口：“奴婢不确定，好话人人都会说，但真到了那一天，才能见到人心。”
陶楹的手心没一会儿就被阑干上的雪水浸湿，她甩了甩纤指，淡淡转身。
“你说得对。”
玉枝连忙跟上，手里拿着长公主给的地形图，上面做了一些标注，可以帮助陶楹避开一些危险地方。
北疆的夜晚又开始下雪，
钟瑾坐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手指拿着一把刻刀，桌案上是各种各样的木头，木屑，他眉眼格外认真，一点一点刻画木头人的形状。
扣扣扣，
敲门声响起，钟瑾手下的动作一停，懒声问：“什么事？”
哈伊副将在外，压低了浑厚的嗓音。
“二殿下回来了。”
伊迪回来了？
他眉尖一挑，手上动作流畅，不紧不慢地应了声，继而反问。
“乌至尊那，做得如何？”
哈伊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有些尴尬：“乌孙国现在乱成了一锅粥，属下好像用力过猛，将乌列给杀了。那老家伙没了继承人。”
钟瑾难得无语凝噎，凝着窗子上的那道粗狂阴影，头一回思考自己发布的命令有这么血腥？
半天没得到殿下的回应，哈伊有些心慌慌，是不是没做好。
“殿下，都怪属下，属下应该取乌至尊的老头回来看你。”
钟瑾气笑，猛的扔开刻刀，冰雪染上他的眉眼：“孤要他的脑袋干什么？嗯？”
◉ 48、雪莲
咚
刻刀被扔开在案桌上, 钟瑾一字一句往外蹦着，门外的哈伊傻大个似的挠着脑袋百思不得解，只好先行礼告退。
木窗上的阴影顷刻消退, 钟瑾冷白指骨摸着手心的小木头人, 他懒卷靠在椅背上, 烛火摇曳，映出他鸦青的长睫, 一双凤眸似弯非弯, 拇指抚上木头人的眼睛。
哗啦哗啦的雪粒在寒风里猛烈灌倒在大地里。
他倏地起身打开了木窗，大片冷硬的空气猝然入肺, 厚厚的积雪被王宫各处的灯火照得辉煌，透过层层叠叠的屋檐，钟瑾的目光落在了阿母曾经居住的昭昭宫。
昭昭是阿母的小字, 在伊迪出生前, 阿母和父王有过一段琴瑟和鸣的时日，可惜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屋檐上全是白茫茫一片，朝里望去也只余一片黑暗。
他白玉喉结微微滚动, 目光里晦涩不明, 在这样的雪夜，还有谁会记起你呢？阿母。
夜幕沉沉，
老可汗早已睡下，身侧是尺孙侧妃，她依偎在老可汗的胸膛，白发苍苍的他发出沉重的呼噜声, 扰得尺孙根本睡不安稳, 她索性坐起身来, 眼睛瞪大。
殿里只点了一盏小油灯，尺孙先是扭头瞧了眼睡得沉实的老可汗，接着蹑手蹑脚掀起帷帐，踩着鞋靴套了进去。
她披着狐裘大摇大摆出了殿里，拢着衣襟回自己殿里去歇息了。要不是为了赢得老可汗的信任，尺孙才不会遭这么大罪，跟一个满身老人味的男人睡在一起。
老可汗皮肤散发的腐皱气息，沉沉的呼吸声，哪一样她都厌恶。
尺孙冷着脸回了自己的寝宫，小夭早早就收拾好，等着侧妃，伺候尺孙睡下。
翌日一早，
陶楹揉着惺忪的睡眼，玉枝在一旁束好帷帐，几个奴仆送上洗漱的工具，就恭敬退了出去。
“公主，该起了，今日还得去寻天山雪莲呢。”
玉枝低着头，伸出一只手轻轻隔着被子拍了拍陶楹，公主睡得小脸红扑扑，殿里与屋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温度，一盆盆银丝碳还在散发着热气火丝。
全都是长公主特意送来的，南方人初到北疆总是格外畏寒，大雪冰封，万里冷意。陶楹挣扎着起了床，由玉枝伺候着洗漱完毕。王宫里的早膳都是统一去大殿用。
她刚走出寝殿门，屋子里的暖气散去，天地间都是一白，冻得她一哆嗦，连忙将披风的系带紧了紧，这天也太冷了些，人一走出来，一刮风，就仿佛无数细刀片在脸上割。
绕过一条长廊，就到了正殿，台阶上的雪被奴仆早早扫到了一边，陶楹提着裙摆一层层拾阶而上，裙摆不沾地，跨过了门槛，眼眸往殿中间瞧了眼。
没有烤全羊，也没有烤全牛。
她有些失望，快速行了礼，没给尺孙侧妃插话的机会，一下子就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案桌上摆着一大盘牛肉素面，葱花点缀其间，还有两碟小菜，大盘手撕鸡，肉酥饼，照例是一盆果篮，红的提子，酸甜的石榴，形状优美的香梨挤在一起。
老可汗一声令下，众人开动，推杯换盏敬酒，陶楹下意识往对面的位置瞧了眼，哪里有什么人影，空空荡荡。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鸦青的长睫弯曲落在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上，纤指执着筷子，低着脑袋，吃了一口素面，清淡的味道温暖了整个身心。
“殿下来了——”
殿中有人起哄，叽叽喳喳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陶楹猛的抬头，亮晶晶的杏眼有些错愕，怎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