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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新公主拜见大汗。”
画道跟汪彤一一见礼。
高位上坐着三个人,老可汗穿着黑色狼毛披风,其中大拇指跟食指戴了两个玉指环,他一双眼睛来回扫视殿中的三人,沉着声音巡视了好一番,大殿上也恢复一片安静。
画道额角青筋直跳,又是一模一样的场面,当年大长公主嫁过来时,也是经历了下马威,只不过当时的老可汗也才六十,看上去还勉强有些霸气。
如今七十岁老人的老可汗,脸皮都是耷拉下来,松巴巴地垮在下巴,丑陋不堪。
画道心里一阵悲凉,还是不得不站出来说话:“老可汗安好,今奉皇帝的命,将柔新公主嫁与北疆王,愿结秦晋之好,尊西楚为主国,永不叛离。”
他滔滔不绝,尽量抬高着柔新公主的地位,说楚明帝多么多么看重她,希望北疆王能够善待两人。
陶楹和汪彤此刻是真的感受到一种无力的命运感,在国家之下,没有个人。
“使者不必多礼,来者是客。”老可汗沉吟出声,粗糙的嗓子像是转了种生硬的语调敲在众人心头。
画道长叹一声,说的再多,也终究是靠这点利益维持着局面,他深深佝偻着身子长长一拜,陶楹鼻子一酸,画道是为了她们两才给北疆可汗行如此大的礼。
她深吸了一口气,高座上一道冰凉的视线刺了过来,继而含笑的声音响起:“多年不见,画大臣可还记得我?”
陶楹循着声音望去,那女子看上去年岁正值芳华,二十七八左右,穿着西楚的丝绸衣服,头戴华冠,与周围北疆妃子的打扮全然不同。
“大长公主,臣自是认识。”画道补上一句:“皇上也是时时挂念着。”
“是吗?”大长公主垂下的华冠流苏叮当敲出声音,陶楹从她的音线里听出了几分嘲讽,她却转了话题,看向了大殿上的陶楹,亭亭玉立,长得标致。
十五岁,虽有美貌却过于青稚了。她那皇兄,果真窝囊。
她细细打量了陶楹几眼,转头朝着老可汗淡淡开口:“可汗,公主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来到这里,想必是吃了不少苦,且让他们休息用膳吧。”
“可敦说的有理,来人,摆筵席。”
匈奴的尺孙王妃坐在老可汗的另一边,下巴尖利,穿着胡女服饰,额上都是装饰品垂下,眼睛狭长眯着眼不屑地扫了殿中的三人,鼻子里哼出声来,不大不小。
刚好可以让老可汗跟大长公主听个清楚,老可汗没斥责,大拇指转了转玉环,大长公主脸色沉沉,今日是为柔新接风洗尘,不宜大动干戈,她生生咽了下去。
一群群穿着对襟长衣的婢女端着托盘送了上来,陶楹坐在大长公主的下方,后边依次是汪彤和画道。
案桌上摆满了热乎乎的炙烤羊肉片,炒牛肉,正宗的大盘鸡,精致的果盘,摆满了皮薄甜香的棠梨,亮晶晶的青提红提葡萄,颗颗饱满,桃,杏,甜瓜,堆在果盘里。
案桌的左上角是一大碗甜奶茶,汩汩地冒着热气,北疆老可汗又淡淡发话,几个舞姬和乐手和着节拍鼓点慢慢边跳边上前来,筵席正式开始。
歌曲悠悠唱着,舞姬跳得妖艳,每一个舞姬五官立体,下颌尖尖,扭动着脖子或腰肢。
不过,陶楹心思不在上面,认认真真地吃着热乎的牛羊肉,时不时还塞几个青提在嘴里,在来上一口解腻的甜奶茶,她差点就把和亲这件事抛之脑后。
舞姬跳得正欢快时,钟瑾长腿迈着步子往殿里进来,带着一身的雨雪气,手里提着两个人头,衣襟上溅满了血丝。
舞姬们被吓了一跳,乐声也随即停止,他的眉眼清隽,身姿挺拔,冷白的指骨捏着两个人头,砰地一声扔在了尺孙王妃身上。
“啊啊啊…”尺孙王妃吓得大叫起来,连忙用手把两个死不瞑目的脑袋扔下去,哇哇乱叫,指着钟瑾就开始怒骂。
“可汗,你看他,简直是目无尊长!”匈奴王妃长指指着他,脸色苍白一片,低头又瞧见那两个侍卫的头,眯着眼泄愤似地一踢。
咕噜噜地顺着台阶滚下,掉在陶楹的面前,像个圆滚滚的球,陶楹咕咚一声咽下嘴里的甜奶茶,乖乖地放下了碗,眸子睁大。
好家伙,北疆的王公贵臣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哟,新妃子一来,尺孙这老女人又开始给人家下马威了。真不要脸。”次须弥皱着眉头,而他身边的几人却不赞同。
“尺孙王妃干得好,西楚派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公主来,看上去娇滴滴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得伺候她,有什么用。”
“就是,比不上北疆的姑娘美。”
“我觉得公主很漂亮啊。”拜朵穿着一袭红色的疆族裙,头发扎成了小辫子散在后边,是个圆圆脸,大眼睛的俏皮姑娘,她仔细瞧着公主,明明就很灵动嘛。
“拜朵有眼光。”次须弥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其余姑娘们也闭了嘴,不再说这些令人讨厌的话,拜朵的身份可比她们尊贵的多,是北疆老可汗麾下拜将军的女儿,是真正为北疆做出贡献的人。
老可汗一双鹰眼巡视着自己的大儿子,有些不悦,嘴巴微张训斥他:“瑾儿,给侧妃道歉。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公主才到,你就迫不及待杀人了,是谁教的你,杀自己人!”
一声比一声大,甚至连原因都没问,强大的威压逼着钟瑾给那个老女人道歉。
所有人都闭了嘴,尺孙侧妃趾高气扬地插着腰,挑起眼睛等着钟瑾跟自己道歉,这个【创建和谐家园】生的儿子,也是个杂种,敢吓唬自己,就要让他在众臣面前颜面扫地。
钟瑾没什么表情,神色依旧淡淡,仿佛老可汗说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他嗤笑一声,声音寒凉。
“父王,孤没杀错人。这两个侍卫是匈奴的奸细,是该死之人。”他一字一句顿道,轻轻松松撕开了尺孙侧妃的脸皮。
老可汗果然心生疑虑,两个侍卫上前查验了一番,跪地点头:“确实是匈奴人,后颈刻着图腾。”
尺孙侧妃的脸一下子变得死白,气焰消了下去,冷不丁就听见老可汗转头,阴侧侧地发问。
“这事,你可知情?”
“不,可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刚刚一直在大殿里,根本不可能是我安排的。”尺孙拼命摆手,老可汗不知道信没信,就叫她坐下,两个侍卫捡走了陶楹面前的头颅。
剑拔弩张的场面被一下子化解,太轻易了。
众大臣习以为常,但凡涉及到尺孙侧妃,老可汗的态度永远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一句责怪,重话也没有。
陶楹转了转眼珠,钟瑾已然出了大殿,她循着他的身影望去,大殿之上又恢复了歌舞升平ᴶˢᴳ,而他慢慢走出了喧闹,像只孤高的白鹤,踏在雪里。
“公主,没有受惊吧?”
隔了这么久,老可汗才想起这位远道而来的公主,混沌的嗓子晦涩难听,他灰蒙蒙的眼珠定在陶楹的身上。
“我很好。”
陶楹只是礼貌地笑笑,不带半分情绪。老可汗显然不止这个意思,下一秒他哈哈大笑,对着众大臣就喜笑颜开宣布。
“今夜公主便与本王成婚随了北疆的习俗,北疆与西楚结百年之好,如何?”
陶楹震惊,手一个没拿稳,杯盏哐哐哐落地,偏偏尺孙侧妃还要添油加醋,指着陶楹旁边的汪彤,凑到老可汗耳边,轻轻吹气。
“可汗,你瞧那位姑娘,也是随公主一道嫁来的,不若一起吧,她们两人也好有个伴。”
画道大怒,正要站起身来,顶着几根草的次须弥忽而跳到殿上,屁颠屁颠递了一份状书上去。
“可汗且慢,这份先看完这份状书再做决定。”
作者有话说:
◉ 41、长公主陶筝
老可汗心中不悦, 一双鹰眼扫视着次须弥,良久才堪堪接过那份状书,众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着可汗的回复。
陶楹巡视了一圈, 有的人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有的人则是不屑, 但也有像拜朵这样的姑娘,眸光里充满担忧, 大眼睛水汪汪的。
而汪彤是一副被吓到苍白的脸色, 面前的老可汗,松弛的皮肤, 丑陋的脸,皮肤有些黝黑,略微粗壮, 身上的威压却强悍, 容不得别人拒绝。
她手脚都冰凉一片,根本无法思考。只希望那份凭空而来的文书能救她于水火之中。
相必之下, 陶楹稍显冷静,黑白分明的杏眼大喇喇定在高座之上, 一旁的次须弥很是悠闲地摇晃着自己头顶的草, 神色轻松,老可汗一目十行瞧完后,没吭声,只不过脸色越发黑沉沉。
文书上写着,公主年岁甚小,望北疆王爱护之, 等上几月, 公主适应了北疆生活, 再与行天地之礼。
“此事当真?”他仍有疑问,上挑的眼皮带着皱纹举起文书逼问,嗓子嘶哑难听,把众大臣的心也给提了起来,叽叽歪歪讨论着。
“文书上写了什么东西?”
“是啊,十年前,也没见皇上送这种文书,如今却凭空多了出来。”
“……”
他们换成了汉语,陶楹听见他们的猜测,心中反复回想,在出嫁前,有没有这样一份文书,她忽而朝着画道看去,画道的脸上也闪过诧异,不过又顷刻消失。
是真,是假,只要达到目的就可。
次须弥嘿嘿一笑,拱手没个正行:“自然是真的,不信就让可敦瞧瞧皇上的笔迹,一看便知真假。”
他脑子转得飞快,言语里扯上了大长公主,老可汗递到了她手里,大长公主将文书打开,几行小字映入眼帘,她先是眼皮一跳,撩起眼瞧了咧开嘴笑嘻嘻的次须弥,指尖摸上最后一行字,点了点,大殿之上寂静万分,大长公主一字一句道。
“可汗,文书是真。”
啪嗒一声,文书被合上。
次须弥提着的那颗心放了下来,感激地冲着高座上行了大礼:“多谢可敦献言。”
大长公主华冠流苏敲出响声,她抿唇不言,一双凤眼平静无波,仿佛一摊死水。
“此事暂且推后,本王也不是如此不讲礼数的人,楚皇既有令,照常遵守。”
“公主,”老可汗轻唤,瞧着陶楹慢慢道:“先歇息在西宫里,待日后完婚便住进主殿里。”
陶楹一一点头,回应好,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怕是没有日后了,因为史书中老可汗的死期将近,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天。
她紧绷了一晚的神经松懈下来,好不容易撑到散了筵席,婢女指引着她往西宫而去,夜里的雪早就消停,只剩下刮面的寒风刺骨袭来,她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挡住脖子。
玉枝则是跟在她身后,下了台阶,踏在软绵绵的雪上,踩出沙沙沙的声音。
主仆两人没有说话,玉枝刚刚抬头,婢女却被人挡住去路,钟瑾冷冰冰的神色扫过陶楹,她冰肌玉骨,戴着披风上的狐裘小帽,娇俏玲珑。
“孤领公主去,先退下吧。”
他淡声一句挥手屏退了婢女,而后深深瞥了眼陶楹,转身慢悠悠走在前方,黑漆漆的夜里只有些许微弱的宫灯一盏一盏立在风中。
他在前,她在后。
陶楹指节微不可察弯了弯,气氛凝滞着,杏眼盯着他清隽的背影,为她挡去了大半的冷风。
背后强烈的视线让钟瑾无法忽视,他远远眺望着黑压压的长路,薄唇扯了扯,语气散漫。
“公主觉得北疆如何?”
这是什么意思?陶楹一时有些蒙,眼睛睁圆,是想听她夸赞他的国家?
陶楹抿唇几根发丝贴在她嫣红的唇瓣,指尖轻轻拨开,脑海里过了一圈,竟然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她并不了解这个国家,也无法给出回答。
良久的沉默,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西宫,钟瑾淡淡站定,白玉轮廓清晰明朗,下颌绷紧:“到了。公主有事可让人寻孤。”
陶楹没有点头答应,只是觑他几眼,带着玉枝进了西宫,只留下一个昳丽的背影。
她这几日奔劳已久,匆匆洗漱完,合衣睡下,沉沉睡去…
此时睡不着的人就可多了,
次须弥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冤种,等了半天还没看到殿下,手揣在衣袖筒里,几根草都蔫蔫地耷拉下来,一双眼睛来回巡视茫茫雪夜的道路。
远处,有一高大俊美的身影走来,雪花落落,飘在他的衣襟,发丝上,顷刻又化为雪水,钟瑾不躲不避,闲庭信步一般。次须弥都看愣了,直到人走到身前,才反应过来。
“殿下,事情办成了。”在到达北疆前,殿下莫名其妙塞了一卷状书到他手里,让他交给老可汗,没想到状书竟然是这个作用。
他确实没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