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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他另一只手将纸袋递到陶楹眼前,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纸袋静静躺在他手心。
陶楹垂下眼帘,瞧着那纸袋没有接,转身径直走出他的伞下,她不需要施舍,开心的时候他也许会有兴趣逗逗自己,不高兴的时候,就把自己一脚踢开。
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可在意的。
她头也不回的往前方走去,雨丝越来越密,钟瑾收回纸袋,眼底闪过错愕,只不过是一霎,他又恢复了惯常的倨傲模样,将纸袋收紧衣袖的口袋。
伞柄握紧,他步伐矫健,跟在她身后。
要说哪个地方最冷,那肯定是北疆无疑,就连十一月初的天山就已经雨和小雪交加,刺骨的寒风阵阵席卷,像是要穿过人厚重的衣服,吹到骨头里。
陶楹的头发丝上凝了些雨雾,她身上幸亏还多披着钟瑾的那件白色大氅,若不然,定会被当场冻坏,她咬牙,身后的脚步几乎贴近她,手臂被人一扯,整个人又被伞面直直包围。
一丝雨都透不进来,陶楹恼怒,半个手臂都被他的指骨桎梏住,挣扎不得,她恼怒着要抽出手,钟瑾薄唇紧抿,手劲加大,却又不敢真的伤她。
“孤不喜欢照顾病人,若是你淋雨感了风寒……”
他顿上一顿,想找出一个可以威胁到她的事情,确发现确实没有。钟瑾黑漆漆的眸子一转。
“会怎样?扔掉我?”陶楹小脸苍白,杏眼里有几分倔强,也许还有几分她没有注意到的某种情愫。
钟瑾淡淡:“不会。”
陶楹歇了与他斗气的心思,淋雨也是自己难受,干脆就把他当成奴仆给自己撑伞好了,她猛的抽回手臂,鼻腔里冷哼一声。钟瑾的手心里的温热瞬间消失,被风吹散。
索性,陶楹没有要再去淋雨的意思,乖乖的站在旁边,他将伞移到偏向她头顶的位置,严严实实地罩住她,一滴雨点也休想近她的身。
滴答滴答,
丝丝雨雪敲击着伞面,两人静寂无声地走完了一圈圈崎岖的山路,初时,陶楹离钟瑾的距离颇远,她冷着一张俏脸,透过伞下,望着眼前有些薄雪的路,平常爱讲话的她,一句话也不想跟钟瑾说。
薄雪铺地,是最容易令人滑跤的路,陶楹站在一块清透的薄雪层上,倏地脚下一滑,有些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去,她瞳孔睁圆,下意识要去拉身边的人,不然待会肯定得摔到头了。
后背一方大掌牢牢固定住她,钟瑾没什么表情将她往前一带,让她站稳,陶楹喘气,小手里还握着他冰凉的袖子。
她心里有些慌,低头瞧见自己的手,忙不迭把他的衣袖一甩,像扔垃圾一般避之不及,钟瑾淡淡收回手,薄唇轻启:“雨天路滑,公主且看路。”
她不置可否,只不过后边的路,陶楹几乎是将眼睛盯在了路上,小心翼翼地踩着,生怕又跟刚刚一样滑倒。
再过半日,便可以回归到和亲大队伍里,山路越往前,雨雪雾三者交汇缭绕在眼前,恍惚正往着仙境走去 。
此时的和亲队伍正卡在一道湍急的河流索道上,地势凶险,上方的索道只能容许一个一个人走过,并且还要有足够的胆量,一手扶着索道,踏着二尺宽的小路,下方是激流飞溅的河水,声音大如雷电,轰隆隆,等待着倒霉蛋掉下来,好完全吞噬他。
画道眯着眼睛瞧了又瞧,哗啦啦的河流拍打着索道上的石壁,卷起的浪花势如破竹往岸上的人这边浇灌过来,像个调皮的顽童,使出些本领,吓退别人。
“河水怎么这么急,索道也忒长了些,”画道连连摇头,看着那两个巴掌宽的小路,心里戚戚:“路这么窄,要是不小心掉下,那还得了。”
“是啊,掉下去砸在石头上估计就摔得粉身碎骨,”次须弥插着腰,蹙眉补充:“若是运气好,可能只是被河水冲到下游。”
队伍停滞不前,次须弥顶着几根草也忧愁万分,别说画道不敢过这索道,他也不敢啊。
“那当初,你们是如何度过索道的?”画道灵机一动,下一秒他眼底的光就灭了。
“我们啊,”次须弥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时候去西楚,正是一月底的冬天,这河面老结实了,咔咔咔地结满了厚厚的冰层,看上去没那么可怖。”
次须弥一顿比划,其实他还隐瞒了一点,其实当时自己被吓得腿软,还是殿下把他拎起来甩到对岸的,这种丢脸的事情绝对不能提。
“难喽,等着殿下他们回来吧。”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大步走开。
画道也别无方法,和亲队伍便停在了此地歇息。
离传闻中的石涧还有两公里路,路上的雨雪丝也暂时消停了,一路都种满了高大胡杨林,桑树,柏树,云杉,各种各样的草,和不知名的小花,它们都染上了一层霜意。
草尖一滴残留的雨珠落下,钟瑾收了伞,迎面而来的是冷冽的空气,吸入鼻腔直直贯穿到心肺,凉得厉害。
伞面的阴影褪去,陶楹撇嘴,无意识拉开了与钟瑾的距离,两人越来越远,一个在小路的左侧,一个在小路的右侧,时不时有长到路边的花草树叶挡住陶楹的去路,她轻轻一拨,挥开,簌簌落下一点点雨水。
钟瑾淡淡扫了眼她,陶楹的小脸被风吹得粉扑扑,菱唇嫣红,肤色却晶莹胜雪,肩膀处系着自己的白色披风,与他现在身上的这件玄色格外相配,只是她好像生气了。
一整天,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钟瑾喉结微微滚动,皂靴踏在一根断枝上,垮啦一声,断枝被踩成两截,她在前面走得飞快,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他却悄悄放慢速度,循着她的背影,一步步跟上,在这美丽的天山,有一位小公主,开始慢慢走进了他的世界。
钟瑾眉眼清隽,如玉如冰,步伐矫健缩短着两人的距离。
陶楹走得快,是因为她饿了,但是不想吃钟瑾的东西。还差一点点,她几乎是疾走,丝毫不理会钟瑾。
午时,她终于赶到了石涧边上,和亲队伍都在这里停歇着。
玉枝跟汪彤的眼神ᴶˢᴳ一惊,三人对视,各自心慌。
作者有话说:
◉ 38、石涧索道
一整队入马都停滞不前, 翻飞的水流叮叮当当击打在石面上,陶楹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同这流水一般烦躁,玉枝愣神, 连忙过去搀扶她, 陶楹这两日都跑累了, 小脸瘦了一圈。
“你怎么又被他抓到了?”汪彤压低声音嘀咕着,不是有那和尚给的地图么, 那么多条路, 偏偏让两人给撞上。
陶楹苦笑,耸了耸肩, 表示她也不知道。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也不能保证百分百逃掉。一阵凉风吹来,她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大氅, 摸到长长的系带, 这件大氅厚实,她穿上来, 肩膀有些松松垮垮,但她不想穿钟瑾的衣服。
“玉枝, 我的狐裘披风呢?”
陶楹手指捏着系带的绳结, 迫不及待地想换下来,可玉枝垂着头讷讷回:“公主的衣物都收进后边的一个木箱里,要不奴婢现在去打开取来。”她作势迈开一步,陶楹叫停了她。
“算了。”
陶楹悻悻垂下手臂,望着前方的奇险索道,钟瑾站在石涧的边缘, 观察着水流的趋势, 石涧里的水从山里流出来的泉水, 喷涌朝东流去。
哗啦啦的声音响在每一个即将要过索道的人心头上,只身过索道已经是一件难事,更何况那些抬着木箱的奴仆,重量挑在背上,踩在二尺宽的路上,稍有不慎,连人带箱都会翻进河流里。
“殿下,你看怎么办?”次须弥皱眉,眼睛眯起来看着下方,这水流没有一点要停歇的意思,他灵机一动:“诶,要不那木箱别要了罢,先让人过去。”
“那不行,这些都是西楚的宝物啊,不能扔。”画道坚决反对,西楚皇帝虽然昏庸无度,嫁女儿频繁,但他几乎从来不亏待女儿,每一次都会拿出西楚的宝物来镇住公主的气势。
决不能扔。可没有空手去和亲的道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别过河了,等到结冰了才回去。”次须弥一【创建和谐家园】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撇嘴。不就是一些金银珠宝,首饰,书籍么,这些东西可都是死的,活着才重要啊。
钟瑾指骨微弯,一抬手,几十个北疆壮汉走上前来,他负手而立,冷冷吩咐:“每一个人背一个木箱,先行过河。”
“是。”
钟瑾训练的这批壮汉都是个头极高大极凶猛的人物,站在旁边,仿佛让人觉得站了一个个森林的熊。
奴仆们纷纷让路,陶楹瞧见,一个个壮汉单手就抱着木箱,毫不费力地往前走,平时沉重的箱子在他们手里就成了小小的玩具,他们的肌肉崩在了衣袖里,力大如牛。
她甚至还看见两个最高的壮汉,一口气往肩膀上堆了三个木箱,扶着索道摇摇晃晃地过了案,下边的水瀑布依旧猛烈,使人一看便头脑发晕。
所有人都噤了声,只剩下粗重的喘气声,哐啷一声放下木箱,又继续打道回来,来回了三四次,木箱终于被全部清空。
画道和次须弥两人都狠狠松了口气,后边的人都是轻装上阵。
“公主先走。”画道叹气一声,朝着陶楹招了招手。老脸短短两个月已经皱得快不成样子,眼角眉梢都全是干纹,山羊胡子一片白花花,看上去很慈祥。
汪彤咽了口口水,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敢,我再等等。”她还是觉得有些怕,刚刚那些壮汉把索道木板踩得咯吱作响,脆脆的声音回响,生怕下一个掉下去的是自己。
陶楹看了眼汪彤,没说话。其实她自己也有点怕,画道在前招手催促 ,她带着玉枝跟了上去。
他指着陡峭的索道,对着钟瑾一拱手:“殿下,还请你护着公主先行过去。我等慢慢摸索即可。”
“自然。”
“不需要。”
钟瑾冷冷落下两个字,一道柔声紧接着拒绝了他,他眉心一跳,黑漆漆的眸子锁在陶楹身上,她紧绷着小脸,言辞果决,硬生生划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说不害怕是假的,耳边尽是流水淙淙,她撇嘴,认真地瞧着索道,一道铁索横贯整个河面,二尺宽的木板只能一边拉着铁索,一边用脚慢慢蹭到对边。
陶楹把脖子上的系带紧了紧,心尖有些发颤,在画道和钟瑾的注视下,走到索道的旁边,纤细的指尖摸到冰凉的铁索,眼睛根本就不敢往下看。
她咽了咽口水,脚迈出一步踏在木板上,发出吱呀一声响,她眼皮跳动,深吸着气,两只手都牢牢把住铁索,迈出第二步。
在岸边看的人更加心急,每走一次,嘎吱嘎吱响,陶楹闭了闭眼,将头扭向石壁这边,脚下飞快流动的河水,时不时溅起水珠打在她精致的鞋面上。
她慢吞吞地往前一点一点迈步,手指攥得死紧,骨节因为用力透出了粉红色,待她走到木板的三分之一处。
画道提着心终于放心,张大的嘴巴合拢。十年前送大长公主时,河水结冰倒也没有这么恐怖,当年的木板也宽敞得多。他幽幽叹了口气,扭头准备催促钟瑾也先行过河。
一看,人早就没影了。
钟瑾不慌不忙地抓住用一只手抓住铁索,脚步沉稳地踏了上来,保持木板的平稳。前方的陶楹走得很慢,她几乎是面对着石壁,小步地挪动。
“诶,我来了,殿下。”次须弥从石头上起来,瞧见殿下已经准备过桥,心里多了点底气,有殿下在,他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
“哐。”次须弥一脚踏了上来,把着铁索,想把钟瑾身边去,用力过猛,整个木板剧烈摇晃起来,陶楹低叫了一声,脚下忍不住打滑,她连忙蹲下身子,降低高度,眼底尽是滚滚河水,还有水里突出来的大石头 。
钟瑾淡淡地三步并作两步站到她身后,默不作声地等着她,冷白指骨淡淡圈着铁索,另一只手垂在身侧。
她缓了一会儿,身后的次须弥也缓了一会儿,没想到这木板晃得这么厉害。吓得他也赶紧贴在石壁上,比陶楹的姿势还要惊悚。
救命啊。
他微微俯腰,指尖刚触到她的手臂,陶楹蹙眉,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打开,啪地一声,钟瑾的手背通红,些许刺痛感蔓延上来。
她抿着唇吐槽:“假惺惺。”
“孤只是觉得你挡路。”他喑哑着嗓子回声,那只通红的手背不可抑制地颤了颤。视线落在她可爱的涡旋上,是一个极其圆的涡旋,很漂亮。
他想。
陶楹听着他的话更加恼火,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晃动的木板桥停了下来,她慢吞吞地握着铁索站了起来,强烈的自尊心使她稳稳的迈出了两步。
两人相继走到了桥的三分之二处。
次须弥可不干了,扯着嗓子大喊:“殿下,殿下,我需要帮助。”他眯着眼看着波涛汹涌的河水,刺骨的寒风阵阵吹来,把露出来的两只手冻得僵直,关节咔咔作响。
钟瑾懒得分给次须弥一个眼神,一个大男人,还好意思说自己害怕,是时候,多锻炼锻炼。
他的眸子锁在陶楹娇小的背影上,一眨不眨。
“哎呦,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次须弥见钟瑾不理他,只好闭着眼摸索着道路,瞎子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下一秒,他一脚踩空,极快的失重感吓得他倏地睁圆眼,心脏砰砰直跳,他一条腿悬在木板外,水花溅在他的衣服上,手臂哗啦地拽着铁索,把铁索都用力扯到了他这边。
陶楹这边的铁索被他拽了过去,她蹙眉,顺着力度往后后退了一步,撞在一方温热的胸膛里,还没来得及跳出来,后边又传来了次须弥鬼哭狼嚎的叫声。
“啊,殿下救我啊,我好害怕。”次须弥根本不敢站起来。他闭着眼抱着唯一的救命铁索。
钟瑾额角青筋抽了抽,一把搂住陶楹的腰,单手将她轻松抱起,三两步就走到铁索对岸,陶楹只觉得身体一轻,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就站在了宽阔的土地上。
她心有戚戚,瞥了眼钟瑾,十分不满。
次须弥趴在木板上,被吓得腿软,头顶的几根草也委屈巴巴地摇晃,钟瑾只是淡淡瞧着,就这点路。
他刚迈出一步准备过去拎次须弥,有人先他一步。
玉枝一边扶着铁索,用力搀起了次须弥,次须弥见终于有个人来救他,乖乖地顺着玉枝的力道,摸着铁索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