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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子瑟缩，有些控制不住发着颤，两只手臂搭在身前，温声细语。

  　　陶楹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她，粉唇微张，刚要问问玉枝是不是又瞒着什么事情，玉枝倏地蹲身告退，速度极快。

  　　玉枝唰地出了营帐，整个人连忙跑到一块空旷地，轻轻捞起衣袖，借着月光可以看清，她的毒发作了，一大片的红色莲花长在她的手腕，浑身恍惚被火灼烧，要烧个干净。

  　　安乐公主已经不再信任她了。

  　　陶楹微蹙眉，暂时压下心里的疑问，躺到被褥里去，外边时不时响起一声声尖叫声，陶楹翻来覆去，闭着眼睛，乖巧可爱。

  　　“啊——”乌列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折腾得散架四肢都硬生生被剜了一块血肉下来，胸部这一掌更是让他心脉不畅，呼吸不顺，黑红色浓血从乌列嘴角溢出，黏糊糊地连成一条长线，滴在石面上。

  　　他双腿跪着，手掌无力匐在地上，佝偻着身子，喘着粗气。

  　　乌孙六人除了被打了巴掌的两人，其他四人心慌，连忙制止：“北疆殿下，你不可以这么做，明日你不是还要进乌孙国通行么？难道你想与整个乌孙为敌？”

  　　“请三思，若是乌孙王痛失孩儿，必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西楚的婚事届时又当如何自处，北疆殿下，放过乌列。”

  　　北疆壮汉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不屑来，区区乌孙，他一个人能顶十个，更别说，殿下了。

  　　钟瑾忽而噙了抹笑，很是温柔，他踩着精致的皂靴，碾过石子，冷不丁狠狠踩在乌列的手背，漫不经心地挑眉：“孤怕什么？大不了屠尽整个乌孙，归属我北疆所有，乌——列，如何？”

  　　他一字一句尽是嚣张，乌孙六人眉眼都狠狠一跳，心慌意乱起来，传闻整个西域最不能惹的人就是钟瑾，现在看来确实是名不虚传。

  　　这个疯子杀起人来，不死不休。

  　　“拿剑来。”钟瑾皂靴用力，乌列的手背一片稀巴烂，疼得嗓子都发不出一滴声音，额角直直冒着冷汗，大脑一片空白。

  　　北疆壮汉恭敬地递上一把深海玄铁制作的宝剑，宝剑锋利削铁如泥，钟瑾唰地一声将剑从刀鞘中抽出，雪亮的剑身终于映出了乌列害怕的神情。

  　　一种死亡的濒临感真正临近，乌列不自觉抽着被踩烂的手臂，想往后退，可是他做不到。

  　　钟瑾倏地收回靴子，脚尖抵在乌列的手指尖，他灿然一笑，挑了个剑花，猝然发狠，手腕用劲，向乌列的脑袋砍去。

  　　“西楚——公主——”乌列拼命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嗓子干哑混沌。

  　　乌孙六人的心跟着剑尖移动。

  　　刷地一声，

  　　雪亮的剑尖恰好停在乌列脖子一线的地方，只差一点点，钟瑾蹙了眉头，薄唇微抿。

  　　乌列额角的冷汗滴在眼睫上，他一眨动：“西楚公主，我可以提供那木洛的位置，可以保公主无忧。”

  　　“乌孙也可以臣服。”他又急急忙忙补充，全然不见初时嚣张的模样。

  　　惨淡的月光下，钟瑾冷白指骨紧紧捏着剑柄，居高临下地觑着佝偻着的乌列，乌列忍着浑身剧痛，咧出一个笑来。

  　　“怎么样？殿下应该很喜欢公主吧？”乌列眨了眨眼睛，提到西楚公主时，钟瑾虽然没什么表情变化，可瞳孔一闪而过的流光无论如何是骗不了人的。

  　　他自以为拿捏到了钟瑾的弱点，洋洋得意，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夹着剑尖挑开：“刀剑无眼。”

  　　剑尖被他挑开，钟瑾默默又移到了他的脖子上，锋利的剑齿已经贴在他的皮肤上，凉得令人战栗。乌列连忙收回那副得意表情，跪着抬头又不断补充。

  　　“你只要留我一命，乌孙里的珍宝，美人，你看上的都拿走。”

  　　钟瑾淡淡瞧着他夸张的摆手动作，冷笑轻嗤：“若孤想要王位呢？”乌孙人贼心不死，若干年都持续隔着月氏家国与匈奴交好，一边骚扰侵占月氏家国，一边在匈奴的支持下对着楼兰古国进行扩张，搅得整个西北不得安宁。

  　　乌列咬牙，点头：“殿下要，乌列双手奉上。”

  　　钟瑾接着月光轻轻收回剑，北疆壮汉也听从殿下的指示，放人乌孙六人，几人加起来受得伤都没乌列一只手受得伤重，连忙去搀扶着松了一口气的乌列。

  　　乌列心里那根绷紧的弦松懈下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他凝着钟瑾的背影，咽了口口水：“殿下不杀之恩，永生难忘。”

  　　钟瑾额角青筋直跳，漫不经心露出个笑来，咬字：“是吗？但愿你待会还能笑着说 。”

  　　“什么？”

  　　钟瑾猛的回身，剑尖唰地闪过一丝光芒，一秒时间，手起刀落，一根断臂飞了出去，几滴血溅在他素白的衣衫上，冷玉的眉眼点了几滴血丝，神色懒卷，定定觑了抱着断手鬼哭狼嚎的乌列，以及乌孙六人，被这一出搞得脑袋嗡嗡，声音也小了不少。

  　　避免引起钟瑾注意。

  　　但他们的想法纯属是瞎想，钟瑾绷紧下颌，指骨微弯，玄铁剑被扔出一道抛物线，北疆壮士接住，他留下一句淬了冰的话。

  　　“把剑洗干净。”

  　　话毕，背影清隽进了营帐。

  　　“王子——振作。”乌孙六人，两人扶着几乎疼得失去神智的乌列，另外四人捧着断手，面如死灰跟在后面，开了城门，一一进去 。

  　　城门开启又关闭，一整晚的喧闹在此结束。

  　　营帐内又重新恢复了宁静，钟瑾按了按额角，指尖轻轻将沾血的外衣剥去，随意扔到了地上，脚步径直踩着衣衫，眉眼狠戾，血迹仍旧残存。

  　　他边走边拆着银玉腰带，长腿迈步往内室而去，白色的衣衫散落一地……

  　　月光照耀如水，

  　　本已宁静无孙王室，迎回了断了只手臂，以及灰头土脸的一队顶尖杀手，乌至尊半夜从被子爬出来，心里又急又怒，冷冷拂袖到了乌列的宫殿。

  　　尖叫声一阵一阵，医师正在治疗。

  　　乌至尊大步进去，瞧见一只熟悉的断臂，眼皮倏地一跳，钟瑾竟然真的敢？黄口小儿，竖子尔敢？

  　　“人怎么样了？”

  　　他沉声，医师摇头：“手臂经脉都断了，接不回来，四肢都各少了块血肉，能不能醒来，就看今晚了。”随即退下熬药去。

  　　乌至尊深深一瞥跪在地上的六人，心里有气，大手一挥：“下去，自行受罚。”

  　　乌孙六人皆是连个屁都不敢放，经历过钟瑾那种杀人不眨眼，摸不透出招的修罗，国王的处罚就算是一种享受了。

  　　六人被带下去。

  　　乌至尊瞧着眼前的断臂，糟心。明日定要钟瑾好看！

  　　*

  　　天光大亮，陶楹悠悠转醒，她换了个方向睡觉，以免又有类似黑乌鸦ᴶˢᴳ的杀手来踢人枕头，真是不讲武德。

  　　她坐起身来，往外唤了几声：“玉枝，玉枝？”连叫两声后，仍然没有人应答，陶楹掀开被子，自己穿衣洗漱，一把掀开营帐，画道跟钟瑾两个人早早起来了，画道坐在一边的石头上伸着懒腰。

  　　而钟瑾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大堆草，喂着那匹漂亮的白马，她收回视线，四处望了望，都没有玉枝的身影，往日都是玉枝巴巴地贴上来要监督自己，怎么今日就不见人影了。

  　　“公主——”

  　　一道温柔的女声插了进来，陶楹侧目，汪彤手里拿着两份早膳，神情有些不自然，躲闪着陶楹的眸子，将手中的一份早膳递了过去。

  　　“早膳。”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吃吧。”陶楹虽说上次救了汪彤，但本意对汪彤没什么好感，连推拒的理由也不想，径直拒绝。

  　　“好，反正我也是只是顺手，是画大伯让我给你拿的。”汪彤咬唇，语气强烈。觉得被拒绝了很丢人，扭头就拎着两份纸袋走远了。

  　　“喂——”

  　　陶楹叫住她。

  　　汪彤心里一喜：“给你。”她又捏着纸袋伸出手，笑得人畜无害。

  　　“有没有看见我的婢女？”陶楹无视她伸过来的纸袋，微抬着下颌，小脸有些不耐，怎么汪彤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是黏着钟瑾，现在反倒黏着自己来了。

  　　汪彤难堪地收回手，摇头，手脚僵硬地走了。她何时受过这种气，要不是陶楹救了她，为什么陶楹要救她，她心里越想越烦躁，总之从那天起，她对陶楹竟然生不出恶意来了。

  　　明明之前她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现在……

  　　等还了陶楹人情，就两不相欠。

  　　日光初生，陶楹插着腰转了半晌都没有瞧见玉枝，有些蒙圈，莫不是昨夜出了事？

  　　眼前一股蒲桃干饼的香味钻进鼻尖，她垂着眸子，伸手从钟瑾冷白的指骨中接过，飞快瞧了眼冷冰冰的男人，咬了一口蒲桃干。

  　　“昨天，那只黑乌鸦，下场怎么样？”

  　　今日一早，石面上的血水早早就被人清理干净，连那几块被打出来的血肉都扔掉了，完全看不出来昨夜有一场恶战。

  　　陶楹几乎是伴随着一阵忽大忽小的尖叫睡着的，她很好奇，钟瑾不会真把人乌苏继承人给杀了吧，那可是乌孙国王的独子啊。

  　　她眼眸睁圆，有清风扬起她额角的发丝，柔和芊丽，腮帮子鼓鼓囊囊咀嚼着饼。

  　　钟瑾指节微弯，垂在身上，眼眸眺望着不远处的土城墙，斑驳零落。

  　　他倏地轻笑：“说错了，应该是断臂的黑乌鸦。”

  　　陶楹眸子弯弯，原来钟瑾往人的隔壁给砍了。确实是他的作风。不过黑乌鸦恶劣的行径着实让人恼火。

  　　她恨不得把他的脚给打断，叫他乱踢。

  　　沉重的脚步声袭来，哈伊副将带着北疆精锐人马，席卷着风尘仆仆赶了回来，哈伊腰间别着大刀，身穿甲胄，络腮胡子卷曲，大步冲着钟瑾过来。

  　　“殿下，已全部解决，只是那木洛昨夜逃了，属下大意了。”哈伊一阵惋惜，昨夜好不容易将队伍里混着的那木洛给引了出来，本应该斩杀他在乌孙境地，送给乌孙国王做贺礼，可惜那木洛阴险狡诈。

  　　钟瑾微一颔首：“孤知道了。”

  　　陶楹听了一耳朵，心里可惜。那木洛没死。

  　　待到辰时，钟瑾一声令下，骑着白马，一马当先往城门口而去，他端坐在马背上，姿态朗意，仿佛不染世俗的谪仙。

  　　一千人的队伍在城墙外停下，上边的土城墙的将领早已接到国王指令，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钟瑾。

  　　小将们守在城门处，一眨不眨，捏着长戟。而他们的将领乌与站在土墙上，手持弯弓，瞄准白马上清隽的男人，弓拉满，抹了毒药的箭矢啾地射出，划破长空，直直朝着钟瑾而去。

  　　陶楹趴在窗棂上，正好望见这一幕，拔高声音提醒钟瑾：“小心，有暗箭。”

  　　箭矢直直望钟瑾的脖子刺来，势必要将这白玉脖颈切割成两半，乌与得意洋洋地笑着，待会可要去国王面前讨赏。

  　　钟瑾面不改色，手指一转，轻轻将弓箭握在了手里，有些嗤之以鼻，都是他玩剩下的小玩意。

  　　众人哗然，

  　　“怎么可能？”乌与捏着弓箭跳脚，这一箭可是用了最大力度，拉满了弓弦，常人根本就碰不住飞快的箭矢，而钟瑾懒懒把玩着箭矢，瞧了瞧箭矢的镞头，尽是黑乎乎的液体，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恶心至极。

  　　钟瑾皱眉，微抬下颌，神色倨傲：“乌孙国这是何意？刺杀孤？”

  　　陶楹探出脑袋，仰着脸瞧了瞧城墙上胡乱射箭的乌与，只见他神色一定，大言不惭。

  　　“殿下开玩笑，我只是仰慕殿下英明，跟殿下过了一招，果真名不虚传 。”他强装镇定，捏着弓箭的手心都渗出了汗。

  　　可又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他稍稍往后退了几步。

  　　钟瑾拎着沉重的箭矢在冷白指尖转了一圈，懒声喃喃：“原是如此，那孤也同你玩玩。”

  　　玩这个字被钟瑾咬得极重，乌与预感形势不对，刚转过身想要逃离。

  　　锋利的箭矢自下往上被钟瑾轻飘飘地一扔，如穿云箭，翻阅高高的城墙，【创建和谐家园】乌与的后背贯穿胸膛，乌与倒地不起。

  　　他淡淡抽出帕子擦着自己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