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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挺有趣的。”陶楹趴在窗棂上，眼眸亮晶晶。云游四海，写一本《西域游记》，走遍整个广袤的西北，记录各色风情。

  　　有趣？钟瑾眉眼清淡，不置可否。这些流离失所的日子，他的阿母又何尝没有经历过。

  　　“那他们可以成功抵达目的地么？”沉默良久后，陶楹看着那个音音小姑娘，不由得为这一行人捏了把汗。西北的环境多变恶劣，一千人的和亲队伍都尚且遭遇各种各样的困难，只有几个人，或者是孤身一人勇闯西北，肯定困难重重。

  　　钟瑾抿唇，绷紧下颌点了点远处的路，吐字清晰：“你所看的地方，每一处都是前人埋骨的地方。我们也不过是顺着他人尸骨摸索前路而上。”

  　　陶楹望去，苍凉悲怆的大地仿佛只有戈壁细沙构成，数千年如一日矗立在天地之间，冷眼瞧着多少人死去，多少人经过。

  　　她沉默下来，纤细指尖点在窗棂上，默不作声瞧着跟随花轿车队一起赶路的人群，车队的马蹄速度快，会不断赶超他们。

  　　音音被爹爹抱在怀里，大眼睛瞧着花轿超过自己，向前驶去，爹爹累得直喘气，额角沁满了汗，音音捏自己的衣袖软乎乎地给爹爹擦汗：“爹爹累，音音自己下来走。”

  　　“好。”

  　　音音被放到地下，撒了欢一样追着花轿，大声喊：“公主姐姐，公主姐姐。”

  　　她脸上笑嘻嘻，一双小短腿哒哒哒踏在石子上，陶楹瞧去，小姑娘巴巴地追着自己的花轿，跑得飞快，喘着气，大幅度地挥着手臂。

  　　“再见啦，公主姐姐！”

  　　陶楹抿着菱唇，回之一笑，拔高声音：“再见啦，音音。”

  　　音音开心地笑了，转了圈圈，哒哒哒向自己的爹爹跑去…

  　　“钟瑾，她好可爱。”

  　　陶楹眉眼温软，嘴角弯弯，仰着小脸看着骑着白马的他，他一袭白红色利落胡服，微微低头觑着她，眯了眯凤眸，沉沉应了声。

  　　确实很可爱。

  　　陶楹瞧着哈伊副将骑着马在附近盘旋，定是有要事禀告，撇了撇嘴。钟瑾侧目瞧着哈伊微一颔首，驱着马离开花轿。

  　　“什么事？”

  　　“殿下，那队匈奴人马跟在后边像个尾巴一样，乌孙向来与他们交好，不如今夜先灭了他们后，ᴶˢᴳ再进城邦。”哈伊沉声，络腮胡随着讲话颤动。

  　　一连几日，匈奴人马都按兵不动，着实可疑，莫不是与乌孙提前勾结好，想来一出瓮中捉鳖，哈伊认为不可不防，他皱着眉头，等待殿下的指示。

  　　钟瑾点头：“可，今夜行动。”

  　　“殿下也去？还是留下来保护公主？”哈伊是个大老粗，摸着头脑询问，以前殿下向来是喜欢自己亲自观看杀匈奴人的场面，带劲血腥。

  　　“哈伊，你问太多了。”他声线冷冷。

  　　哈伊一个哆嗦，拉着缰绳退到后边。

  　　陶楹在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耳朵竖得老长了，再加上她耳朵灵敏，听得一清二楚，钟瑾悠悠驱着马回来，她眉梢一挑，暗自撇嘴抱怨：“人家是和亲之旅，我是逃命之旅。”

  　　“这一路上又是黑蜘蛛，又是流沙，还有头盖骨酒杯，现在匈奴人还要来追杀我。这都是什么事啊？”陶楹喃喃细语，越讲越气。

  　　“你在怪孤？”钟瑾沉吟。

  　　陶楹抿着菱唇，一个字都没回，钟瑾低眸望去，她大大的杏眼里写满，可不就是怪你，谁让你连夜杀人。

  　　钟瑾嘴角噙笑，斯文俊秀：“没有孤，他们也照样会来挑衅，孤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杀孤。”

  　　他懒懒将缰绳往自己冷白的指骨上卷了几圈，淡淡：“孤只好先下手为强。”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陶楹知道他说的确实不错，只是他的行为和出招方式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又古怪又独断，不过杀敌效果满分。

  　　“那，你们今晚又要去解决匈奴人马，可队伍不是还有个那木洛，你走了，我怎么办？”陶楹无辜的瞧着他，到时候她不就成了那木洛的刀下亡魂。

  　　想想都觉得惊悚，可何况，那木洛他还打女人，可怕，实在是太可怕！

  　　陶楹一个激灵，摇头晃脑。脑海里自动脑补画面，被那木洛一刀砍死，不。被那木洛疯狂暴力致死，不。

  　　她粉唇微张，刚要说跟着一起去，也不愿意待在这里，一道寒凉的嗓音自她头顶落下：“孤不去，有哈伊足够对付小喽啰。”

  　　陶楹松了口气，只不过后来她发现松气太早了。

  　　当落日接近尾声，霞红色遍布天穹车队在摸着乌孙国的边际驻扎营帐，一早再进城邦，几位北疆壮汉惯常三下五除二搞定了营帐，便聚到一边商量晚上的刺杀事情。每个人手里都别着一把大砍刀，以哈伊的体型最为高壮，腰间的刀也格外沉重厚实。

  　　陶楹收回目光，边吃晚膳边眺望着近在咫尺的乌孙城邦，厚实的土城墙，有一排士兵在城墙之上拿着长戟把守，一动不动。城门紧紧关闭，没有丝毫迎接他们的意愿。

  　　乌孙国内，

  　　华丽的宫殿上，乌苏国国王乌至尊展开着匈奴的飞鸽传信，眉头皱起，那木洛的要求也忒过分了些，拿乌孙当靶子？

  　　“父王，西楚公主的和亲队伍已经兵临城下，可要今夜看开城门迎接。”

  　　乌至尊鼻子里冷哼一声，鹰眼瞧着下面禀告的儿子乌列，扬手就将信轻飘飘扔在大殿上，乌列身子一顿，微蹲身拾起，一目十行看了信的内容。

  　　那木洛要求乌孙与匈奴联手，杀掉或者强掳走柔新公主，给西楚和北疆一个下马威。

  　　乌列嘴角轻蔑：“父王，那木洛真是太狂妄，乌孙可不是匈奴的附属国，岂由得他想来就来，想指挥就指挥。”

  　　“移儿臣看，不如照着信去做，但公主是我们的，西楚的宝物财宝也理应归我们乌孙所有。”

  　　乌至尊老眉轻挑，郑重摇头：“没那么简单，北疆王子钟瑾是和亲队伍掌权人，在月氏国，团灭使者，为人阴密，杀伐果断。”

  　　钟瑾？乌列更加不屑，嗤之以鼻：“就是那个北疆可汗与汉族【创建和谐家园】隶生下的杂种，他能厉害到哪里去，还是匈奴人过于轻敌，兵力弱。但我泱泱乌孙，好男儿从小训练有素，以武力为先，还怕他不成？”

  　　“父王，你多虑了。”

  　　乌至尊沉着一张脸思考对策，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乌列在身后不断请求趁夜出一队人马，探探虚实。

  　　乌至尊点头，摆手。

  　　乌列兴致冲冲往外走去，眼底是一闪而过的好胜心，他听闻钟瑾这个名字已久，据传为人傲骨，武力高强，甚至连乌孙国里都流传着嫁人要嫁钟瑾的歌谣，真是让作为乌孙王子的他颜面扫地。

  　　他鼻子长哼一声，夜幕已经降临，城邦里点满了灯火，是时候动手了。

  　　陶楹刚刚洗漱完，钻进松软的被褥里，准备闭眼歇息，此时紧闭的城门悄悄露出一丝缝隙来。

  　　一行人轻手轻脚潜了出来，望着不远处的灰布营帐，乌列蒙着面，做了个手势，分散几路去扰乱队伍，迷惑钟瑾。

  　　他黑布蒙着的面庞下，露出诡异的笑容，朝着最大的营帐望去。

  　　他去会会西楚公主。

  ◉ 26、被她迷了心智

  　　黑色的营帐里跳跃着陶灯烛光, 陶楹扯了扯被子，阖上眼准备歇息。头顶传来走路声，堪堪擦着她的营帐边缘而过。

  　　谁大半夜不睡觉, 好困。她抱着被子转了个身, 打了个哈欠, 泪水盈满眼眶，头顶沙沙沙又传来脚步声, 她秀眉轻蹙, 搞什么。

  　　乌列慢悠悠朝着那座最大的灰布营帐摸去，路过一顶黑乎乎的营帐, 眼眸略往下一扫，这么小的营帐，定是那些大臣。他坏心思渐起, 用脚尖踢了踢营帐, 懦弱的西楚人，呵呵。

  　　公主之尊, 必在营帐里。他眸色闪过兴奋，脚步哗哗然逼近灰布营帐。

  　　踏踏踏,

  　　陶楹的枕头猛的被人踢了几脚, 她倏地坐起身来回头看，揉了揉眼睛，黑色的营帐上确实留下一个鞋印的形状，谁那么缺德？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点儿惺忪的睡意全然散去，她悄悄打开营帐的门帘, 一丝月亮的光透了进来, 往外望去。

  　　一个黑色身影, 黑衣服，黑鞋子，乌列挨近灰布营帐，似是不放心地回头转，陶楹灵敏把头一缩，眼睛瞥到男人脸上也蒙了块黑布，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莫不是来暗杀钟瑾的？

  　　不确定，再看看。

  　　乌列见四下无人，步伐一点一点到了营帐前，手指掀起门帘，窜地一声进入到营帐里，陶楹捂嘴，心尖一颤，慢悠悠跟上去。

  　　她三步并作两步贴到营帐边，刚准备掀起帘子，砰地一声，乌列被人径直打了出来，匍匐在地上，手掌按着自己的胸口，正巧与直勾勾的陶楹对视，杀气重重。

  　　陶楹身子一缩，直勾勾望去。

  　　“才是那劳什子公主？”他进了营帐，就瞧见一个背影，连帐内的情况还没看清楚，就被拍了出来，嘴角倏地吐出一口血，晕染在黑布上。

  　　他定定瞧着月光下黑发白肤，貌美惊人的女子，丝绸晃动如装满了瑶池的水光，一举一动都透着潋滟。

  　　她与乌孙国女子都不一样，不，她与他所有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

  　　陶楹眼风轻蔑地扫过他，没一句好话，俏皮扔下三个字。

  　　“黑乌鸦——”

  　　“你…找死！”乌列强撑着站起来，向她抓去，眼神凶狠，他的手像老鹰的爪子抓猎物袭来，陶楹眼皮一跳，来真的，她手腕刚去摸营帐，一块朗硬的胸膛抵在她手心，她仰着小脸瞧去，连忙一闪，躲到钟瑾身后。

  　　钟瑾刚刚沐浴过，眉眼有些湿润，空气中都飘浮着霜花的气息，绷紧下颌，束发玉冠，气势凌人，淡漠地瞅着他。

  　　乌列瞧着浑身冷冽寒意的钟瑾，心生退缩之意，手掌猛的收回，准备转头摸着胸膛隐隐作痛的伤口回城医治。

  　　他一步一步走得艰难，

  　　“乌——列——”钟瑾嘴角上扬，一字一顿，唤出他的名字，斯文隽秀的脸庞是玩味的神色。两个字将乌列本就重伤的身子钉在原地，他的背影一滞，身子不可抑制地轻颤。

  　　钟瑾轻笑，冷白指骨敲了个嘹亮的响指。

  　　下一秒，乌列带队出来的六名黑衣人手，全被被钟瑾的人死死摁住跪在石子尖锐的地上，如同案板上任人宰割挣扎着的鱼肉，蒙面的黑布通通被摘了下来。

  　　乌孙人的相貌掩饰不了，赤色的头发格外显眼，鼻子高高长长，眼皮又深又宽，眼瞳如碧色。西北诸国，惟有乌孙人相貌好辨认。

  　　乌列心浮气躁，一一扫过自己带出来的六名乌孙国的武艺高手，从小就开始训练，人人都有一门擅长的武艺，可在北疆人的眼皮底下，如果不是趁夜偷袭，怕是连一招都过不了。

  　　他狠狠扯下自己脸上的黑布，手指摸去嘴角的血迹，扭头回来，陶楹瞧见了一张深眸碧眼，肤色白皙的脸，足够英俊，嘴角的猩红血迹有一种战损美。

  　　他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摊开手：“是我，你当如何？”乌列甚至挑衅地笑，嘴角弯起，乌孙人叫嚣着。

  　　“有本事，光明正大来一场，偷袭算什么ᴶˢᴳ英雄好汉？”

  　　“北疆殿下何必打伤我国王子，莫不是实力虚弱，要以这种本事战胜？哈哈哈哈哈。”

  　　“阴谋诡计，乌孙不服。”

  　　“老实点。”北疆人给了这两个说话的乌孙人一个大嘴巴子，陶楹听见啪啪两声，手劲贼大的北疆壮汉一巴掌下去，相对而言瘦弱的乌孙人脸颊肿得一片，五官模糊。

  　　扑哧，陶楹忍不住幸灾乐祸。

  　　钟瑾不置可否，冷冷嗤笑：“不巧了，孤爱用阴谋诡计。”他淡然一瞥挑衅的乌列，指尖一弹，一个石头狠狠穿过黑布衣衫穿透乌列的血肉，乌列疼得大喊，捂着手臂直直半跪在地，龇牙咧嘴。

  　　作为乌孙的王位继承人，他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屈辱，竟然跪在了他最厌恶最看不起的奴隶子身前，他咬牙，腮帮子一紧，硬生生吞下吃痛的声音，慢慢站起来。

  　　“呵。”钟瑾微眯着凤眼，嘴角勾起一抹斯文弧度，指尖又是一转，另一颗石子又穿透他乌列的右臂，打出一小块血肉来，两声尖锐的尖叫传遍整个营帐，陶楹捂了捂耳朵，往后退了几步，钟瑾侧目注意到，薄唇微启，冷白肤色像是沉寂在天山的千年落雪，低着嗓子：“嫌吵？”

  　　陶楹认真点了点头，脑海里闪过乌列还作死地踢了自己的枕头，她不由得菱唇一撇，对着钟瑾告状。

  　　“钟瑾，他还踢了我的枕头，差点踢到我脑袋，这个黑乌鸦，太可恶了。”她咬牙。

  　　乌列两只手被打出去一块血肉，疼得脸颊直抽搐，还要强忍着回怼：“我不知道那是公主，若早知道，说不定公主都在我的床……”榻上。

  　　他邪气一笑，话音未落，左腿一疼，单膝跪了下来，三块血肉大喇喇地摆在地面上，血肉模糊的，怪恶心的。

  　　陶楹撇开脑袋，既不想听乌列的尖叫，也不想看那些被打出来的肉。一溜烟儿，哒哒哒跑回了自己的营帐，刚掀开营帐，玉枝的背影映入眼帘，她低着身子蹲在地上，陶楹放下帘子，不解唤她。

  　　“玉枝。”

  　　玉枝手臂一抖，拉长袖子，倏地站起身来，垂着头行礼：“公主，奴婢听到动静，来瞧瞧公主。”

  　　她身子瑟缩，有些控制不住发着颤，两只手臂搭在身前，温声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