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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谭叔，有姐姐陪我就好，放心吧。”
背上包，苏糯笑着圈住郁欣的胳膊，朝他们挥了挥手。
太多人送她反倒有些压力。
“糯糯，放轻松考，别有压力，万事都有妈妈在。”将两个孩子送到酒店门口，苏晓洁最后叮嘱了一句。
“好，你们别再送了，回去吧。”
柔声应下，苏糯和郁欣转过身往前走，没再回头。
殊不知苏晓洁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最后猝然捂住胃部佝偻下腰，被谭诚及时扶住。
……
路上郁欣的手机震动了几次。
但苏糯就在身旁，她不敢多看上面的信息，镇定地将手机放回包里，没让她察觉到分毫异样。
目送着她走到门口后，郁欣立刻转身往回走，同时拿出手机给谭诚打电话。
只是苏糯进去没多久又想起忘带了份明天要看的英语资料，又匆匆跑了出来。
本想着要是郁欣走远了就不追，拜托谭叔明早送，但巧的是她正在接电话，所以离得不远。
小跑着上前，离她不到一臂时，苏糯抬手准备轻碰她的后背，却听到她情绪激动地道：“什么叫苏姨不肯？！那是癌症！发现就已经是晚期，还要再耽误到什么时候？！”
“你想让糯糯以后怨我们一辈子吗？！”
脚步猛然顿住，苏糯的指尖定在离郁欣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她看着她越走越远，脑中只有四个字在不停循环。
癌症，晚期。
……
周围人来人往，说话声，鸣笛声此起彼伏，许多学生和家长经过失魂落魄的少女身边时，都忍不住投去担忧的目光。
有几个已经将孩子送进去的家长停下脚步轻轻唤她，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几分钟后，从后面走来的孟溪甜看到被围住的苏糯，一时惊忧交加。
她飞奔上前，抬起手不停地在她眼前晃。
“糯糯，出什么事了？你别吓我啊，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糯糯，不管发生什么咱们都先冷静，至少要把考试应付过去，我现在扶你进去。”
被苏糯的样子吓着，孟溪甜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她搂住她的肩，另一只手紧握着她冰凉的，沁着冷汗的手，带着她缓缓往学校大门走。
不知过了多久，苏糯空洞的眸中终于有了聚焦。
“甜甜，我没事。”她的声音沙哑虚浮。
明明只是一动不动地静默，却像是经过一场耗了半条命的声嘶力竭。
怎么可能没事？！
话到嘴边，又被孟溪甜狠狠憋回去。
她摁耐着焦灼，尽量平和地道：“没事就好，你先喝点水，再调整一下。”
拧开杯盖，将水杯递到她手边，余光扫到不远处的洗手间，孟溪甜脚步一转，带着她换了方向。
走进去后，她从包里翻出纸巾用水打湿，将它轻轻敷在苏糯通红的，却没有多少泪水的眼睛上。
“好点了吗？”
过了大约两分钟，她将纸巾拿下，轻声问。
点点头，苏糯唇角浮出柔软的笑意，神情如常。
她不能再影响到孟溪甜。
“嗯，让你担心了。”
“又跟我见外，走，我们去教室。”
即使根本没有放心，孟溪甜仍选择若无其事地搂住她的肩膀，带她去候考室。
朋友两年，苏糯的性格她清楚。
……
第三天下午，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考区内一片沸腾。
无数学生欢笑着涌出学校大门。
苏糯是其中之一。
在茫茫人海中寻到苏晓洁的那刻，她抬手抹去泪水，看了看周围同学脸上的笑容，努力弯起唇角，狼狈仓促地融入。
“糯糯，考完就解放了，其它的什么都不要想，走，妈妈带你去逛街。”
温柔地抚摸着苏糯泛红的眼睛，苏晓洁笑着宽慰。
“好。”
心中呼啸的痛苦险些冲垮苏糯所有的理智，但最后她还是垂下眼帘，轻声应下。
她不能说，否则成绩出来，妈妈肯定会自责。
……
班级群今晚异常热闹，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毕业聚餐的时间和地点。
孟溪甜和陈灿灿没加入，她们一直给苏糯打电话发信息，询问她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最终，苏糯还是编了个谎，没有告诉她们真相。
澄净的眼眸倒映着屏幕，里面却是一片濒临崩溃的空洞。
一直以来她都想证明即使不在望城，没有那些优渥条件，她也能通过努力考上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给妈妈争气，工作以后让她享福。
可现在苏糯心里只有后悔，后悔过去十几年只顾死读书，没能多陪着妈妈，更没有为她分担过多少生活的重担。
害得妈妈辛苦操劳，误了身体健康，最后落下绝症。
眼泪一滴滴打在手机屏幕上，蜿蜒流淌，模糊了微信界面上的头像和名字。
从“陈灿灿”，“孟溪甜”，到“郁欣”，“谭铭”，再到“沈屿成”……
最后，屏幕自动熄灭，屋内一片压抑的漆黑。
床上的少女紧紧蜷缩，身子不停颤抖，喘气声嘶哑痛苦，像是下一刻就要窒息。
-
他们一家商量以后，一致决定让苏晓洁去江城治疗。
江城市人民医院的肿瘤科有全省，乃至全国有名的几位权威专家。
几经周折，谭诚顺利给苏晓洁挂上了主任医师的号，对方也根据检查结果制定好了治疗方案，并优先给苏晓洁进行了手术。
妈妈的手术顺利结束的第二天，苏糯就在江城的培训机构找了份暑期【创建和谐家园】，补贴房租和日常开销。
她每天奔波在这三个地方，忙得很少看手机。
沈屿成他们问起来都只说回了老家，信号不好，没法及时回复。
高考成绩发布前夕，苏糯在医院门口被人拦下。
两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客气地将她请进路边的连号迈巴赫。
“我是沈屿成的外婆，来找你也没什么恶意，你不用害怕。”
后座上，独自从望城过来的尚琴芝侧眸打量了少女一眼，淡淡开口，坦明身份。
“您好。”
而苏糯的神情也很平静。
她知道的，财力雄厚，身份显赫的有钱人只有两个。
前者不太可能找她，后者……
尚琴芝的目的她大概也能猜到。
“我年纪大了，难免有点多话，所以接下来要讲的事你可以选择听，也可以选择过后即忘，我不会强求。”
对方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再加上第一回照面，尚琴芝的语气还算平静，没有像先前和沈屿成谈到她时那样犀利迫人。ĴŚԍ
而且这几天私下派出去调查的人也告诉了她不少事情。
苏糯的母亲患了绝症，如今正是她最困难的时候。
所以这场谈话的结果其实已经显而易见。
“您说吧。”
垂下眼帘，藏起眼里所有情绪，少女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攥起。
尚琴芝有备而来，她也不是傻子。
……
一刻钟后，苏糯从车上下来。
她的眼眶殷红，泪水在眸中执拗地打转，淡了那片仿佛被生生挖开的，鲜红的空洞，倔强地没有落下。
直到走进充斥着消毒水味的住院楼，苏糯才慢慢醒过神。
她走进公共洗手间，蘸着冰冷的水湿敷酸胀干涩的眼睛，如此反复，直到看不出异常才回妈妈的病房。
陪妈妈坐了不到一个小时，手机信息的提示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高考查分通道已经开启。
在妈妈的催促下，苏糯去医生办公室借了电脑，点开考试院官网查询。
分数出来的那刻，她的长睫微微颤动，没有多少情绪起伏。
加上小高考4A的5分，苏糯的总分也只有398，比几次模拟考试低了二十多分。
原本能稳定在140的数学，高考只有126，英语也没过百。
两门选修还是双A加。
这个分数足够进双一流高校，却也无缘原本很有望的华清和望城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