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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语潇没给他摆脸子，只说：“如果这事我牵扯过多，对方有心坏我名声，一坏一个准。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为了这点事要死要活的，大不了离开京城，说不定还能开启另一种人生。若真有此机遇，日后必备重礼，多谢公子。”

  　　傅听阑越发觉得贺语潇有趣，看似谨小慎微，实则很会以退为进，让他都不好意思把事办砸了。

  　　“听崔少夫人说你有意做妆娘，这倒是份不错的营生。既如此，贺五姑娘还是好好待在京城中吧，毕竟论脂粉颜色，还是京中全些。”傅听阑说。

  　　贺语潇一拜：“那就有劳傅公子费心了。”

  　　正事聊完，贺语潇就去了隔壁与华心蕊一起吃饭。到了隔壁她才发现崔恒竟然也在。想想也是，总不能她和华心蕊在这边吃饭，把傅听阑自己扔在那边，肯定有要人作陪，崔恒这个同窗就是最好的选择。再者，如果没有崔恒在，华心蕊也不敢私下和傅听阑见面，总要避嫌的。

  　　傅听阑喝着温过的梅子酒，肆意之姿毫不掩饰。

  　　“看起来聊得不错。”崔恒跟他多年好友，自然能从表情中判断出他的心情。

  　　傅听阑不吝啬地评价道：“这个聪明的丫头。”

  　　“她提什么补偿了？”崔恒坐在他对面，进门时他已经让小厮去叫小二上菜了。傅听阑饿不饿的他是不管，但不能让自己的小娘子饿着。

  　　“什么都没要，说白了就是不想掺和这事了。”

  　　“能理解，这事本跟她就没什么关系。”

  　　傅听阑晃着酒杯：“她什么都不要，我反而有点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崔恒笑他：“你这就是平时被捧惯了，换个无视你的，你反倒不适应。”

  　　“说的也是。”傅听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目光落向窗外。

  　　饭后，华心蕊又带贺语潇逛了一会儿书局和胭脂铺子，这才好生把人送回去。很快，贺府五姑娘有崔少夫人撑腰这事就传开了，无论是觉得这事终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是忌惮工部尚书府和吏部侍郎府，总之传言少了许多。

  　　回府后，贺语潇跟姜姨娘说起了见到傅听阑的事。这事母女两个早就讨论过，想揪出暗处那个人，凭她们是很难的，得有一个能出头的。而这个人最好是傅听阑，一方面傅听阑有查明的能力，另一方面于情于理，傅听阑出面都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傅听阑的出现比她样预想的早，贺语潇也不用再装病等这个能帮她【创建和谐家园】的人了。

  　　“你这本就是无妄之灾，尽快解决了，你也能继续做想做的事。”姜姨娘说。

  　　贺语潇点头，通过这件事也能看出华心蕊是真心待她的，人与人之间真挚的相交，本就应该以真心换真心。她从来不是那种只想一味贪好处，不愿意付出的人，所以以后对着华心蕊，她也应该付出更多真心才对。

  　　一晃又过了三日，这天贺语潇正在院子里侍弄长势喜人的花草，前面的婆子就来ᴶˢᴳ报，说崔府的姑娘来了。

  　　没递贴子就过来倒算不上没规矩，这种多半是临时有事。

  　　因为没递贴子，她又是个庶女，没经过大夫人她也不能直接把人请进来，就出门去见了。

  　　“乘儿，怎么突然过来了？”贺语潇走上前。

  　　“语潇，你现在有时间吗？”崔乘儿问，脸上有几分严肃，倒看不出着急。

  　　贺语潇点头，继而问：“怎么了？”

  　　“上车，我慢慢跟你说。”崔乘儿拉着贺语潇上了马车。

  　　这边是贺府侧门，平时没什么人经过，奴仆平日都是走后面的小角门，她们在这儿说话算方便。

  　　车内点了一炉香，气味温暖沉静，让人的心也跟着静下来。

  　　崔乘儿说：“是这样，我有一个好友，年前离和了，一直颓废在家。我今日去看她，实在受不住她那个样子，就想请你帮忙给她打扮一番，我准备今天下午带她去逛逛麦市，让她能舒展一下心情。”

  　　“这倒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不知道你这位朋友是否愿意让我为她化妆。”人家要是不愿意，她也不能硬掰着人家的脸化吧。

  　　“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崔乘儿说。

  　　“那行，我先去和嫡母说一声，顺便拿一下妆箱，你在这儿稍等片刻。”如果一个妆容能让一位女子情心好一些，她是乐意跑一趟的。

  　　路上，崔乘儿又详细给贺语潇说了这位朋友的情况，大概是憋久了，加上心里不畅快，崔乘儿的语气又急又气，把自己真性情那一面全表露出来了。

  　　“要说我这个朋友，以前也是个性情中人，洒脱直爽，与我很合得来。她长我几岁，在我心里她一直是个有主意的姐姐。后来她看上了一个书生，一心要嫁给对方。她家里是不同意的，倒不是介意那书生没有功名，身份平庸，而是对方并不是京中人士，我这好友要嫁他势必要离开京城。不在家里人眼皮子底下，家中难以放心。”

  　　“不过她就是铁了心地要嫁。她是家中庶女，但嫡母前几年过世了，她父亲没有续娶，家中贵妾掌管后院。贵妾与原配夫人是亲姐妹，原配夫人留下一子，贵妾也照顾得非常好，一家子很是和睦。她也是从小就受宠，吃穿用度从不缺。最后家里没拗过她，让她嫁了。”

  　　“结果那书生在京中时看着还不错，等回到老家就原形毕露了，时常指责我这好友这不好那不好。我朋友很是喜欢那书生，也真心希望夫妻感情能蜜里调油，所以他说什么她都觉得是对的，为此压抑着性格，改着脾气，与我们这些以前玩得好的姐妹书信往来都少了，家书都是报喜不报忧，活得都不像她了。去年她大哥办事正好路过她婆家，临时起意起看了她，才知道她过得非常糟……”

  　　这事让她父母知道了，立刻就不干了，立刻就让两个人和离。这些年的磋磨让那姑娘对书生的感情也不像最初那么头脑发热了，她母亲又派人去开导了一番，书生家里没底气和女方家里对着来，而且这几年他们家把女方的嫁妆都挥霍得差不多了，本就没什么理，于是便同意和离了。

  　　“从她回来，我见了她好几次，但每次她都蔫蔫的，看得我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崔乘儿叹气。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这朋友的确是遇人不淑了。毕竟是付出了真感情，没得到真心的对待，心情郁闷是正常的。你也不必太着急，京城这么好，吃的玩的应有尽有，你带她多看看，找回原来的生活方式，时间久了，她开怀了，自然就好了。”贺语潇不能说些语出惊人的话来解释这种事，说白了，就是那个书生又坏又能PUA，而女方就是受时代所限，知道和了解男人太少了，就容易被骗。像这种能和离的还算好，如果不能和离呢？一辈子就毁了。

  　　崔乘儿点头：“你说的对，反正我近来也没什么事，麦市要也开十多天，我多带她出去走走，她的心思可能就没那么重了。”

  　　马车停在一处府邸正门，早有婆子等在那儿了，见马车来了，赶紧迎上来。

  　　贺语潇下了马车抬头一看，上面写着“怀远将军府”。能以官职做门额的，多半是圣上亲提的字。这位怀远将军贺语潇了解的不多，却也知道是有军功的，很受皇上重视。而这一家为人很低调，没想到崔乘儿的好友居然是这家的姑娘。

  　　“崔姑娘可算来了，老奴一早就盼着了。”说着，那位婆子看向贺语潇，“这位就是贺家五姑娘吧？见过五姑娘。”

  　　人家礼数周全，贺语潇也微笑点了头。

  　　“两位姑娘里面请。”

  　　崔乘儿挽住贺语潇的手带她进门，直接去了好友的院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11章

  　　冯家姑娘的院子倒不像其他女孩家的院子，多少有些花花草草，有的会有石桌石墩，还有些甚至做了秋千。这个院子没什么摆设，倒是中间用石板平铺出了一块正方形的地面，一侧摆放了武器架子，不过此时上面并没有武器。围墙下有两个箭靶，已经掉了颜色，显然是长时间没人用了。

  　　贺语潇琢磨着不愧是武将的女儿，连院子都装饰的别具风格，还挺有意思。

  　　“冯姐姐，我进来了。”没让婆子通报，崔乘儿在门口喊了一声，就拉着贺语潇进门了。

  　　屋内，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子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核桃，见她们进来，才慢慢起身，一脸英气是少见的，带着几分少年感，是贺语潇很喜欢的女子长相之一。

  　　“你这是成天没个正事，就往我这跑？”冯姑娘嘴上嫌弃着，眼里却带了些笑意，不过依旧掩饰不住眉眼间的愁容，“这位是？”

  　　崔乘儿立刻给两人做了介绍，冯姑娘单名一个“惜”字，光看名字就知道是被家里宠着的。

  　　“京中的麦市开了，我可是特地请了语潇来给咱们化妆，我们去逛麦市，正好为新一年收成祈福。”崔乘儿道。

  　　这会儿崔乘儿的书卷气和冯惜的英气放在一块，反而是崔乘儿气势上更胜一筹。

  　　麦市是春播后由官府组织的集市，出了西城门步行两刻就能看到集市了。集市一直延伸到山脚下，大到瓷器摆件，小到吃食零嘴应有尽有。逛到山脚下，大部分人会选择到山上的顺山寺中为春播祈福，尽一尽作为大祁百姓的心意，毕竟一年风调雨顺的话，谁的日子都会好过些。

  　　不等冯惜拒绝，崔乘儿就继续道：“冯姐姐你也好几年没参加过麦市了，咱们今天去走一走，也是求个十风五雨，五谷丰登。”

  　　她这样说，冯惜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对于从小接受忠君爱国思想的她来说，这些就是她应该做的。

  　　“那好吧。”冯惜没有拒绝。

  　　于是贺语潇请她到妆台坐好，开始为她梳妆。

  　　崔乘儿就坐在一边看着，并不多话。

  　　倒是贺语潇，习惯性地会聊上几句：“冯姑娘眉眼生得大气，倒让我没有太多发挥的空间了。”

  　　这双眉眼如果更为明亮锋利，那一定是一种别具风格的美，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那种。如今恐怕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才让这份美无法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冯惜看着镜中的自己，苦笑道：“五妹妹会说话，其实我这样的长相应是不受欢迎的。”

  　　“胡说。”贺语潇立刻反驳，“冯姑娘五官标志，又有个性，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应该会过目不忘。”

  　　崔乘儿附和道：“是啊，当初冯姐姐在京中，哪家武将的儿子不多看姐姐一眼？”

  　　冯惜眼神放空片刻，像是在回忆未嫁时的种种。

  　　贺语潇先帮她把头发束好，没有做盘发，而是梳成了高马尾，辅以一束编发做点缀。京中一些女子马会上，女子们喜欢梳这样的发型，不需要太多装饰，利落得很。

  　　“冯姑娘打眼一看，就觉得是个英姿飒爽的，做寻常女子打扮，反而失了特色。”贺语潇动作很轻，语气也很轻，闲聊一般，不带任何目的，“不知道是谁说姑娘不好看，在我看来，能说出这番话的，要么是见识浅薄，认为女子只能有一种样子的，要么是自身太弱，觉得在各方面都比不上姑娘，只能靠这种无中生有的贬低，方能寻得一丝存在感。”

  　　冯惜表情一愣，似是陷入思考。

  　　崔乘儿点头道：“没错。冯姐姐还记得咱们初次相遇的时候吗？就是在京中女子马会上，当时姐姐骑马射箭的样子，别提多好看了，可把我们羡慕坏了。”

  　　冯惜笑容淡淡的：“那都不应该是女子喜欢的玩意儿，擅长女红，能相夫教子的女子，才更讨人喜欢。”

  　　“冯姑娘此言差矣。喜欢做的事是不分男女的，在喜欢的事上见长，吃的是天赋。ᴶˢᴳ大将军能百步穿杨，必然不会觉得能百发百中的女子是不应该骑射的。只有那些拉不开弓的和十无一中的，才会说女子不应该做这些，为的不过是给自己的无能找面子罢了。”贺语潇帮她弄好头发，才打开了妆箱，为上妆做准备。

  　　冯惜没说话，看着是在琢磨什么，贺语潇和崔乘儿也没打扰。

  　　为了突出自然的英气，贺语潇强调了冯惜眉毛的毛流感，眉峰后移且微微抬高，增加了眉毛与眼皮的距离，平衡了英气与温柔。

  　　眼妆上，贺语潇加强了内眼线，并强调了眼尾上扬的幅度，让她的眼神看起来有神许多。

  　　眼妆部分已经是整个妆容的重点了，胭脂和口脂就没选太过浓烈的颜色，以自然为主，只有突出一个重点，重点才能称为重点，不然数点堆积，只会让妆面看起来厚重显老。

  　　冯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回到了未嫁的时候，那时的自己意气风发，骑马射箭不输兄长，父亲和兄长都喜欢带她出门跑马，那时的快乐仿若隔世。

  　　既然是去麦市祈福，脸上的妆不宜多加，但可以多些其他巧思。

  　　贺语潇托起冯惜的手，在她手背上画了几缕麦穗，即有女子的心意，又不落俗套，十分应景。

  　　“这个好看，我也要！”崔乘儿在贺语潇给冯惜画完后，立刻伸出自己的手。

  　　贺语潇打量着她今天的妆容，可能是着急出门，崔乘儿的妆面很朴素，和她身上的书卷气倒也搭，只不过要去逛麦市，女子都会稍微打扮一番，以表祈福的诚意。

  　　“我给你画个稻穗花钿吧。”贺语潇提议。麦穗金黄有锋芒，放在额间并不合适，弄不好容易显得皮肤暗。稻穗有绿叶为配，绿色通常显白，正好能中和一下，而且在崔乘儿的淡妆之下，不会感觉突兀。

  　　“好啊。”崔乘儿欣然同意，她和冯惜一个稻谷一个麦子，这祈福的诚意那是满满当当！

  　　给崔乘儿画完，贺语潇收拾好妆箱，就要告辞了。

  　　“语潇，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崔乘儿提议。

  　　贺语潇摆摆手：“我就不去了，我院子里种的花今天得收拾一下，不然怕开出的花不够艳，影响我做脂粉。”

  　　崔乘儿惊讶：“你还会做这些呢？”

  　　贺语潇拍了拍箱子，说：“这里可都是我做的。”

  　　崔乘儿更惊讶了：“这么厉害？”

  　　贺语潇笑道：“如果入夏做得多了，送你几个用用。”

  　　“好。”崔乘儿也不客气，又道，“坊间那些闲话你不用放在心上，这几日我哥哥也在帮着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冯惜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没有插话。

  　　“放心吧，我没事。两位姑娘早去早回，麦市人多，注意安全。”贺语潇说。崔家没明说什么，但背地里却是在出力的，这样的人家才是可交的。

  　　崔乘儿让自己的丫鬟送贺语潇乘崔府的马车回去，自己则等冯惜换了件衣服后，拉着她去见冯家管家姨娘高氏。

  　　高氏见到打扮好的女儿，鼻尖一酸，克制着自己不要红了眼睛，以免让女儿难过。她的女儿从回来就不再用心打扮了，平时就梳个简单的发髻，簪个普通的簪子便罢了，话不多，门也不出，天知道她有多心酸，多心疼。

  　　“真好。”高氏摸着女儿的脸，笑道，“我的惜儿这样才好看。”

  　　冯惜笑了，她也很久没有这样装扮了，虽然心里还有些沉闷，但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怀念之感是挡也挡不住。

  　　“高姨娘，我们这就出门了，午饭去麦市吃。”崔乘儿笑道，贺语潇动作快，她们出发的时间比她预计的早不少。

  　　高姨娘看到崔乘儿眉间的花钿，觉得小巧又精致，有这样的手艺，难怪能得崔家姑娘的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