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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扎了件皮斗篷，白色的短发上落满了雪，还有美丽的一小朵挂在了他睫毛上。

  　　屋檐下，傅月伸手，帮他摘下雪花。像是蝴蝶翅膀扑闪了下，在她手心挠了个痒，长长的睫毛翘起，露出浅蓝色的眼睛。

  　　夜低头浅笑。傅月跟着笑，眼里满是他的脸，突然放大，傅月收敛了笑容，心里有点紧张。

  　　过路兽人的身影从她余光里滑过，说话声叫声吵吵嚷嚷。傅月有些窘迫，想让世界安静。

  　　鼻尖轻碰。傅月颤抖了下，把一切都忘了。停在这里，她能看清夜眼球上精美的纹理，面部细小的绒毛上挂着雪化后残余的细微水珠。她突然想到碰鼻子对于狗狗来说代表着认可。

  　　蜻蜓点水般，夜的唇轻轻碰了下，软而暖，不似她那般僵硬。

  　　夜一击即离，牵着她的手，咯咯地笑。

  　　笑声让傅月放松了些，她的脑海里还在回味刚刚的场景。紧紧握住夜的大手，从始至终都没放开过，掌心已经滚烫。

  　　他们依次去各家商店饭店巡视。食品店里人很多，在这样的天气里，一半以上的兽人都颗粒无收，需要来购买食物。饭店里提供便宜的杂食粥，人就更多了，有的兽人怕冷且舍不得在家里烧柴，就买几碗粥在饭店里坐一天。小礼堂内也生了火，供兽人们在此免费学习。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温暖如春。许多兽人像傅月这样来去匆匆，穿越过风雪，进入下一个暂时的庇护所。

  　　见到傅月，热情的家伙总会凑上来说两句，害羞的人们也会默默祝福。他们没忘记，之前经过的每一个寒冬，荒原上的大风吹到冰冷刺骨，站都站不住，仿佛无根的落叶，今年终于有了归处。

  　　巡视完，傅月叮嘱饭店的厨师炖几锅肉汤，送给守卫和巡逻队。

  　　回到家，傅月和莹带着崽子们堆雪人。她努力了半响，堆出了头雪狼，可左看右看，除了毛色，其他都不像。

  　　夜听说那个是他，气恼地赶走依偎在大雪狼脚下的崽子们，一手抓一个，扔进雪堆里。然后无奈地看了傅月一眼。

  　　傅月挠挠头，很不好意思。

  　　夜伸手将她搂进怀里，重重揉揉她的头。

  　　“我手太笨，他们又太闹腾了，没做好。”傅月趴在夜的胸口上，低声嘟囔。

  　　夜低低笑了两声：“那，我们一起做更像的。”

  　　作者有话说：

  ◉ 第 65 章

  　　傅月想弄出一头威武的雪狼, 成品让她失望，很快就在崽子们的祸害中化入雪堆中去。

  　　而夜做出了只坐着的狼，昂着头, 脸上能看出带着笑容。稍微远点看, 惟妙惟肖, 和真的大狼崽一样。

  　　雪下下停停，这头雪狼一直坐在院子里, 每次傅月推开门, 都能看到，嘴角总会弯起来。

  　　雪后三十天, 部落里仍是一片祥和，大雪还没化，雪上的脚印少了许多, 兽人们要么出去寻找食物, 要么卧在家里。室外工作除安保外全部停工放假，商店只在中午开放。大家都是入不敷出, 只能减少消耗。

  　　这天，傅月在家炖了一锅辣白菜猪肉, 请朋友们来做客。汤酸辣开胃, 猪肉软烂入口即化，傅月还加了点自制粉条，滑滑的有弹性，好吃到停不下来。

  　　一声长啸响起，盘腿坐在软垫上的兽人们都站了起来。

  　　夜飞快地拿起挂在门口的厚斗篷披在傅月的薄衣外面，郑重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小心, 躲好。”

  　　傅月点点头。

  　　夜打开门, 变身巨狼, 带着几个同伴离开。

  　　鸟类在部落上空盘旋着啼鸣，像是警报声，提醒着有敌袭。

  　　傅月想到去年在森林里他们面对的困境，微微叹了口气，这场面又来了，为了食物，即使是人也会激发出【创建和谐家园】。

  　　此时，部落里城墙坚固，战士强大，傅月并不太担心，也不需要她上场。

  　　片刻后，远处传来嘈杂的兽吼。她的家在部落内部，都能听到这么大的动静，看来敌人数量不少。

  　　傅月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出去看看。她扎好斗篷，知道夜帮她穿好不是为了她跑出去犯险，而是想到在最差的时候部落失守，她可以逃跑躲避。

  　　崽子们被关在屋内，莹跟着她出门，路上陆陆续续遇到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兽人们。

  　　护卫队的人都认得傅月那鲜红的斗篷，远远迎了上来。

  　　城墙上，守卫们都将弓弦拉到最满，可迟迟没有松开。

  　　傅月大步跨上去。

  　　部落外的雪地都红了。她一眼就找到白狼，身上也染了红色。

  　　全是兽形态，傅月却能很快分出谁是进攻者，那些家伙，不知道是真的野兽还是兽人，已经失去了全部理智，不顾一切地撕咬，身受重伤肠子都掉在地上仍不退却。

  　　“夜大人说，以驱赶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放箭。”护卫这段城墙的队长走到傅月身旁，陪着她一起往下看。

  　　傅月的眼睛眨了下，久久没说话。

  　　“发号令，让他们撤回吧。”

  　　队长错愕地看过来，傅月的眼里满是坚定的神采，队长立马转身，吩咐下去。

  　　很快，盘旋在空中的鸟发出了另一种叫声，这是约定好的信号。

  　　部落里的兽人们听懂了，以狼群为首的兽人们最具纪律性，马上撤回，其他兽人犹豫了一瞬，也跟着大部队往回撤。

  　　傅月低头，寻到那抹白色身影，远远地，他似乎也在看她。看不清，傅月仍能感到他眼里的思绪，心中多了些力量。

  　　城门打开，兽人们涌了进来。另有非部落的兽人跟着想冲进来，全被阻拦在外，若是发疯攻击的，护卫们也不介意下狠手。

  　　这时，傅月才能好好地观察这些敌人。他们离了攻击目标，面对巨石坚壁时，都丧气了，有的发疯撞了几下，更多的凄惨趴在地上。

  　　“月。”

  　　傅月回头，是夜，看上去他没有受伤。

  　　“大家都还好吧？”傅月问。

  　　“外出归来遭受袭击的小队不太好，所幸都救回来了，送去医疗所，其他人只伤了皮肉，不要紧。”

  　　傅月点了点头，“夜，我想这样。”ᴶˢᴳ

  　　宿是一头红狼，他的狼群有七人。在冬天，想要获得食物，太难了。

  　　需要仔细聆听雪下细微的声响，确定兔子或老鼠在雪下的位置，然后高高跳起，一头扎进雪里，扑杀那只猎物。这需要强大的听声辨位能力，还需要快速精确的反应，必须一击必杀，不成功猎物跑了，就要饿着肚子再等很久。

  　　雪堆得太厚，他们的成功率就变低了，捉不到猎物，还常常扎进深雪里半天出不来。好不容易获得一只猎物却不足以弥补体力消耗。大家都很饥饿。

  　　通常他们会选择联合，许多个小型兽群合在一起，组成五十人以上的大兽群，便可以冒险去追逐牛群、马群，获得较大的猎物。

  　　那并不容易，精疲力竭后可能分不到一口肉。雪下得太厚了，连走路都困难。

  　　同类相残便开始了。

  　　想活下来。这种生物本能占据了他被饥饿冲昏的头脑。他跟着大部队去攻击路过的部落，拼尽全力去抢夺他人的食物，常是两败俱伤，而在面对今天这个时，他们仿佛撞上大山，完全无法撼动。

  　　宿觉得自己要死了，他倒在厚厚的雪上，除了饥饿没有其他任何感觉，有的同伴已经开始吞食尸体，也许很快，他也要变成别人肚子里的肉。

  　　黑暗的阴影落下，他闭上眼睛。

  　　“起来，起来，有东西吃了。吃完你们快滚吧。”陌生的声音响起。

  　　宿睁开眼睛，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是从巨石下的大木槽里传来的，宿挣扎着，一点点爬过去。在饥饿的同伴间挤出个位置，大大含了一口。

  　　没尝到味道，只觉得好温暖。流入身体内，整个身子都渐渐暖和起来。味觉逐渐恢复，好香，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吃完就滚，不要再来我们部落。要是你们没处去，可以在这干活，很累，很辛苦，一天只能让你们吃一次东西，不管饱，就是饿不死。”几个高大的兽人提着桶，往木槽里倒糊状的食物，蒸汽升腾，冲得宿等人眼睛发热。

  　　“我！”宿毫不犹豫变成人，他连块裹身的兽皮都没有。

  　　“我。”“我。”一个个虚弱不堪的声音响起。

  　　大家的脸上都硬扯出了微笑，扶着地上不能动弹的同伴起来吃东西。不管是做什么，只要有东西吃就好。

  　　城墙上，护卫队队长走到傅月身边，汇报道：“吃人的暴徒全干掉了。”

  　　傅月看着底下的兽人们，他们和片刻前的疯狂完全不同，吃过食物后，蜷缩在城墙下，瘦得骨头都凸出来，毛又少又黯淡。

  　　“放心吧，我会派人看着他们，不会出大问题。”夜帮她拢了拢斗篷，牵着她回家。

  　　他们的想法一致。以部落目前的实力，本可以全部射杀敌人，夜却更想把他们驱赶走。傅月知道这些兽人是犯错的罪人，还是给了食物，给了生路。这些兽人们都是为了活下去，走投无路。

  　　回到家里，傅月难过了好一会。

  　　她衣食无忧，住在大房子里，烧着地龙，暖和到能穿柔软舒服的睡衣。烤着栗子煮茶炖肉，甚至还觉得日子挺美。

  　　可活在外面的兽人们，是不是觉得，这寒冬太难熬了？

  　　在这一刻，傅月心里突然有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念头，或许，她要发挥更大的作用，造福更多的人。

  　　“别不高兴。”夜伸手按了按她下垂的嘴角，“能遇到你，已是大家的幸运。”

  　　护卫队打扫完战场，前来汇报。这次攻击部落的兽人群大约有五十多人，活下来的只有不到十个，战斗中死掉，后来被处死，还有的伤病太重死在了刚刚吃过东西的晚上。

  　　傅月叹了口气，召集部落里各族代表开了个小会，说明以后再遇到情况便这样处理。

  　　剩下的人每天要帮部落收集搬运大石头，算是劳改，以后看表现再做处理。

  　　荒原上的寒冬还在继续，大多数兽人的食物储存都吃完了，野外好获得的食物也没了。狼族部落外便常有兽人群袭击，数量有多有少，守卫们处理掉暴徒，给剩下的兽人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陆陆续续还有难民前来，他们大都没有利爪尖牙，坐在门口求收留，危险性较低。狼族部落还是只提供一次食物，若还想再吃，必须用资源来换。石头，枯木，大冰块，这些东西不能吃，自然界还是比较容易找到的，难民们可以用这些来换食物，还能把石头堆在部落外挡风御寒。

  　　傅月派医疗所的人去帮难民们看伤，兽人们体质比较顽强，刚来的时候太虚弱容易死掉，一段时间有食物吃后，都恢复了精神，干活很是卖力。

  　　又过去了大半个月，就连傅月都对寒冬感到难耐。储存的食物不太多了，要供给大部分无收入的居民，还要供给部落外的难民们。

  　　部落里，大部分食肉兽人们的肉里都混进去了各种植物。难民的食物更是只有肉星，不过他们还是很感激，非常喜爱这种热乎乎的杂食粥。

  　　部落里还没出现明显的不满情绪，可傅月已经开始头疼如何处理外面的难民。部落里的房子本就不够住，冬天许多人挤一间带炉子的房，还有一部分人住在地洞里。再考虑到安全问题，不能把难民们放进来。可赶他们走，几乎是让他们去送死。现在的食物有多珍贵，就是最精美的陶器，最闪亮的宝石都换不来。

  　　这天在睡梦中，傅月因鸟类的警报声惊醒。

  　　又有敌袭。她感到有些麻木，又有些悲凉。

  　　夜照旧飞快出门，和炎等人汇合，飞奔至前线。傅月穿好衣服，也拿了弓箭出门，大部分时候她都不用上场，可看看情况能让她心安。

  　　在路上，就不断遇到有兽人跑去支援。

  　　“鬣狗，是鬣狗。”

  　　鬣狗算是狼族部落的世仇，之间最常发生争斗和摩擦。从前狼族部落的人没有鬣狗多，一直处于下风。可自从城墙建好，弓箭长矛练成，鬣狗没能踏入狼族部落一步。

  　　傅月的脑子有些懵。在她原来的世界里，鬣狗只在热带和亚热带生活，竟然会出现在厚厚的雪地里，这世界有些玄幻。

  　　这也许是狼族部落面临的最大挑战。傅月飞快跑上城墙，观察战斗形势。

  　　要赢了！她也没想到这场战斗这么快就要结束。

  　　利箭长矛延缓了远处鬣狗的增援，白虎等强大的兽人都能以一敌多。

  　　更重要的是，数量庞大的难民们全都参与了战斗。有利爪尖牙的劳改犯们跟着部落勇士一起冲锋，弱小的没有攻击力的兽人们围成一团，用自带的尖角、用手边的石头、用血肉之躯组成部落外牢固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