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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刻进DNA里的流程，不用动脑都能完成。

  　　每个老师的第一堂课都无一例外地进行自我介绍。

  　　姓什么，叫什么，性格怎么样，教学模式是什么样，对课堂纪律的要求是什么样……

  　　然后讲一讲初中要学习的课程和小学学习过的课程有什么不同，对本学期的教学内容做一个综述。

  　　老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钟瑶在台下昏昏欲睡。

  　　昨天晚上接近凌晨的时候，她管理的大型贴吧遭遇了三【创建和谐家园】规模爆吧。首页全是乱码混杂着符号的标题，点进去则是露骨的大尺度图片，帖子数量病毒式增长。

  　　她和其他几个管理员删了一晚上帖子，快天亮的时候才睡了一个多小时，四舍五入差不多通宵了。

  　　小学学的内容简单，她就算不听课、不做作业，满分一百的卷子考试也能考到九十分，心态上自然有些膨胀。

  　　这会儿想着反正也不是正式上课，就明目张胆地趴在桌上睡大觉。

  　　任课老师性格各异，有的自顾自讲课，随便学生听不听。

  　　但这么多老师里总有个别挑剔的，看不惯学生不守纪律，比如说班主任。

  　　钟瑶恰好撞在枪口上。

  　　班主任是教语文的，朗声讲着教案上的重点，讲着讲着讲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梁纭硕察觉端倪抬头，只见班主任的双眼正一瞬不瞬盯着后排。

  　　他扭过头，循着老师的目光望去，便见钟瑶把头枕在手臂上呼呼大睡。

  　　班主任“咔嚓”一声单手掐断粉笔，马上就要将粉笔头砸向钟瑶，梁纭硕倏然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说道：“报告老师，我想上厕所！”

  　　教室里瞬间响起同学们夸张的笑声，钟瑶也被这哄堂大笑吵醒，逃过一劫。

  　　班主任的眉头一皱，大手一挥：“去去去。”

  　　为钟瑶打掩护的梁纭硕离开教室前望了钟瑶一眼，确认她醒了才放心出门。

  　　迈出教室的一霎那，他冷白面孔上的呆滞彻底消失不见，恢复了满脸的严肃，眸底一片清明。

  　　至此，梁纭硕开始了为期一年的潜伏。

  　　也是机缘巧合。

  　　在素质教育广为流行的年代，学校开了微机课，目的是让学生们在接触到计算机后正确认识并运用这门实践科技。

  　　但他们这些家家户户都有电脑的孩子，早就把课本上哪些小儿科的内容烂熟于心，一堂微机课有五分钟是在按老师说的操作就不错了。

  　　而在某堂微机课上，梁纭硕途经钟瑶的机位时，无意间瞥到了她的界面。

  　　网络页面停留在登录窗口，他看着钟瑶在条形框里输入了她的百度昵称——瑶瑶0仙。

  　　跟她注册Q/Q时使用的第一个网名一样。

  　　别看含了数字，比火星文好记多了。

  　　既出现了她的小名，又化用了“遥遥领先”的谐音，称得上朗朗上口，所以下了课他也没忘。

  　　于是不久后，钟瑶在虚拟的网络世界多了一个名为“沉睡的果壳”的小跟班。

  44 ☪ 第四十四章 ◇

  　　◎“我是想带你上学的。”◎

  　　梁纭硕并非故意做这么无聊且没有意义的事的。

  　　他之所以会这样做, 是因为鬼使神差萌生的念头。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账号已经注册好了。

  　　他想要打入组织内部的原因很简单，也只有唯一的一点。

  　　——他不甘心。

  　　钟瑶拿他跟虚拟人物对比的方面, 恰恰是他所掌握的技能里，最不擅长的小提琴。他分明在其他任何一个领域都具有非凡的造诣。

  　　钟瑶可以花一晚上的精力捣鼓他眼里的那些破事, 却要让他三催四请，足足等上五分钟。

  　　而在钟瑶接触到这荒谬的二次元世界之前, 赞不绝口的、内心崇拜的、无条件信任的通通都是他, 现在他只能听到她说“我们家新一”这种话。

  　　还他们家呢，她爸妈答应吗？

  　　从无到有, 再从有到无，两个过程将落差拉到了最大。

  　　让年轻气盛的他心里燃起猛烈的怒火与一较高下的决心。

  　　他和家长们不一样, 不会还没有探知自己不了解的世界就全盘否定。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他倒要亲自看看，是什么东西把钟瑶迷得五迷三道的。

  　　于是他每天都会抽一点时间看《名侦探柯南》，一边暗自嘲讽里面的作案手法有多离谱、里面的推理有多大逻辑漏洞、里面的理论常识有多像三脚猫功夫, 一边记录人物的特性、有趣的梗、核心主线。

  　　别人都是靠不停地灌水混眼熟, 而他则挂着一级的牌子成为了技术流帖主，个个帖子都被加精, 收获了一群人的“大神，膜拜”。

  　　这些追捧与现实世界里的别无二致, 他的内心并没有因为铺天盖地的赞美掀起任何波澜。

  　　他发现自己不屑于引起其他人的关注，只要钟瑶不注意到他, 他就没有一点成就感, 觉得索然无味。

  　　他抱着“既然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的心态主动出击, 最终还是采用了和那些平平无奇的吧友一样的方式。

  　　不能混眼熟的事, 他干脆不做。

  　　他盘点了一下她会出没的帖子类型, 针对性地发帖。

  　　发帖的类型一下变得杂乱起来。

  　　今天过生日，明天给别人过生日，后天给二次元人物过生日。

  　　今天应聘吧刊负责人，明天应聘广播剧CV，后天应聘管理员。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他终于和钟瑶成为了网友。

  　　做网友真的能够知道许多秘密，还有她平时不会透露出来的真实想法。

  　　大多是一些青春期的困惑，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意图。

  　　比如说近期有传言附近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她竟然和人约ᴶˢᴳᴮᴮ好了去案发现场探险。

  　　面对她的作死行为他不能置之不理，又不能暴露自己瞒着她跟她做网友的事情，只能死拖着她爽约。

  　　他使出浑身解数，一个理由不行就换另一个，钟瑶冒险的念头看起来也有所松动。

  　　谁知他刚松一口气，钟瑶却盯着他问：“沉睡的果壳是你吧？”

  　　梁纭硕脑中迅速闪过一道白光。

  　　那道白光像雾气一样弥漫，很快他脑中罕见地出现一片空白。

  　　那时他们纠缠完已经放学很久了，连当天值日的同学都回家了，他们两个人站在安静的教室里，钟瑶随便找了张桌子放下书包，拖开这张课桌前方的椅子，背坐在椅子上，用最舒服的姿势趴在书包上说：“去年沉睡的果壳出现的时候，我看见你在看霍金的《果壳中的宇宙》。我当时在想，没这么巧合吧，可越看越像你。果然，人在取名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用到自己眼前的或者是不久前看见的东西。”

  　　敢情她说要去案发现场是在引蛇出洞。

  　　他本以为她的猎物，没想到她才是高端的猎手。

  　　怪不得他从没有听她吐槽过自己，原来她一早就知道他是谁。

  　　梁纭硕隐瞒在先，没立场怪她看穿不说破，半晌和所有反派一样，淡定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不久前？”

  　　钟瑶“呵”了一声：“当然是去年就发现了。你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吗？你在我身边诶。即便是我再不敏感，你多露几处破绽、制造几回巧合，也会怀疑了。你又没有朋友帮忙打掩护，我也不是兰酱，不会被骗那么多次……”

  　　“原来你也知道。”梁纭硕逮到机会反问，“那我就是工藤新一？”

  　　钟瑶叹了口气：“你当然不是，你又不爱看我裙底。”

  　　说的是《名侦探柯南》第一集的名场面。

  　　梁纭硕忍不住笑起来。

  　　“你还笑！”钟瑶瞪他一眼，郁闷地说，“我一直在等你坦白，但是你一直不说，害我纠结了半天才被迫诱供。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混入我身边，是我妈指使的吗？”

  　　就在这时，窗外狂风大作，梁纭硕找到了极好的理由，把她的书包从她下巴下抽走，边往教室外走边说：“回家了，你看外面，要下雨了。”

  　　被抽走了下巴下垫的书包，钟瑶一下扑在桌面上，双臂用力支起身，追上去在他背上锤一拳：“就你会转移话题。”

  　　他转移话题也没用，路上还可以继续说。

  　　而且还能用上各种逼供手段——

  　　钟瑶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也不怕万一翻车连累自己，伸出魔爪就挑神经分布细密的地方挠他痒痒。

  　　梁纭硕一个急停刹在路边，处在变声器的嗓音粗粝中带着一丝阴冷：“你再挠？”

  　　钟瑶当真又挠了他一下，惹得他一个激灵。

  　　梁纭硕深吸一口气，将老生常谈的话换了一种方式：“你这么有恒心，又这么聪明，但凡你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凭你这个不服输的劲，肯定不止这个名次，起码进年级前十不成问题。”

  　　“是吗？我觉得我现在这个名次就很好了呀。”钟瑶安于现状，不思进取，“虽然不能跟你这个稳居年级第一的人比，但也说得过去。你知道的，我真的不爱学习……”

  　　梁纭硕忽然问：“你还想不想让我带你上学？”

  　　意思就是含蓄地问她还想不想跟他上同一所高中。

  　　也许是他说得太含蓄了，钟瑶没听懂他的潜台词，怕他就这么把自己丢在半道上，一会儿还得走回去，赶紧端端正正坐回后座：“我不碰你了还不行吗？”

  　　梁纭硕沉吟片刻，低声坦白：“我是想带你上学的。”

  　　只不过这句话分量太轻，被劲风刮走了。

  45 ☪ 第四十五章 ◇

  　　◎举手的，是被钟瑶叫“三姐”的陈嘉琳。◎

  　　梁永康跟钟敬伟那种敦厚的老实人不一样。

  　　他的思想非常前卫且活络, 虽然幼年家境并不富裕，但是敏而好学，低调勤勉, 以至于后来不仅有经商的头脑，还人情练达, 政府官员们就喜欢和这种才华横溢却厚积薄发的人打交道。

  　　因此他差一点就经人引荐走上仕途。

  　　可惜他不是忧国忧民的性格，况且当时家里已经有巨额财富, 光在Z市就有三栋不同风格的别墅, 年年做做慈善也就算了，真要充公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生意的基本盘在那里, 钱生钱，利滚利, 压根用不着操什么心。

  　　就算哪一桩亏本，也伤及不了根本，没必要上官场上, 平白给自己添一头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