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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瑶怔忪了一下，五味杂陈地望着他。

  　　即便是立场在对面三观也这样正的梁纭硕，是值得她仰慕与托付终身的。

  　　他高大的身影渐渐与零碎的回忆重叠。

  　　历史好像重演了，当年他也是这样挺身而出，保护因为成绩不好被人攻击的她的。

  　　原来她真的会因为同一个理由，在不同的年纪，反复为他着迷。

  32 ☪ 第三十二章 ◇

  　　◎ “我动口，你动手。”

  　　◎

  　　梁纭硕说完该说的就牵着钟瑶离开了婚礼现场。

  　　现场认识他们的人似乎对他们在一起的事实感到不可思议, 都瞠目结舌。

  　　他们走的时候新郎新娘还站在门口迎宾，陈嘉琳茫然地挽留了他们一下，钟瑶抱歉地对多年前的好友笑了笑, 依然跟在梁纭硕身后告辞了。

  　　双方都不是咽得下气的人，照这个剑拔弩张的气氛, 再呆下去搞砸人家的婚礼是必然趋势。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是人家大喜的日子, 毁人吉事遭天谴。

  　　可经此一事, 钟瑶再也不想参加老朋友的婚礼了。

  　　不是每个人都是梁纭硕，多年未见还能如故。

  　　早些时候她还劝梁纭硕多参加老同学之间的联谊会, 借机积攒人脉，如今在此情此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荒唐。

  　　从陈嘉琳和死对头好上了这件事上就能看出, 人是会变的。

  　　能轻易原谅过去仇怨的人，看起来宽宏大量，可实际上底线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 万钟于我何加焉——”钟瑶仰天长叹, 没精打采地对梁纭硕说，“果然我还是不能完全适应这个人情社会。刘梦溪会来我不惊讶, 她本来就是爱显摆的人，不会放过任何能够炫耀的机会, 但陈嘉琳请刘梦溪来我就不理解了。人怎么可以势利成这样，以前我们要好的时候, 她跟我吐槽最多的就是刘梦溪, 现在为了攀富贵谁都请，谁的礼钱都收。难道是我太双标了？可是我卖衣服也是有气节的, 不会为了追求利益违背自己的本心。”

  　　光听她说这些话就知道她有多想不通了, 何况她把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结合她的神色, 这番控诉更加强烈了。

  　　梁纭硕倒是一副习空见惯的模样，只不过因为遭遇背叛的人是她而产生了些许怜惜，安慰道：“但是求人不如求己，不是在不求人的时候与人为善，求人的时候姿态就能高一点，被潜规则同化是要付出代价的，最终只能自食恶果。”

  　　钟瑶闻言双手合十，娇俏地作崇拜状：“哇，梁老师课堂什么时候开课啊？”

  　　梁纭硕见她精神好了起来，还有心情跟他耍贫嘴，也插科打诨以作回应：“你是想问什么时候下课吧。”

  　　钟瑶辛苦地憋住笑，口是心非地指天誓日：“天地良心，我钟瑶是一点耐心都没有的人吗？”

  　　梁纭硕笑了笑，在她脑袋上抚了一把：“走吧，还没和你单独在外面吃过饭。剩下的时间全交给你支配了。”

  　　钟瑶刚才见到他就觉得惊喜了，这会儿终于逮到合适的机会问他：“你不是说周末要加班来不了吗？”

  　　梁纭硕看着她说：“一想到你可能在婚礼现场羡慕别人幸福的样子，我就忍不住连夜加班，把周末要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钟瑶听了心里一阵欢喜。

  　　没想到自己因为过于平庸被大家漠视了这么多年，还会有人站在她的角度不忍心。

  　　钟瑶的金钱观很奇怪，间歇性的节省和间歇性的大手大脚的作风更迭，没有按照固定比例将两者分配均匀，抠门和大方全凭心情。

  　　有时候仓库不小心给退款的人发了货她也不追究，就当大几百的货白送人了。

  　　有时候她多花一分钱都心痛，尤其是在能薅羊毛却平白无故当了冤大头的时候，那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而此刻，她坐在奶茶店门口的长条凳上一边嘬着打碎的果肉，一边在软件上寻找划算的团购。

  　　堂堂一个身价上千万的小老板为了那区区几十块钱优惠，多掏了两杯奶茶钱。

  　　最终在征询了梁纭硕的意见后，在网上点了一个双人烤肉套餐。

  　　烤肉店在停车场旁的一隅，左手一间黑胶音乐吧，右手一家KTV，可以想见晚上的热闹场景。

  　　只不过现在是中午，音乐吧和KTV都关着门，只有烤肉店在营业，但是门庭也很冷清，加上他们也才七八桌，而烤肉店分上下两层，一层能坐十二三桌。

  　　对于一家花了很大力气宣传的网红烤肉店来说，这么点人已经算是很冷清。

  　　这家网红烤肉店以水浒英雄为主题，墙上龙飞凤舞地画着中国风的水墨人像画。

  　　每一桌都以屏风相隔，看起来极为讲究私密性，可却没有门，单间里的人若隐若现，谈笑声清晰可见，像古时候的酒馆一样，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

  　　店里的菜品有一盘一盘的，也有一串一串的。

  　　在网上买的套餐是九十九串不同的菜品，除了牛羊肉、鸡翅、鸡爪这些肉品，还有切块的老豆腐、土豆片这些素菜。

  　　菜是服务员用小推车一次性上齐的，这么多东西只配了一碟生菜来包肉。

  　　服务员提醒他们：“这碟生菜是包含在套餐里的，再点的话就一碟二十。”

  　　梁纭硕让服务员先加一碟过来。

  　　钟瑶是能接受这个价格的，所以没有当着服务员的面说什么，等服务员离开了才小声跟梁纭硕吐槽，一副忧国忧民的口吻：“一碟生菜二十块，让利以后还要从别的地方补回来，虽说自己没赔，但顾客又不是傻子，像这样搞福利、做生意，怎么能做的长远呢？”

  　　“是吗？”梁纭硕和她看法不一，“我倒是觉得商家很精明，像你这样一开始只看到表面的实惠的顾客店家一定吸引了不少。他不但最大程度节约了成本，还通过筛选过滤掉了只贪低价的顾客，剩下的都是对他产品的品质表示认可的。相信每个人开店，都想把自己的商品卖给承认自己商品价值的有缘人，一味的为扩大市场而让利，不但牺牲了自己的利益，还会伤害真正值得自己留住的顾客的感情。”

  　　钟瑶做生意讲的就是个爽快，对谁都很慷慨，但是这种无差别的对待总让她两头不是人。

  　　【创建和谐家园】亏钱做福利，【创建和谐家园】让新老粉捡了便宜还不高兴。

  　　新粉不看衣服的做工和成本，觉得她家的衣服只配卖个福利价格。

  　　老粉不看自己在她搞福利的时候薅了多少羊毛，只为自己原先用正价买了衣服而感到生气。

  　　梁纭硕这番话把她点醒了。

  　　钟瑶眼前一亮，兴奋地拉着他的手说：“梁老师你真是我发家路上的指路明灯！”

  　　梁纭硕主动牵她手的时候面不改色，突然被她触碰却有几分害羞和腼腆，抽回手起身调佐料：“这里的烤肉配了蘸料，要自己去那边打，是我打一份一样的带给你，还是你跟我一起。”

  　　钟瑶蹿起来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当然是一起。不过——”

  　　她踮脚在他耳边说，“我想让老师替我打。我动口，你动手。”

  　　一般来说漂亮的女生都有撩汉的天赋，钟瑶只不过是堪堪打通任督二脉，就化身为了一只明艳动人的撩人精。

  　　以至于梁纭硕接下来话都不会说了，满脑子都是油盐酱醋孜然辣椒，还有她春风化雨般轻柔婉转的娇音。

  　　桌面中央的烤炉下烧着炭，火星附着在炭块表面明明灭灭，炉子上方是用来吸油烟的管道，带着一种原始而野蛮的风情。

  　　钟瑶平时吃得比较多的是韩式烤肉，和在自己家烤一样，把食材放在铁架上烤就好，于是想当然地把串串直接搭铁架上了。

  　　梁纭硕常识丰富，说不是这么烤的，把烤串从铁架上拿起来，借着桌面与烤炉的高度差，悬空架在烤炉上。

  　　钟瑶心急，想快点吃到嘴里，偏要把食材贴在铁架上，说这样熟得快。

  　　结果她刚放下去服务员就来给他们上花钱点的生菜，顺便就来纠正钟瑶的错误烤法，态度不是很好地说：“照你们这样烤下去，一会儿全糊了。”

  　　说着把铁架上的食材都按梁纭硕摆弄的方式复原了。

  　　钟瑶面上挂不住，讪讪垂头搓手。

  　　梁纭硕看出她的窘迫，出面解围：“不是每个客人都会烤的，你们刚才上这些菜的时候就该演示一遍，是你们的服务做的不够到位，流程需要改进。请将我的建议转达给老板，希望你们店的生意越来越兴隆。”

  33 ☪ 第三十三章 ◇

  　　◎ 他胸前紧系的第三颗扣子骤然被结实的胸肌崩掉了。

  　　◎

  　　要不是今天梁纭硕频繁替她出头, 迟钝如钟瑶，还真发现不了他的双标。

  　　高考的分数曾经被他当作调侃的话题，一口咬定ᴶˢᴳᴮᴮ的结论被证明是她错了的这种事在过去也被他嘲讽过无数次。

  　　但是他好像有脾气在——我可以拿这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肆无忌惮地跟她开玩笑, 但如果你是真心的羞辱她，对不起, 别怪我客气。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他一直是这样。

  　　他身边共同认识他们的人都会觉得他有些阴晴不定, 分明上一秒他还在言辞犀利地怼她，他们只要跟风附和, 挨骂的就是他们了。

  　　站在朋友的角度看挺讨厌的，但是从既得利益者的角度者来看, 钟瑶那是相当受用。

  　　哪个红颜祸水不向往“烽火戏诸侯”、“一骑红尘妃子笑”、“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偏宠呢？

  　　想着想着钟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嘴角的弧度太夸张后，心虚地瞟了梁纭硕一眼, 不着痕迹地绷起表情, 欲盖弥彰地捂着下半张脸，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面部肌肉,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服务员走后，梁纭硕用烤肉店提供的温热的湿毛巾擦了擦手。

  　　即便筷子和竹签隔绝了手与食物的直接接触, 该讲究的精致他也没丢，拿了个空碗, 用筷子将火候差不多的熟肉从签子上撸进碗里, 又将碗递到了钟瑶面前。

  　　伺候得绝对到位。

  　　钟瑶几乎能想到他们婚后的样子。

  　　她没有立刻狼吞虎咽，而是与之匹配地表现出淑女的样子, 托着下巴明目张胆地端详着他, 旧事重提。

  　　“梁纭硕, 你有没有想过嫁你的人是我啊。”

  　　闻言，梁纭硕拿筷子的手一滞，像在公开课上突然被点名的非托学生。

  　　梁纭硕本以为自己对她谈及婚姻大事该在高档法式餐厅，或是游乐场里，再不济也该在人民公园里，没想到她先发制人，在这样一个既不浪漫也不梦幻，只是烟火弥漫的小饭馆。

  　　他还没来得及郑重规划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没等他回答，钟瑶脸上就洋溢起笑容：“可我已经想到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场景啦。”

  　　梁纭硕一愣。

  　　谁成想钟瑶斩钉截铁地说：“一定鸡飞狗跳，水火不容。”

  　　梁纭硕：“……”

  　　他没给她许下什么海誓山盟，只是没好气地反驳：“谁说的？”

  　　钟瑶头头是道地给他分析：“你看你浑身精英阶层的气质，家中空旷清爽，一周不会超过三天不下厨，作息规律，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我满满小商贩为生活所迫的气息，新旧衣服和包装纸盒堆得到处都是，到了冬天那些超幼马海还会飞毛毛，一天要点三顿外卖，阴间作息，行动起来为了不把布料扯烂，不得不把步调放慢。肯定会有很多摩擦碰撞，显然不适合一起过日子。”

  　　怎么就不适合一起过日子了？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日子试试，保准你的日子过得从没这么规律过。”梁纭硕脸不红心不跳，仿佛这个邀请一点也不唐突，就像问眼前的菜对不对胃口一样。

  　　钟瑶被他不按套路出牌的行为弄得目瞪口呆，下唇包住上唇，吹了吹额前的碎发，半晌避重就轻地挑他的刺：“为什么是我迁就你而不是很迁就我？磨合不该是单方面的吧，就不能陪我一起堕落吗？”

  　　梁纭硕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目光朝烤肉一瞥：“高油高盐的禁忌今天触犯了，我保持了十多年的健身习惯从你约我看电影的那天起断了，非核实案情不跟警局的打交道的原则因为你被请去喝茶彻底打破了。”

  　　钟瑶顺口接腔，还压上韵了：“你的底线因为我不存在了，你的一世英名就此毁于一旦了。”

  　　她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突然反应过来，撅起嘴说，“好哇，你怪我，还没处两天你就嫌我碍事了。”

  　　女孩子胡搅蛮缠起来真就没完没了，随便说一句话都能从刁钻的角度反驳。

  　　“我要嫌你碍事早就不管你了。”在梁纭硕看来她这就是在找茬，没有跟她纠缠争辩，另辟蹊径占据上风，“你以为我除了盯着你没有别的事干，要不是你比别的事都重要，我何必在你身上花这么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