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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钟瑶小跑几步来到客厅，还没来得及看门前的监视器，严甄就一边拍门一边带着哭腔嚎起来：“钟瑶，你开门，我失恋了，你收留收留我，我不想回家。”

  　　钟瑶一听赶紧打开门。

  　　开门后，严甄跌跌撞撞扑进她怀里，抱着她失声痛哭：“瑶瑶，我再也不谈恋爱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钟瑶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连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眼泪。

  　　严甄顺势把她手里的纸巾抢过去，狠狠擤了几把鼻涕。

  　　钟瑶拍了拍她的背，担心地问：“怎么了？”

  　　严甄抽泣着说：“昨晚我们不是打架进局子了吗？我回到家，他在家里等我，问我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说他刚带完了一个团，急着回来见我，我却让他等到半夜。我就把我们遇到的事情跟他说了，结果他说我就是个泼妇，早知道我迟早会把自己弄进去，然后问我什么时候开庭。”

  　　钟瑶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他人不在你身边，没能保护到你，怪你用激烈的手段保护了自己。他是法盲吗？上什么法庭？警察在调查阶段就找到了我们是正当防卫的证据，已经撤案了呀。”

  　　严甄吸了吸鼻子：“你别看我现在哭成这样，但是我真不伤心，我是被他气的。他为什么会在我家等我？因为他等我是为了跟我提分手。他本来就是要跟我分开的，只不过正好找到一个理由，把错赖在我头上。”

  　　钟瑶皱眉道：“他怎么这样呀，上次去沙漠也看不出他是这样的【创建和谐家园】啊。”

  　　严甄哂笑一声，自嘲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眼瞎看上了他，但是这一天到来我是有预料的，他自称过很多次舔狗了。昨天晚上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一样，他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就是看我有钱想泡我，因此受了我那么多气，现在终于解脱了，不用再让着我了。他说，原来责怪一个人的感觉是这么爽。”

  　　严甄说着苦笑起来：“我也很惊讶，原来我在他眼里，是这么霸道不讲理的一个人。”

  　　严甄的语气有时候确实是自以为是地蛮横了一些，但只要后来意识到自己错了，从来都是勇于承认、知错就改的，比某些为了面子死不承认也绝不悔改的男人好太多了。

  　　虽然钟瑶认识她的时间不久，合作也不到一年，但深切地体会过她的真诚仗义。

  　　前阵子公司有困难她都能一起共渡难关，那天晚上她的勇猛表现也写满了快意恩仇，有理由相信如果男朋友落魄，她也一定能不离不弃。

  　　这么好的女孩，反倒被男人抛弃了？

  　　严甄见钟瑶不说话，以为钟瑶默认了她男友的话，失落地说：“对不起，我来的时候是太冲动了才会一竿子打死一船男人。你放心，吃一堑长一智，就算我失恋了，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干预你跟谁在一起了。”

  　　做好了饭在厨房里等她们聊天的梁纭硕听到这句话，立即在橱柜里找了两个干净杯子，拿起装了饮用水的水壶，给两个杯子斟了三分之二的水。

  　　钟瑶忙不迭解释：“你不要否定自己，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率真的女孩。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选你做我的合伙人吗？就是因为我当初认识你的时候，你身边的朋友巨多，你居然还能做到雨露均沾，遇到可以让她们得利的好事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她们，而不是遇到困难才会想到她们，拜托她们解决。这点真的非常可贵，做你的朋友也真的很幸福，更别说是男朋友了。”

  　　说到这里钟瑶忽然想到：“他说他是因为钱才接近你的对吧？那分手了，让他把从你这捞的钱吐出来啊。给这种【创建和谐家园】花钱也太恶心了。”

  　　严甄身心俱疲地说：“你知道我性格的，他跟我摊牌以后，我当场就找他要了。他也很了解我，来找我时身上穿的都是他自己买，还准备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钱，但不到我为他花过的十分之一。”

  　　“他还这样羞辱你？”钟瑶气得拍桌，“狗男人，贱死了。”

  　　梁纭硕刚好给他们端水出来，听到“狗男人”三个字，再对照了一下不久前她忽悠自己的“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的话术，步伐一顿。

  　　严甄面对着他，比钟瑶先注意到他过来，茫然无措地对钟瑶说：“你家里有人啊。”

  　　钟瑶回头看见梁纭硕，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了“你家里藏男人了啊”，讪讪摸了摸鼻子，故作淡定道：“我欠他好几顿饭，索性就请他来家里吃饭了。”

  　　只不过请他吃饭变成请他来做饭了……

  　　四舍五入，差不多一个意思嘛。

  　　梁纭硕很有男主人的范儿，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让她们自取：“聊了这么久，喝口水吧。”

  　　严甄往外冒眼泪，钟瑶往外冒汗，机体都流失了很多水分，是该补补，两个人都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梁纭硕不想打扰他们闺蜜谈天说地，但到了饭点还是要吃饭，不是喝杯水就能填饱肚子的，于是对钟瑶说：“开饭了，请你朋友一起来吃吧。”

  　　钟瑶闻言拉住严甄的手：“晚点再说，我们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骂渣男。”

  　　严甄抬头看了一眼梁纭硕，很识趣地说：“会打扰你们吧，我还是自己找个地方吃吧。”

  　　“不会啊。”钟瑶热情地拉着她到餐厅，“我们做的一桌子菜，足够随便上街喊一群路人来吃了，正愁没人吃会浪费呢。”

  　　哪怕桌上的每一道菜虽然都经过她的手，但是都是被梁纭硕抢救过来的，也丝毫不影响她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

  　　梁纭硕也十分给面子的没有戳穿她，让她在严甄面前营造出了一个她十分勤快贤惠的假象。

  　　严甄却是知道钟瑶的厨艺水平的，小心翼翼地看了梁纭硕一眼，扯了扯钟瑶的袖子：“我是问他介不介意。”

  　　“他有什么好介意的？”钟瑶说完也心虚地瞥了梁纭硕一眼，压低嗓音跟严甄咬耳朵，大言不惭地说，“这是我的地盘，当然是我说了算。他嘛虽然是我请来的客人，但是我必须在他成为这个家的男主人之前，明确彼此的家庭地位。”

  　　她虽然努力降低了音量，梁纭硕灵敏的耳朵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弯唇一笑，当做什么也没听到。

  　　落座后钟瑶只把严甄当客ᴶˢᴳᴮᴮ人，一个劲给她夹菜，把她盛了米饭的碗里堆得高高的。

  　　在搭的“小山”即将倾倒之际，严甄喊了“stop”，打着手势不让她继续了，并且声明：“我很感谢你没有把我这条刚回归单身的狗摁在餐桌上摩擦，但是你也可以关爱一下你对面的这位客人。我是能承受你热烈的爱意，但是你家的碗可能承受不起。”

  　　钟瑶清了清嗓子，接受建议，夹起一块牛肉就要往梁纭硕碗里放。

  　　梁纭硕很不喜欢别人给自己夹菜，在她的筷子伸过来的同时夹起面前盘里一棵青菜，和她递过来的牛肉轻轻相碰：“干杯。”

  　　严甄“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钟瑶却木讷地一愣，注意到一个极易被忽略的细节。

  　　——她家的餐桌是长方形的，她和严甄坐在梁纭硕的对面，所有的肉菜都在她们面前，素菜和滚烫的汤都放在他面前。

  　　开餐前，他就扮演起了男主人的角色。

  　　送走严甄，钟瑶在门口叹了口气，回去看到帮她收拾碗筷的梁纭硕说：“真看不出来，严甄那个前男友是那样的人。上次去沙漠，我还觉得他们蛮恩爱来着，没想到到头来只是面和心离。”

  　　她手撑在餐桌上，歪着脑袋认真端详着梁纭硕说：“还是你这种喜怒都写在脸上，不管好赖话都实话实说的男人靠谱。”

  　　“你不会嫌我生气和说话难听的时候讨厌吗？”梁纭硕停下手里的动作一瞬不瞬望着她。

  　　钟瑶耸肩：“没有人不喜欢被夸，也没有人喜欢被骂，但是一个人受到的评价总是毁誉参半的，我当然希望所有人都为我神魂颠倒，但是我自己都做不到像这样爱一个人，怎么有资格要求别人呢？”

  　　说到这里她愧疚地说，“梁纭硕，对不起，我没有爱你爱得死去活来，还草率地答应你的告白。”

  　　不结合她的表情和姿势，光是她这句话说出来，就天真可爱得充满喜剧效果。

  　　梁纭硕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那就慢慢来。来日方长。”

  31 ☪ 第三十一章 ◇

  　　◎“那我至少托福考了92分，你高考考了多少分？”◎

  　　钟瑶没什么浪漫细胞, 提到九月九日，只能从九年义务教育的成果中筛出半句“忆山东兄弟”，还是从收到请柬的其他人口中得知的“久久”的谐音内涵。

  　　不过刚刚大学毕业而已, 她初中最好的朋友竟然要结婚了。

  　　对方大学读的是小语种，也是在校期间不务正业, 歪打正着摸到了自媒体行业的门路，吃上了老天爷赏的饭, 婚前开通了一个全新的公众号, 自己编辑了一则图文并茂的电子请柬，群发给通讯录里的亲朋好友。

  　　婚庆公司找得专业, 请柬里的新式婚纱照惊艳绝伦，以至于钟瑶第一眼根本没将照片里的人跟记忆中的女生对上号。

  　　钟瑶盯着照片看了许久。

  　　不知道为什么, 一股陌生感扑面而来，仿佛岁月将她们拉开了遥远的距离，而后立起一座无形的屏障。

  　　这种感觉和她跟梁纭硕重逢时一模一样。

  　　当初梁纭硕开口跟她说话, 迟钝地反应了好久。

  　　明明时不时会被义结金兰的羞耻记忆攻击, 一起压马路的美好瞬间历历在目，患难与共的纯粹时光毕生难忘, 也约好了今后要做彼此的伴娘。

  　　然而在认识了不同的人，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之后, 莫名生出了“这么久没联系，你怎么会想起邀请我参加你的婚礼”的疑惑。

  　　接着惆怅地发现, 原以为自己会被列在伴娘团里, 结果只是普普通通的观礼席。

  　　虽然在情理之中，但令她非常郁闷, 和“你要结婚了, 新娘不是我”的感觉差不了多少。

  　　她在微信上跟梁纭硕说：【你还记不记得初中跟我玩得好的死党陈嘉琳？她居然和隔壁班的男生结婚了。我记得初中的时候他俩你揪我头发, 我拆你笔芯，势同水火，现在竟然成一家子人了，匪夷所思。命运的安排我看不懂。】

  　　她发消息的时候，梁纭硕应该是在忙，他忙完也腾不出手来打字，给她回了一条语音消息，低沉的声音经过电音过滤被修饰得更好听了。

  　　“有什么好想不通的，你以前不吃的菜都能现在吃了，世界变化之快远远超乎我们想象，他们自己开心就好。”

  　　钟瑶见他给自己发语音，也对他用起了语音，询问他的意见想拿来做参考：“关键是他们给我发了请帖让我去吃席了，但是没让我去当伴娘，我不知道该不该去。这是我有生以来的收到的第一封婚礼请柬，说实话还蛮兴奋的，可是我觉得以我们之前的关系，她总该亲自来和我说一声，给我个机会道喜，而不是像这样一键群发，想祝她新婚快乐都不知道她会不会回。”

  　　过了一会儿梁纭硕继续回道：“婚礼要忙的事太多了，方方面面都耗时耗力，全套下来应该很累了，她爸妈的消息都不一定理会，哪顾得上一一回信。再说伴娘也不是好当的，到时候全场男人的注意力除了新郎的在新娘身上，其余的都在伴娘那里，我可不愿意让那么多人觊觎你。”

  　　钟瑶知道他这么说根本就不是出于占有欲，而是说出来安抚她情绪的，听了他的话顿时豁然开朗：“毕竟三年的交情摆在那里，那我就浅浅的参加一下吧。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都是同学，你也认识的。”

  　　在她殷切的等待下，梁纭硕依然有理有据地拒绝了：“我就不去了，检察院这边脱不开身，有两起案件证据链不完整要退侦，周末的加班跑不掉。”

  　　“好吧……”钟瑶有一点失望。

  　　或许是在假期的缘故，忽然停下急促的脚步，她适应了一个星期也没有适应过来，闲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人果然不能太闲，太闲就会想些有的没的，就好像古时候被囚困在深宅大院里的妇人，心心念念的只有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和久不归家的郎君。

  　　她发现自己又陷入了“上班了想放假，放假了想上班”的循环浩劫中。

  　　太无聊了，等参加完婚礼她就提前开工。

  　　不对，九月九日后面是九月十日教师节。

  　　去年就计划教师节要回母校看老师了，真到了时间，反而差点忘了。

  　　看望过老师后再上班吧。

  　　九月九日这天，在没有人陪同的情况下，钟瑶独自去赴了宴。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宴不是鸿门宴，现场却来了她不喜欢的人。

  　　钟瑶从前神经不敏感，经常后知后觉，难得和人吵起来，成了生意人后，信奉和气生财，更加与人为善，基本上没结什么仇家。

  　　但有些人讨厌，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问题就出在她自己身上，谁见了都得讨厌。

  　　钟瑶不知道陈嘉琳为什么会请刘梦溪，可能刘梦溪的资源多人脉广吧。

  　　当年读书的时候刘梦溪就特别喜欢炫富，从衣服炫到鞋，这几年在同学群里出没也是为了装逼，有意无意地透露她干某件事花了一大笔钱。

  　　这下去国外做交换生，镀了层金回来就更不得了了，那叫一个崇洋【创建和谐家园】。

  　　“美国的立法可太完善了，从人权到产权都特别规范。讲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美国一比，中国的法律体系垃圾得不行，至少落后人家三十年。”

  　　钟瑶别的不说，起码根正苗红，爱国情怀杠杠的，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冷蔑地讥诮道：“那你呆美国别回来啊。美国多自由多民主，可你在美国混了两三年，不也没混到美国的选举权吗？受了国家这么多教育，享了国家这么多待遇，完了吃里扒外，良心都到狗肚子里了。”

  　　刘梦溪丝毫没把她的讽刺放在心上，得意洋洋地往她最痛的点上戳：“那我至少托福考了92分，你高考考了多少分？”

  　　她高考的分数也就五百出头，是真拿不出手，顿时被怼得面红耳赤。

  　　就在这时，说要加班的梁纭硕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身后，不怒自威道：“不参加高考的人，有什么资格问别人高考多少分？英语说得再流畅，真实水平也不过停留在初中而已。”

  　　他们班的每一个女生不管明恋暗恋，当初都是喜欢过梁纭硕的，当然也包括刘梦溪。

  　　被自己喜欢过的人反驳心里自然不好受，刘梦溪气急败坏，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反唇相讥，而是仍然企图将梁纭硕拉到自己的阵营。

  　　“梁纭硕，你可是大家公认的天才。过去是天之骄子，如今更是精英中的精英，该在上等人的行列里，何必为了英雄救美，替她这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出头呢？”

  　　梁纭硕略微抬眼，目光锐利而灼烈，一段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因为你眼前的磅礴世界不是极少数天才所创造的，而正是靠你所谓的平庸者一毫一厘的努力。普通怎么ᴶˢᴳᴮᴮ了，有劳苦大众，才有芸芸众生。你的每一分享乐都来自对他人的盘剥，有什么好骄傲的。”

  　　钟瑶怔忪了一下，五味杂陈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