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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蔓离开后院瞧见了江叔,“静姨在哪里?”
“太太应该在二小姐的房间里。”
林忆珊的房间在三楼,蔓蔓往楼上去。楼梯上方,她遇见了刚巧折出的高长静,蔓蔓道,“静姨,我想和您谈谈,去我以前住的房间吧。”
三楼最尽头转角的那一间房,那本来是蔓蔓的房间,只是她已经出嫁,所以就改为客房。
房内的布置一切都已经改变,找不到当年半点痕迹,好似她和母亲早就消失不复存在。
高长静漂亮的丽容没有了笑容,“你找我是要说什么?”
蔓蔓道,“只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你不用说了,你想让我答应,不可能!”高长静一句话拒绝,“你父亲的太太现在是我,早就不是你的母亲!”
“是啊。”蔓蔓应声,“早就不是了,您是他的第三任太太。”
第三任太太几个字,让高长静心生不悦,像是一根利刺,“林蔓蔓,你不要以为你是家里的长女,就可以这样对我没规矩!”
“静姨,虽然我们之间相处一直都很平常,也算不上太愉快。”蔓蔓说,“但是我一直都很尊敬你。”
关于这一点,高长静也无话反驳,确实如此。
“我没有什么要求,只有那一件事。”蔓蔓又是开口,被高长静再次拒绝,“绝对不可能!”
“是么。”蔓蔓轻声应,她望着高长静的眼睛直视她道,“那么我只想请问你,在我母亲生病前,你到底有没有去过冯家老房子?我母亲到底是因为什么一病不起?她又为什么不小心从楼梯上摔倒?母亲生病后,江叔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又是谁让他这么做的?”
“我母亲的死,到底是久病难愈,还是有人故意,恨不得她立刻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静姨,人在做天在看,我母亲现在都没有入土落葬,她的骨灰还摆在我的公寓里!”蔓蔓轻轻说着,可是那女声却越来越低沉,直到最后一句,惊的人心神俱颤,“——你就不怕她半夜来找你!”
高长静一下心惊,险些站不稳,她急忙扶住桌子才又定住。只是一抬头,又对上她那双眼睛。
这样的锐利锋芒,透着肃杀的冷,犹如古佛面前的青灯,对她审判!
……
林父与尉容一聊就聊了许久,期间林忆珊兴冲冲下来了,她就座一起谈笑。
林忆珊问道,“尉先生,你这么优秀,身边一定很多女孩子吧?瞧我,我应该问,你一定是已婚人士了吧?”
尉容微笑道,“我还是单身。”
“怎么会?”林忆珊的确是吃惊,还有一丝窃喜。
“可惜,我真的是独身一人。”尉容再次应道。
“一定是你眼界太高了……”
这边谈的正是兴致盎然,后边林蔓蔓折返而回。
蔓蔓一对上林忆珊满是愤怒的目光,想着她大概已经从高长静口中得知近日的一切,就在刚才上楼后。
“爸。”蔓蔓上前呼喊,林父淡淡“嗯”了一声。
“刚才见你们聊的太开心了,我也插不上话,就离开了一会儿。”蔓蔓又是道,“不过现在也不早了,尉先生,我父亲身体刚刚好,所以还是不要聊太久。”
“我正好也要走。”尉容会意,“董事长,董事长夫人,还有二小姐,今天能来拜访,我感到很高兴,也希望董事长身体康健。”
“我有一份小礼物,刚才已经送上,等空了的时候还请董事长亲启。”尉容有礼说完告辞起身。
林父也没有挽留,倒是高长静道,“尉先生空了常来。”
“可不是,爸爸和你聊的很开心呢。”林忆珊也是笑着喊。
尉容这边就要走,蔓蔓道,“你先回去吧,我再陪陪我父亲。”
视线对上一眼,尉容微微一笑,颌首离开。
……
江叔送完客人后回来禀告,他的手上还有客人送来的礼盒。
只是一打开后,江叔称奇,“老爷,这茶具真是好,制作的这样精良!价格不菲!”
林忆珊好奇问了问价格,江叔比了个数,她惊叹,“这么贵?”
“一套好茶具,不是用钱来衡量的。”林父对这茶具十分中意,他的脸上有了笑容。
蔓蔓也是一愣,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离谱的价格,想起来时路上她询问的时候,他云淡风轻的回答,不免叹息。只是下一秒,她收起那一丝情绪,望着三人道,“爸,我今天来这里,是想和您谈谈。”
方才的愉快骤然消散,只在众人凝眸以对里,蔓蔓道,“不为了公事,今天就只为了我们父女之间的事。”
林父的神色显得愈发沉默,蔓蔓又道,“爸,您知道,直到今天妈还没有入葬。”
“难道不是你的原因吗?”林忆珊提起这件事,她就大为恼火,“明明可以入土立碑,你自己非要不肯能怪谁?”
“是要入土立碑,但不是在一个有那么多外人的地方!”蔓蔓迎上林忆珊道。
“这么多死掉的人都会葬在公墓里,偏偏你妈妈一个人就不行了?”林忆珊怒道,“既然这样,那你就把你妈葬到冯家去!”
“为什么?”蔓蔓的声音轻淡,但是目光却冰冷而灼灼。
见她还有理由询问,林忆珊朝她怒喊,“她早就和爸离婚了!已经不是爸的妻子,凭什么你还要让她葬到林家墓地里?”
谁也没有忘记,在林蔓蔓的母亲去世后,她所提出的要求。当时冯若仪的遗体已经火化,可林蔓蔓却告诉众人,她的母亲不能葬在别的地方,她要葬在林家的墓地里!
那是林家祖祖辈辈安葬的地方,唯有林家人才能葬在此处,父亲死后会在那里,现在父亲的妻子是她的母亲高长静,等到百年之后,也是该她葬在那里才是!
现在旧事重提,林忆珊依旧坚决无比,“不行!我坚决不会同意!”
“你同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爸同不同意。”蔓蔓继而看向另外一人,“还有静姨,她同不同意。”
对林忆珊而言,这是屈辱,更是对母亲的不敬,“妈?”
高长静从起始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一言不发不表态,可她的沉默已经代表她不接受,两个子女的反对也证明她是在【创建和谐家园】。
然而此时,她开口说,“葬在林家,也不是不可以。”
林忆珊惊诧无比,“妈!你在说什么!”
“忆珊,死者为大,就让你冯姨安息吧。”高长静的手覆上林家栋的手又道,“家栋,不管怎么样她也跟了你那么多年,你如果是顾虑我,那我这里的意思是,我尊重你的选择,绝对不会抱怨一句。”
林忆珊被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蔓蔓还看着父亲,父女两人对视着,像是一场持久的拉锯战。
上一回,她说:爸,我想妈葬在林家墓地,可以吗?
此时,她再一次说,“爸,妈该葬在林家。”
……
“容少,是林小姐。”车内,是宗泉的声音忽而响起。
尉容抬眸侧目瞥了一眼,透过车窗,果然瞧见一道身影从那道大门里出来。不过一会儿,她已经重新坐到他身边。
过两个路口,蔓蔓才出声问,“你不是走了?”
他微笑说,“你都在这里,那我一定要在。”
这不是当时她对他说的话?蔓蔓一怔,复又听见他道,“想着今天也许又会不欢而散,这里的车也不好叫,还是等一等吧。”
蔓蔓动了动唇,“谢谢。”
这一刻,蔓蔓感到安宁,却也有些疲惫,她不禁闭上眼睛。
突然,谁的手碰触她,将她的头轻轻拨向一边,无意识下,蔓蔓已经靠向一个宽阔肩膀。
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说,“到了我喊你。”
……
公寓的卧室里,蜡烛还燃着,在母亲的骨灰盒前。自从有了烛火后,就不曾熄灭,总有人定时续上一支。
回家第一件,蔓蔓入内,在母亲面前焚香祷告。
尉容在身侧不远处,看着她虔诚上香,听见她望着她母亲的骨灰说,“今天我回去,不是为了公事。”
尉容了然,“那么你的私事,圆满解决了?”
“嗯。”蔓蔓应声,不仅是对着他说,也是对着她的母亲说,“妈妈她终于可以回去了,明天我就会让她入葬。”
尉容聆听她的话语,她终于道出那最后归处,“她该葬在林家墓园,而不是任何一个别的地方,哪都不行。”
她喃喃呓语说出,像是不可碰触的另一道伤痕,那永久的梦境里,是那个女人痴傻的一生,葬在一片情海里。
“那就好好办葬礼吧。”尉容开口,他沉声说,“办一个风光的葬礼,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母亲是这样美丽的一位夫人。”
那是母亲的遗像,年轻时的照片,蔓蔓找出来供在香火烛火前。
她笑的这样温柔美丽。
……
当天夜里,蔓蔓派人向亲朋好友公司董事送出的白色请柬。
次日就在林母生前所住的冯家洋房内,蔓蔓身披麻衣头上戴白,为母亲送葬。
已经是上午过十一点,可是还没有一人前来。
冷清的厅堂里,只有烛火还燃着,那样孤单单的亮着零星灯火。
蔓蔓已经跪了许久,等到午时,赵妈前来呼喊她起来吃些东西,不然身体要是受不住才是不好。
蔓蔓听从起身,却没有什么胃口,少许吃了一些,她又要前往灵堂守孝。
这个房子真安静,静到好像只有她和母亲。可是从前,也有欢乐的时刻。那时外祖父和外祖母都还没有离去,他们会带着她去看戏,会给她买她喜欢吃的糖果,会在她贪吃的时候嘱咐她不要吃太多。
还有书翰,他总是闹的屋子里都是声响,没有片刻的安宁,为此还惹来外祖父不满,时常都要挨训。可训归训,他还是照旧如此。
外祖父没辙,只得念上一句:这么顽劣,以后怎么成大事?
外祖母却会说:男孩子总要会闹腾些,女孩子才要安静温柔,瞧我们蔓蔓,多乖巧呢。
那时候,父亲偶尔也会来小住,她的家人们都还在。
可如今,真像是只有自己一人。
蔓蔓的步伐一停,她马上就要走入灵堂,却觉得这份孤独让人压抑的想要哭。
妈妈,这样漫长的寂静和孤独,你一个人又是怎样守下来的?
蔓蔓竟无法再往前,她的眼泪盘踞在眼眶,双眼红的像是要滴血。
妈妈。
蔓蔓无声呼喊。
她僵直了脊背,紧握的双手都像是要让自己不哭泣,可眼泪好似根本不由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