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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氏眼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静静的听秦氏把话说完了。
“听雪，你给娘说说，你怎么看妙娘的？”兰氏问。
秦氏把话在心里头过了一遍才开口，她总觉得兰氏的态度有点儿奇怪。
“温柔贤淑，做事儿有条理，又知进退，是个好姑娘。”秦氏说道。
“不光如此，还是个有胸怀，有见解的姑娘。咱们阿年以后是要继承国公府的，这正妻跟应该好好选一选，将来，毕竟是要挑起整个国公府的中馈的，对内，协调好府中的一切，让阿年没有后顾之忧，对外，要有焦急手段，跟世家们打好交道。”兰氏缓缓的说，“模样长的也不差，阿年怎么会不喜欢这样的姑娘呢？阿年在府里的时候，妙娘每天都会给阿年那边儿送汤汤水水，听说阿年都收下了呢。”
兰氏别有深意的看着秦氏，秦氏不愚钝，一下就明白了兰氏的意思，这是以为她在前头绊着呢。
“娘，我嫁到国公府近二十年，我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最了解了。在这门亲事上，我吃了多少苦，咽下多少委屈，没有人比娘更知道了。我就阿年一个儿子，自然希望他的亲事顺遂，是他心里满意的，是他珍惜的。”秦氏语气温柔却又坚定，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了这话。
兰氏自是知道秦氏的为人，在她跟前从不屑于耍手段，难道是她误会了？
“你是不是觉得妙娘的家世不好？”兰氏又问。
“家世不过是锦上添花，我不在意，阿年更不在意。他一直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所以我从来不担心他会被那些个花言巧语品性不好的姑娘给哄骗了去。徐姑娘很好，可阿年明确说了，只当她是妹妹。”面对兰氏，秦氏的底气有些不足，毕竟兰氏是真心为了阿年着想，挑的徐姑娘也确实是个好的。
兰氏拉过秦氏的手，“那你跟娘说说，阿年相中的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言语间都是对顾斯年的关心，没有再跟秦氏说徐妙娘有多好多好。
秦氏这才松了口气，跟兰氏说起顾斯年说的话来。
兰氏不动声色，心里却嗤之以鼻，乡下丫头？便是她不看重女方的家世身份，可国公府也决计不能娶一个乡下丫头进门，那样的话，国公府还不得成为满京城人的笑话？乡下丫头，这样的身份，便是给顾斯年当妾都不够格儿。秦氏是越发的不长进了，这样的事儿居然就依了阿年，还特意跑过来跟她说。
“听雪，这事儿也先别着急，许是阿年一时兴起？不是我这个当祖母的不相信阿年的眼光，实在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若是娶了乡下丫头进门，你说……”兰氏一脸愁容，“再一个，斯雅的媳妇是礼部尚书的掌上明珠，阿年真要娶个乡下丫头进门，能压的住吗？那林大人愿意把嫡女嫁给斯雅，他心里的算计可别说你看不出来？都知道林大人最宠爱的就是这掌上明珠了，若是没有所图，他当真舍得自个儿的嫡女嫁给庶子？”
听了这话，秦氏有些犹豫，原本支持顾斯年的心思有些摇摆。
情人眼里出西施，阿年中意那姑娘，自然是万般好了。可国公府的这样的地方，若是没有点儿手段，又哪里吃的开？她虽然愿意叫阿年跟自个儿喜欢的人终成眷属，可更希望站在阿年身边的人能够跟阿年相互扶持，而并非要阿年一味儿护着。
国公府要是人口简单，没有什么揪心事儿，护着就护着，她也乐的阿年有一份不掺杂其他的东西的感情。可事实上国公府一潭浑水，明枪暗箭的，性子单纯的乡下丫头，还真见不得适合到这地方。
“娘，你说的这些我记下了，阿年那边儿我会再说说。可娘也知道阿年的性子，做了决定，轻易不会更改。”秦氏无奈的道，“这件事儿，还是得阿年拿主意。”
“要不然，你跟阿年说，让那乡下丫头做个贵妾如何？”兰氏道，“这也算是抬举了，娶妻娶贤，纳妾纳色，那乡下丫头定然是颜色极好，做个贵妾，有阿年的宠爱日子也不会难过了。”
秦氏张张嘴，反驳的话没说出来，她明白婆婆说的这些挑不出什么理儿来。毕竟，门第观念是老辈儿传下来的。
“这些话我都会跟阿年说。”秦氏又重复了一遍，“那我先回去了，娘。”
待的秦氏出了延年院，兰氏才垮下脸，谁家儿女成亲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又是真心疼阿年的，哪儿会害他？妙娘这姑娘，里里外外都是一把手，管家处事儿都挑不出什么错处来，最主要的是，没有什么血亲了，将来也不会连累到国公府，阿年也不用为了岳丈家里的事儿忧心。哪儿像她儿子一样，相中了个小门小户的姑娘，那一大家子就都贴上来了，跟狗皮膏药似的揭不下来。现在那董宁馨又进门了，天天哄的她儿子下朝就往她屋里钻，大白天里就滚到一起，脸面都不要了。
徐妙娘亲自端着托盘进来，红木雕花的托盘上放着白瓷盅子，揭开盅盖儿，鲜香味扑鼻。
动作麻利的盛了小碗汤，徐妙娘双手捧到了兰氏跟前，柔声道，“老夫人，这会儿入口正好儿，不烫也不凉。”
兰氏满意的看着徐妙娘，接过汤碗，一勺子一勺子的把碗里的汤都喝了。她这辈子只生了顾长卫一个，当初她去秦家求娶秦听雪的时候，看重的是秦家的家风跟秦听雪的名声，娶进门来，秦氏请安什么的做的都很好，婆媳两个也没有闹过什么，可那亲密劲儿确实一点儿都没有的，更别说秦氏下厨为她做什么了。至于儿子的另一个女人，她看不上，自然也不屑叫她到跟前来。现在进门这个，她更是厌恶。
这会儿子徐妙娘这么伺候她，兰氏心里妥帖的很。
儿子的女人她什么都没享受到，到头来，从孙媳妇这儿享受了，也算了了她一个心愿。
“妙娘，来，到祖母边儿上坐着。”兰氏放下汤碗，招呼徐妙娘。
第205章 给钱可以，要人免谈
徐妙娘乖巧的坐下，也没闲着，双手握成拳轻轻的给兰氏敲着大腿，力道适中，兰氏只觉得舒服的很。
“好奇不好奇我跟夫人说什么了？”兰氏盯着徐妙娘问。
徐妙娘脸上的神色始终淡淡的，“老夫人想叫妙娘知道就会告诉妙娘，不想叫妙娘知道，妙娘好奇凭白给自己添了烦恼，您知道的，妙娘这人从来不做自寻烦恼的事儿。”
兰氏失笑，“你这丫头，叫老婆子说你什么好？知书达理，懂进退，唯一一点儿不好的就是太没趣儿了。我老婆子觉得你这样好，可在年轻人眼里，终究是少了几分趣味儿。又怎么会吸引他对你上心？”
徐妙娘知道兰氏说的年轻人是谁，可这种事儿，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
所以徐妙娘没有接兰氏的话，只专注的给兰氏捶腿。
“你这丫头，光我喜欢你有什么用？最要紧的是阿年喜欢你。”兰氏的口气里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儿，“你啊，住在府里，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不能叫外头的小蹄子们抢了先。世子爷年轻气盛的，太拘谨了，他那眼神儿能落到你身上？”
话都说这份儿上了，徐妙娘要是还不接话，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老夫人，妙娘记住了。”
兰氏知道徐妙娘聪慧，自个儿这么提点，她应该知道怎么做。
“你要知道，老婆子我心里最盼望的孙媳妇人选是你。可别叫老婆子我失望啊，这些日子被你的手艺都养刁嘴了，这往后要是吃不到，老婆子还不得惦记死？”兰氏慈和的笑着说。
“老夫人放心，不管事情如何发展，只要老夫人愿意吃我做的东西，妙娘保管不推辞。”
“不兴说这样的话，我更愿意孙媳妇孝敬我。”
那边儿秦氏回了自个儿院子之后就叫人去叫了顾斯年来。
“你祖母的意思，中意徐妙娘。”秦氏把兰氏的态度跟顾斯年说了下，“娘也把你祖母说的想了一下，她说的话也不是不在理儿。你喜欢那姑娘，叫她做个贵妾，娘也帮你护着她，也不算亏待了她。”
“娘，正妻她都不见得稀罕，贵妾？”顾斯年抿着嘴，一脸清冷，“娘，我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人受委屈。若是您跟祖母不同意她以正妻的身份进门，那我情愿不娶，当然，也不会娶别人。”
这意思就是非那丫头不可。
秦氏很为难，儿子的名声不好，她盼着他娶亲打破那些流言，若是不娶，不就更坐实那些流言了吗？
“你这孩子，怎的这样，娘说你什么好？”秦氏很无奈。
“娘，儿子没有说笑。”顾斯年认真道。
“可你祖母那里……阿年知道的，你祖母认定的事儿，肯定不会轻易罢休。”秦氏很担忧，从当年她代顾长卫去秦家求娶一事儿就能看出来，她认定的事儿，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
“娘不必为了这事儿忧心，祖母那里我自己去说。至于徐妙娘，娘，她不是个简单的。”
若是个简单的，一个孤女，又怎能叫他祖母这般看重？看着不争不抢，云淡风轻的样子，却叫他祖母百般维护，这手段哪儿是一般人能有的？
秦氏听了顾斯年的话，深想一下，确实如此，婆婆那人可不是随便就能讨好的人。国公府嫡支虽然只有顾长卫一脉，可分支还有不少，其中姑娘少爷的也是一大把，各个都有去认真的讨好婆婆，可没见的有哪个人入了她的眼，徐妙娘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这么轻易的入了她的眼？
还真是蹊跷。
再深想一下，徐妙娘帮忙调理她的身体，也是有目的的。
这下，秦氏不好说什么了，道，“阿年，你向来是个有成算的，虽说婚姻大事，不外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娘不想替你做决定，两个人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自是你的选择更妥一些。”
顾斯年很感念秦氏的理解，“娘，谢谢您，您放心，我选的姑娘，肯定是极好极好的，会与我一样，孝敬您，把您放在心上的。”
儿大不由娘，可又不能绊着，秦氏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可又觉得儿子的眼光不会差了，那乡下姑娘或许真的就有过人之处呢？
顾斯年从兰芝院出来直接去了延年院，正好跟徐妙娘打了个照面。
徐妙娘给顾斯年行礼，顾斯年脚步都没停，直接越过徐妙娘进了屋子。
这样的事儿，换脸皮儿薄的人遇上了，还不得羞愤吗？可徐妙娘脸色都没变，带着自个儿的丫鬟走了。
“阿年来了？”兰氏高兴的招呼人，“碰见妙娘了？可真是个孝顺的姑娘，给老婆子我炖了汤，又给我捏肩捶腿的，这样的姑娘，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见了。”
“祖母说的哪里话，这些事儿，您身边的丫鬟们哪个做的也不差，最多就是手艺有差别罢了。祖母把徐姑娘夸的这样好，您屋里伺候的这些都该无地自容了。”顾斯年扫了一圈儿屋里的丫鬟，沉声说道。
一屋子丫鬟，面上不显，心里都十分赞同顾斯年的话。
表姑娘把她们平日里做的事儿都做了，弄得她们这一屋子人就跟摆设似的，偏生老夫人稀罕她伺候，她们也不敢有什么异议。往日老夫人对她们的夸赞跟赏赐现在都成了表姑娘的，她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兰氏嗔道，“她们伺候我是本分，妙娘就不一样了，那是用了真心的。”
这徐妙娘还真是有本事，竟是把祖母哄到这样，顾斯年思衬，这样的人，城府太深了。
“祖母，刚才我去我娘那了，她跟我说了。我知道祖母是为了我好……”
“知道为了你好，就听祖母的，祖母瞧着就没有比你们更登对的了，妙娘是个好姑娘，保管能做你的贤内助。”兰氏打断顾斯年的话，笑眯眯的说。
“祖母，别的事儿我可以听您的，这件事儿，孙子要忤逆您了。对徐妙娘，若非她孝顺祖母，孙子连一眼都不会瞧她。当然，她为我娘调理身体的事儿，我也很感激，愿意回报她。可这回报不是用我的婚姻大事来回报！且深究起来，我更愿意把这份感激放在祖母身上。若非有祖母，徐姑娘也不会帮我娘调理。一句话，金银首饰人情都可以给。人，免谈。”
第206章 别是行的旁门左道
兰氏愣了好一会儿，顾斯年说话的态度虽然很好，可表达的意思却很坚定。
“阿年，你这是在质疑祖母的眼光吗？”兰氏尽量压下心中的不快，和颜悦色的问。
顾斯年站起身注视着兰氏，声音清冷，“并非是质疑祖母的眼光，只是娶妻不是儿戏，我不想委屈自个儿，也不想委屈人姑娘家。”
兰氏语塞，难道要她说，不打紧，只要你娶妙娘做正妻就行？
“好了，祖母，您就别操心了，我保管给您找个好孙媳妇回来，肯定叫您满意。”
“叫我满意，叫我满意，你娶个乡下丫头我能满意吗？阿年，你这是要全京城的人都笑话咱们国公府吗？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有哪家会娶个乡下丫头做正室的？便是做妾室，都勉勉强强的。”兰氏有些绷不住了，声音有些尖锐。
顾斯年面色没有什么变化，“不能娶我喜欢的人，那我宁肯终身不娶。”
兰氏脸色很难看，“谁家子女成亲不是听从父母的？别的事儿我能依着你，这事儿我绝对不依着你，我不能拿着国公府的名声随便来！”
“祖母，你都还没见到我中意的人，说不准，你会很喜欢她呢！”
“瞧瞧，一个乡下丫头把你迷到这样，指不定什么样的狐媚子呢，阿年，你可别忘了你娘是怎么吃的狐媚子的苦！”兰氏眼睛都有些泛红，人很激动，“我告诉你，除了妙娘，谁都别想进门儿。”
兰氏自来是很注意形象的，无论是在外人跟前还是在自家人跟前，从来都没有过情绪失控，现在为了一个徐妙娘，居然这般失态，顾斯年心里对徐妙娘越发的厌恶了，也不知道她给祖母使了什么【创建和谐家园】。
朝屋里头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些丫鬟赶紧给兰氏抚着后背顺气儿，又给兰氏斟茶，给她压火儿。
“祖母，这件事儿我们改天再说，总之，孙子跟徐妙娘是绝无可能的。祖母若是念着她的好，完全可以在京里找几个配的上她的人家，到时候叫她从咱们国公府嫁出去，国公府往后可以做她的娘家，只要国公府一日不倒，她便能借着国公府过好日子。”顾斯年淡淡的道，“孙子言尽于此，若是祖母还要一味儿逼迫，那孙子索性就坐实外头那些传言罢！”
说完，顾斯年头也没回的出了屋子，只留兰氏一个人气的直喘。
顾斯年走了没有会儿，徐妙娘就匆匆跑来，亲自扶着兰氏坐下，“老夫人年纪大了，怎能这么不控制自己的脾气？医家说，病从火上来，老夫人可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也是奇怪，不过几句话，兰氏的火儿就跟被泼了一盆子凉水一般，灭了。
“还是妙娘你乖巧懂事儿，他们一个一个的，都想气死老婆子！”兰氏说起来还有点儿气哼哼的。
“老夫人，有什么话不能慢慢说？”徐妙娘站在兰氏身后，给她轻柔的捏着肩膀，“世子爷又不是那种不懂事儿的，好好说，他自能明白您的心思，这吵嚷着，反倒是叫他生了对抗的心思。”
“那臭小子，定是仗着老婆子往常都宠着他，才这般忤逆我。国公府现在可由不得他做主，老婆子可不能叫他乱来。乡下的丫头怎么有资格进国公府的大门？妙娘，你放心，老婆子我心里只认你一个孙媳妇，旁人，便是公主郡主，我也看不上。”兰氏抬手拉着徐妙娘的手，叫她在自个儿身旁坐下，“你放心，有祖母给你做主，谁也不能给你委屈受。”
屋里头的丫鬟都耷拉着头，不敢去看兰氏跟徐妙娘，心里却是纳闷儿，这徐家姑娘有什么好？怎的这么得老夫人的眼？以前她们跟着老夫人在江南的时候，徐家姑娘也在跟前的，没记得这么得老夫人的青睐啊！真是叫人好生想不明白。
同样纳闷儿的还有顾斯年，这徐家说是世代行医，别是行的旁门左道吧？
顾青还在杏花村看着收尾，顾斯年叫了暗处的人出来，吩咐他去江南走一趟，摸摸徐妙娘的底儿。
另一边儿，杏花村也热闹的很。
整个村儿的人都围着看热闹。
于氏的姐姐来了，一路往宋家走，哭哭啼啼的，引了一堆村民跟着。
“我跟明月娘，那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为了叫明月娘吃饱，我总是省下自己分到手的那点儿吃食，自个儿饿的头晕眼花，割猪草的时候，一脸到撩小腿上，砍的口子老深了，出了那些血啊，你们大伙儿评评理，我对明月娘咋样？”大于氏哭天抢地的抹着眼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明月她姨母，你这人讲究，是个好的，明月娘得记着你的好！”
“就是，就是，我小时候也是我家大姐拉扯大的，我现在把她当娘待着呢，要是没有我大姐，就没有我。”
“明月她姨母，你也别顾着哭，总该说说什么事儿吧？咱们也好帮你评判评判，要是明月娘的不对，也好叫里正管管，咱们村儿的里正最是公平了，断不会袒护自己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