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鸯锦脸色有些不自然,避开鸢也的眼神,推了推同事:“瑞兰,科室里还忙,你快回去工作吧。”
鸢也抬手一拦,不准她把人支开,唇边一哂:“我刚下飞机是有些晕乎乎,但也没到意识不清的地步——我没记岔的话,你是姓宋吧?”
宋鸯锦倏地抬起头,眼睛一闪而过一道锐利的光。
她们三个人围在医院大厅,其中两个相貌还十分出色,多少引起了一些路过的人的侧目。
尉迟走下电动扶梯时,看到的就是鸢也眉毛扬起,神情微诮,整个人写着桀骜不驯四个大字的样子。
“虽然我叫鸢也,你叫鸯锦,名字听起来像姐妹,但姜家确确实实只有我一个女儿,当初尉家要娶的就是姜家大小姐,这件事跟你一个姓宋的有什么关系?”
鸢也知道她跟她妈都属于脸皮比城墙厚的,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说得出尉家的婚事是她让给她这种话。
简直叹为观止。
宋鸯锦抿紧嘴唇,她是姓宋,但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也是自己姓宋,平时自我介绍时,总会故意忽略“宋”字,甚至浑水摸鱼说自己姓姜,所以大家都以为她是姜家大小姐,鸢也是姜家二小姐,鸢也能嫁尉迟,是她这个姜家大小姐让给她。
结果现在,鸢也当着她的同事的面,直接点出她的本姓,戳穿这一切。
鸢也其实知道她的心思,平时懒得跟她计较,谁叫她今天非要撞她的枪口。
姜鸢也,宋鸯锦……不加上个姓,不明真相的人还真会以为她们是姐妹,都是姜家的女儿,可她凭什么让人这样误会?
她不管她是谁的女儿,将来会不会从“宋鸯锦”变成“姜鸯锦”,但她妈妈就只生了她一个,什么姐姐妹妹,她不认。
“说起来我也应该叫你一声表姐,毕竟你妈是我爸的,”鸢也盯着她的脸,慢慢吐出最后两个字,“姐、姐。”
宋鸯锦勉强挤出个笑说:“鸢也,我从来没有说过,你能嫁进尉家是我让着你……”
鸢也直接打断:“那是当然,我能嫁给尉迟,是我妈妈和尉迟的妈妈的交情,这桩婚事是自我们小时候就早定下的。”
宋鸯锦崩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讥讽道:“是啊,姜家只有你一个女儿,宋家也只有我一个女儿,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本来可以有个弟弟的。”
鸢也眸光一凝。
“你有个好妈妈,临终前帮你把婚事定好,高嫁尉家,才让你这个杀人犯逃过罪责,也怪我没本事,非但保护不了我妈,还让我妈受那么大委屈,你但凡有一点人性,也不应该这么得意……那可是血淋淋的一条人命!”
杀人犯三个字,直接窜进鸢也心口,她那团火噗的一声直接烧到她的天灵盖,她猛地往前一步,将要说话,却有一双手将她的腰一揽,拥她入怀。
男人低下头看着她,温声问:“怎么来医院?哪里不舒服?”
鸢也有点诧异地看着尉迟,他怎么会在这里?
很快她想起来,那个孩子几天前就说身体不好,估计是住院了,他是来看他的。
但也太巧了,晋城那么多家医院,他们偏偏都选了同一家。
尉迟抬头看向宋鸯锦,语气倒还温和:“你是鸢鸢的表姐,我也应该随她喊你一声表姐,鸢也有些任性,都是被我惯坏的,言语有冒犯的地方,我代她致歉,表姐别跟她一般计较。”
宋鸯锦在尉迟面前哪敢说什么话?正要挤出个大度的笑说“没什么,鸢也也是我妹妹”,尉迟语气突然淡了许多:“但是‘杀人犯’三个字,她是担不得的,也请表姐慎言。”
“……”宋鸯锦神情僵硬,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捏紧。
尉迟不再看她,低头对鸢也说:“我们走吧。”
鸢也被他搂着出了医院,心情有些形容不出的复杂。
要不是尉迟及时出现,就冲那三个字,她当场就会跟宋鸯锦彻底撕破脸。
以前发生类似的事情,她都是一个人面对,这是第一次,有人把她护在身后,替她说话。
“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尉迟放开她的腰,转身往停车场而去。
鸢也忽然抓住他的手,抿了下唇,说:“谢谢。”
尉迟看着她,只觉得刚才气焰嚣张的小狮子突然间变成了可可怜怜的小猫,微风吹乱她的长发,几缕碎发散在她脸上,他伸手想帮她将头发掠好,但到半空,却转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答应过你,在那件事情上,我会护着你。”
……
尉迟去开车,鸢也站在人行道边,被风吹得有些乱的思绪随着他那句“我会护着你”的余音,飘去了两年前一个雨夜。
她从姜家逃出来,手上还沾着血,跌跌撞撞跑到尉公馆门口,想见尉迟,但是尉迟没有见她,管家说他在开一个跨国会议,没时间见客,让她回去。
那时候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固执地站在公馆门口,任由大雨倾盆,把她全身都淋湿。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雨一直没停过,她又冷又累,整个人摇摇欲坠,终于等到公馆的门再次打开,他穿着黑色的衬衣站在屋檐下平静地看着她。
她隔着雨帘和他对视,嘴唇动了动:“尉迟。”
第018章 你会更愿意娶我
尉迟让管家把她带进客厅,他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手上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香味浓郁,入鼻甘甜。
尉迟没有问她的来意,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电视机上,正播报着晚间新闻。
完全把她无视了。
除了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偌大的公馆也就只能听见窗外雨滴打在叶子上的声音,佣人们都低着头站在一旁,好似没有看他们,但不用说也知道,注意力肯定都在他们身上。
这样的气氛,让鸢也尴尬,僵硬,无所适从。
尉迟是故意的。
这叫下马威。
新闻进了一段广告,尉迟的目光终于从电视机上移开,落在鸢也身上,俊眉微挑,示意她可以说话了。
鸢也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感觉到疼痛,找回一点知觉,才道:“你能……娶我吗?”
管家动了一下眼皮,但没敢抬起头看此刻鸢也或者尉迟的表情,只在心里想,姜家小姐还真是……尉姜两家的婚事是两位夫人十几年前定下的,但少爷一直没有点头,连夫人都说动不了他,她倒是不客气,开口就要少爷娶她。
少爷怎么可能答应?
尉迟倒是不怒,温温一笑:“理由。”
“我把宋妙云从楼梯上推下去,她摔断一条腿,还流产了。”鸢也说得漠然。
尉迟没带什么情绪,单纯点评这件事:“太冲动。”
鸢也冷笑:“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她生下那个野种,然后鸠占鹊巢?做梦!”
尉迟抬起一只手搁在下巴处:“你既然那么宁折不弯,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爸很生气,要把我送去警察局,我是逃出来的。”
“所以?”
“我们两家早就有婚约,晋城人人都知道,尉家大少爷将来要娶姜家大小姐,我爸要把我送去警察局,一是想帮那个女人报仇,二是想顺水推舟让宋鸯锦成为姜家大小姐,然后嫁给你。”
鸢也往前一步,冻得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比起她,你应该更愿意娶我。”
尉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我更愿意娶你?”他从上到下打量着鸢也,她此刻全身狼狈,头发还在淌着水,不禁一弯嘴角,“是‘姜家有女初长成,天生丽质难自弃’给你的自信吗?”
就是佣人都听得出来,少爷是在嘲讽鸢也。
平时没事的时候,这句话是在夸她的美貌,但现在是在讥讽她自以为长得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以为尉迟跟其他男人一样,会看上她的美貌,然后任她予取予求。
未免也太自大了。
结果鸢也还真的点头:“对。”
她就是长得好,这张脸就是给了她自信,否则她今天也没有那么大的底气站在尉公馆的客厅。
尉迟难得一怔,再看鸢也面不改色的样子,笑着摇摇头:“姜小姐很有趣,”不过也有趣而已,“我暂时还不需要一个花瓶当妻子。”
说完他起身上楼,淡淡吩咐管家:“给姜小姐一把伞,送她出去。”
虽然没谈拢,但尉迟的态度依旧很客气,甚至不忘吩咐人给她雨伞,是他一贯的绅士风度。
管家上前请鸢也离开,鸢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早已湿透的纸,不慌不忙地说:“尉总要不先看看这份骨髓配对结果,再决定下不下逐客令?”
尉迟脚步一顿,在楼梯上转身,脸色冰凉。
鸢也将报告交个管家,管家连忙送到尉迟面前,尉迟一眼就锁定住“匹配程度98%”的字眼,又看向鸢也,一眼看不见底的眸子愈发黑沉。
鸢也双手在身侧握紧,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是在帮谁找合适的骨髓,但你找了那么久,想必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我算是现成的救命药引吧?你娶我,我就捐献骨髓。”
尉迟这才正视了这个女人。
恃美而骄就敢到尉公馆要求他娶她,是她蠢。
手握筹码上门谈判,才是她的聪明。
看来她不只是个花瓶。
尉迟从楼梯上走下来,缓声说:“姜宏胜靠你妈妈的嫁妆才发展出姜氏,这些年要不是你外公留在公司的那些人手,姜氏早就被他败光,他确实不是块材料,但你,是个会谈生意的。”
手一伸,佣人立即送上干毛巾,尉迟拿起毛巾裹住她湿透的身体,才发现她看起来冷静镇定,其实全身都在战栗:“抖得这么厉害,去楼上洗个热水澡吧,其他事情我会替你摆平。”
成了。鸢也神经一松,强撑的力气突然抽去,她双腿一软,险些摔倒,还好尉迟一把扶住她。
鸢也哑声说:“谢谢。”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谢他扶她这一把,还是谢他娶他。
“不用客气,这是我们交易的内容,”尉迟声音温和,“在这件事上,我会一直护着你。”
……
尉迟把车开到她身边,降下车窗,道:“上车吧。”
鸢也才将思绪拢回,坐进副驾驶座,扣上安全带,车子启动的同时,她问:“不是说那个孩子没大碍吗?”
尉迟转动方向盘,将车子驶入正道:“病情是稳定了,但还要留院观察。”
鸢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百无聊赖地数着自己的掌纹:“当初我捐的骨髓,就是给他用的吧?”
尉迟顿了顿,倒是没有否认:“嗯。”
鸢也无声一笑,这算什么命运?
两年前,她因为和他的私生子骨髓配型成功,才得以嫁给他,而现在,因为他的私生子出现,他们的婚姻岌岌可危。
她随口问:“你不是他爸爸吗?你的骨髓和他不匹配?【创建和谐家园】和他也不配?”
按说各种器官配型,都是有血缘关系的配型成功的可能性更大,怎么这个孩子跟他的父母那么没缘分?
尉迟没回她的话,鸢也讨了个没趣,撇撇嘴,也没再说别的,靠着窗看飞逝而过的车水马龙。
车子开到尉公馆时,天已经黑了,佣人们将公馆四处的灯依次打开,若是从上空俯瞰,公馆就像散落在郊区的一颗明珠,璀璨耀眼。
鸢也知道他肯定还要回去陪那对母子,识趣地去推车门,发现车门还没解锁,奇怪地回头看尉迟。
尉迟目视前方,侧脸菱角分明,从挺直的鼻梁到优越的下颚线,橙色的灯光烘托得他极为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