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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下来的顾言晟,还是那那张精致又好看的脸,只是,所有的漫不经心尽皆散去,露出里头更沉、更稳的心思,他于暗色的光线里,紧紧盯着顾辞的一举一动,连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顾辞,你在替谁遮掩?”
安静。
窗外的树,被风吹地沙沙地响,屋内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顾辞不说话,顾言晟便耐心等着,丝毫不急。
半晌,顾辞似乎笑了笑,又像只是单纯地扯了下嘴角,否认顾言晟对他的指控,“殿下这话说地……徐太守在边上瞧着呢,总不至于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吧。”
“徐斌元?徐斌元那脑子……够跟你玩儿?”
倒不是说徐斌元不聪明,能将太和郡治理到这般模样,他的确是个很合格的太守。但若是遇到顾辞……便没有丝毫胜算了。
见对方不愿承认,顾言晟便也不逼迫,掸了掸身上的袍子,像是要将在屋子里沾上的尘土掸去,他举步朝外走去,途径顾辞身侧,步子一顿,“外祖曾说……慧极必伤。”
说罢,直直朝外走去,步子隐约可见的仓促,这鬼地方,他实在待不下去了。
时欢和顾言晟回到时府的时候,已至晚膳时分。
时管家站在门口,手兜在袖口里来来【创建和谐家园】地走,翘首以盼。远远瞅见时家的马车,笑呵呵地迎了上去,“两位祖宗哟,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老爷子等了许久了。”
“出去转了转,一时忘了时间。”时欢在片羽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眼看到偏门那停着一辆陌生的马车,没过问,只说道,“时至深秋,晚风寒凉。您不必到门外候着的。”
“无妨无妨……殿下。”时管家对着后面下来的顾言晟行了礼,才继续说道,“今日老宅来人了,如今在前厅呢,老爷子让你们一道去用个晚膳,打个照面,往后便不必过分理会了。”
时欢了然,那马车,想来是三房的,她问,“三叔到了?”
“不是,是三爷的夫人。三爷前阵子来信说,近日事务繁忙,不一定赶得回来,三姑娘的婚事就凭三夫人和老爷子全权做主就是了……想来,是之前的事情进了耳朵,不大愉快着。”
说完,时管家暗忖,不过这事儿三爷做得也过于搁在面上了,女儿成亲做父亲的不到场,实在有些不大好看,王家怕是要有些意见了。
这点儿事情这几日在太和郡传地沸沸扬扬,真真假假地顾言晟也听了不少,闻言冷笑,“那女的……叫啥来着?管她叫啥……她该感谢顾辞出手快,若是等本殿下来了,直接将人削了发丢尼姑庵去!平白地在这上蹿下跳!能得她!”
喜怒形于色的样子,颇有些谢小公子的风格。
时欢抿着嘴偷偷地笑,多了几分孩子气。
头顶落了轻轻的一巴掌,顾言晟打的。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却终究是不舍得打重了,力道跟他掸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差不多重,打完之后又在她头顶拍了拍,格外施恩的表情——毕竟,顾殿下给自己拍灰尘都来不及,哪有空给别人拍。
“给你带了些香料,明日就该到了。”看着前厅灯火辉煌近在眼前,他缓了缓步子,“前阵子还得了几株极好的兰花,想着你就要回去了,便没带来,如今养在我那,回头给你送去。”
时家大小姐爱茶帝都人尽皆知,爱兰少数人知,但精通香料……知道的寥寥无几,顾言晟算一个。哦对,还有那个腕间带着红绳金坠的姑娘。
她点头含笑,“谢谢表哥。”偏头看过去的眸子,在路边石灯笼里的烛火下,亮着细碎的暖光,因着今日紫儿的事情喉咙口总堵着的那口气,悄悄散去。
063 十六抬嫁妆(一更)
前厅,烛火通明。
却没有人说话。
时欢拾阶而上,“祖父。”
“回来了?”本来坐在主位脊背笔直不苟言笑的老人眼角都带了慈和的笑容,招了招手,“快些进来,就等你们了。见过你三婶婶。”
三房夫人坐在右侧,与老爷子隔了一个位置,不远不近的距离。年岁看起来并不大,保养得宜,肤色很白,是那种珠圆玉润的白,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时欢同她打招呼,她起身含笑受了,又给顾言晟行了礼。
眉眼之间还是昔年模样,这两年并无明显变化。
时锦绣坐在她身旁,比之平日里收敛了许多,像是一只收起了爪子的猫儿,低眉顺眼地跟着行了礼,又不情不愿地唤了声“长姐。”
看得出来,这位姑娘对自己这位嫡母颇多忌惮,安安静静地只吃自己面前的两三道菜,全程连脸都不曾抬一下。
用完了膳,上了茶水,时欢正要起身告辞,三夫人已经开了口,温温和和地,“这阵子快过年了,夫君事务繁忙,便让儿媳先行过来。夫君的意思是,虽是庶女,但过了门是去做正经夫人的,自然不好失了颜面让亲家不快。”
离开的最佳时机错失了。时欢又堪堪坐了回去,同顾言晟交换了个眼神,静默,端着茶杯不作声,尽量降低存在感。
老爷子点点头,“是这个理没错。”
始终低着头的时锦绣,状似无意地抬了抬头,方才收敛地很好的猫儿,悄悄竖起了耳朵,尾巴在后面悠悠地晃。
三夫人是晚膳前到的,到了之后同太傅请了安便回去歇着了,是以时锦绣也不知道父亲和嫡母是何打算,这会儿听这口气,父亲像是并不曾怪罪于自己?她心下稍定,但对这位风评素来极好的嫡母却有不敢表现地过于明显。
“按着规矩,三房这边正经嫡女是二十四抬嫁妆。锦绣姑娘自也不好越过去了,显得咱们房里有失偏颇,是以……儿媳和夫君商量过后,准备了十六抬……太傅觉得如何?”
话音落,时锦绣豁然抬头,“十六抬?!”
三夫人似乎并没有觉察到时锦绣言语之中的不可置信,她圆润白皙的脸此刻看起来格外地温柔,“你这孩子……长辈说话的时候,小孩子莫要插嘴,失了礼数。这点,你该同你长姐好好学学。”
时锦绣:……说的又不是她时欢的婚事,她自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再者,十六抬嫁妆?这样就不失颜面了?!穷人家的姑娘才会用十六抬!
她几乎快哭出来了,冲着太傅委委屈屈地唤,“祖父……”
太傅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既是你和老三商量之后的结果,自是不需要再问我了。你们是她的父母,全权做主便是。”
十六抬,其实不少了。
自古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大户人家的庶女通常也是过了门去做妾的,一顶小轿从偏门入,日后便是给正经夫人端茶倒水晨昏定省的。就算有嫁妆,也不可能留在自己手中,是以,最多也就是一些珠宝首饰,哪有什么正经嫁妆?
时锦绣情况特殊,她是去王家做正经夫人的,但王家也不是什么显赫世家,十六抬,真的不算少。
至少如今看来,三夫人的的确确并没有在这件事情苛待这位庶女。
太傅自是不可能反对。
可时锦绣不懂这些。
嫁到王家,她自觉已经足够委曲求全,最后的念想不过就是父亲给一笔丰厚的嫁妆,让她在那一日足够风光荣耀,但这个最后的念想如今已经破灭。
这两年,她活跃在太和郡的同龄圈中,认识她的人比认识时欢的人还要多得多。大家看她穿着光鲜亮丽,自然觉得她是受时家偏宠的,虽为庶女,待遇却和正经小姐差不多。
于是,身后自然而然地跟了一群想要借此机会接近时家的小姑娘以及她们背后的家族。时锦绣也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样的艳羡和恭维。
这样的众星捧月里,她渐渐觉得,自己同时欢也没有差别的。是以,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嫁进小门小户,更不曾想过自己大婚只有区区十六抬嫁妆!
“母亲……前阵子女儿的一个小姊妹许了人家,就一个普通人家,她的嫁妆都有足足二十四抬呢……”她不敢言少,只说旁人家如何如何地多,“若是咱们……那世人岂不是要说咱们连寻常百姓家都不如了?”
“你也说了,那是寻常百姓家。”三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眼底笑意慈和,像是纵容一个被宠坏了有些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女儿般,格外地有耐心,“咱们时家不同于寻常百姓,规矩最是重要。若是今日母亲给了你二十四抬,反倒为你惹了争议,世人只会说咱们时家嫡庶不分,说你恃宠而骄。”
“你父亲最是注重名声风评,届时这些闲言碎语传到他耳中,定要怪罪咱们母女。”
时锦绣已经懵了。
她以为,搬出时家的颜面,母亲总会退让一二,没想到,竟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下恼羞成怒,唰地起身,“母亲!父亲真的是这么说地么?还是您中饱私囊克扣了属于我的嫁妆?!”
一晚上伪装地很好的小猫咪,终于亮出了自以为锋利的爪。
三夫人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回头去看她,眉头微微蹙着,看起来格外地失落,“你……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虽不是你亲生母亲,但这些年自认为也算是视如己出……如今当着太傅和大小姐的面,你且扪心自问一下,我可有说错半分?”
太傅表情并不好看,沉着脸憋着气呢,没说话。
“年关将至,老宅那边虽不比帝都,可各家走动也是忙得很……夫君本意直接差个人将嫁妆送过来就是了,我偏偏不忍,总觉得姑娘家出嫁这样的大事父亲母亲都不到场,往后姑娘在亲家多少要受些气……如此才巴巴赶过来。”
说着说着,三夫人声音都哽咽了,低了头悄悄擦拭了下眼角。
064 太傅发飙(二更)
说着说着,三夫人声音都哽咽了,低了头悄悄擦拭了下眼角,却碍于小辈就在眼前,又不好太失了体面,忍地肩膀微微抽动。
场面一度很尴尬。
时锦绣张了张嘴,“我……”
“你给我坐下!”黑着脸的太傅重重一拍桌子,搁在椅子一旁的拐杖被震落,时锦绣吓得腿一软,坐了回去。
“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之前不知分寸在贵客面前丢了脸,我念在你年幼,没罚你。你倒好,胆子愈发大了,竟敢设计陷害你长姐!我本要重罚,你长姐却担心因此让你爹同我有嫌隙让我留了情,结果你至今不知悔改,还恶语相向你母亲!你眼中可还有长幼尊卑?!”
“十六抬嫁妆嫌少?那你出去问问,哪个大户人家的庶女出嫁还有嫁妆的?!”
“你母亲克扣你嫁妆?整个老宅三房往来账目、库房钥匙都在她手里,她至于贪图你那点儿嫁妆?你那爹有几分经商头脑你不知道?若不是你母亲,你爹哪来的银子给你置办嫁妆?再者,若不是她!你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今日老头子就说句公道话,你母亲在你身上从未错过半分,即便真的有错,便也是当时心慈手……”
“祖父。”
一杯热茶递到越骂越激动差点儿口不择言的太傅手中,时欢站起身,将方才震落在一旁的拐杖捡起来,才慢条斯理地坐下,“气大伤身。”
太傅端着茶杯,也知方才自己是急了,才有些口不择言。但再看时锦绣,那还未压下去的火气又开始蹭蹭地往上冒,偏了头不愿去看,“给我滚回你自己院子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一直到大婚前,你都给我好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反省,什么时候反省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至于什么嫁妆,你也别过问了,你母亲在这里,自然不会委屈了你。”
时锦绣脸色已经煞白一片,“祖父?!您这是要将我禁足么?”
太傅没说话,喝了口茶,沉默。身旁,三夫人无奈地摇头,终究是语重心长地开口,“锦绣丫头……咱们家真的没有克扣你的嫁妆,你莫要听外头那些个闲言碎语……你还小,容易被人挑拨,这几日,便待在府里吧。”
被自己的庶女冠了一顶克扣嫁妆的大帽子,她觉得委屈,但她还是表现地足够耐心地从中协调,并不会煽风点火、幸灾乐祸。
时锦绣桌子底下垂在身侧的手仅仅攥着衣角,牙齿死死咬着,脸上的每一处肌理都在诉说着她的僵硬。母亲……人人都说母亲如何如何好,宽仁、慈和、大度,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一直将自己当成背景半点存在感也不刷的顾言晟突然抬头看了看这位三夫人,没说话,低头抿了口茶,然后搁下,“外祖父,茶喝完了,我便先回院子去了。”
太傅摆摆手,表情温和了不少,“去吧。早些歇息。”
时锦绣就像是突然看到了最后的救星似的,急急忙忙起身转向顾言晟,“表哥……您同母亲和祖父说说吧,他们一定听您的……”
顾言晟站起身的动作一顿,又好整以暇地坐了回去,靠着椅背看过去,挑了挑眉,暗忖……这姑娘……脑子不大好啊?
和时欢一般年岁的姑娘,在见惯了美人的顾言晟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美貌,不过也不算太差。偏生那双眼睛……令人不喜。带着自以为是的小心思,利用女性天生柔弱的优势理所当然地寻求男性的保护和帮助。
只是,演技终究有些拙劣,和后宫那些女人的手段相比,实在不够看。
三夫人被时锦绣的大胆吓了一跳,一把拽住低声喝斥,“你这丫头毫不知羞!二殿下是什么人,还来管你这种小事不成?之前你父亲便说你这两年在外头瞎胡闹,学得愈发无法无天不知分寸,这回嫁了人,可得好好收收你的性子!”
三夫人似乎是真的恼了,训斥完时锦绣,又对着顾言晟致歉,“二殿下,您去忙您的。您别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呵……小丫头。
顾言晟懒洋洋靠着椅子,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搁在扶手上,修长指尖漫不经心扣着扶手。
敲击声并不大,落在耳中却有种沉沉的压迫感,像是压在心头,令人郁郁无神。
半晌,他起身,一言不发地朝外走去,走到门口才转身叫时欢,“三房的家事,你杵在这作甚?我怎地不知你如今如此爱瞧热闹?”
时欢揉了揉太阳穴,她的确是不愿待在这里,这是想走的时候三夫人已经开口说事了,错失了机会。后来,老爷子发飙,她又担心他气着了自己或者和方才一般一气之下说了不妥的话……
其实,时欢大体也能理解三夫人这么做的原因。庶女的婚事,无论如何做嫡母总会被人闲言碎语,是格外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这样当着大家伙的面摊开了说,往后即便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也比较容易在三叔面前澄清。
有了顾言晟开口,此时离开自然是最好的,她搁下早就喝完的茶盏,同老爷子和三夫人告了退,又好生叮嘱老爷子千万不要动怒,得了老爷子的保证之后,才起身跟上顾言晟。
顾言晟往外走了两步,蓦地转身看向时锦绣,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哦对了……本殿还有一事……”
时锦绣在他的目光下激动地连呼吸都忘了……
却听他懒洋洋得开口,“这位姑娘,也许本殿方才没有自我介绍,往后你见了本殿,还请称呼本殿为,二殿下,或者二皇子,都成。”
“这表哥的称呼……听得本殿下……瘆得慌。”
说完,再不顾时锦绣的表情,离开了。
没多久,屋子里传出太傅的震天的咆哮声,“给我滚回去!再出来丢人现眼我打断你的腿!……不想嫁你就去死!就算死了你的牌位绑上大红绸缎送去王家!”
065 越了界的亲近(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