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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这是……”
骆氏心口一阵急跳。
虽说已安排了仆妇守在两侧,为防万一,她自己仍疾步抢上前,将正襟危坐的新妇半挡在身后。
“诸位有所不知,北地、北地婚俗不同于京陵!他们那边不用障面而用盖巾,对,盖巾!”
“便是用盖巾,出门再盖也不迟,总要让咱们见上一见。”
“就是……”
骆氏汗都急出来了,见这些人还要相闹,忙道:“这盖巾唯有新婿方能揭下,否则不吉。”
羊氏宗妇闻言打趣:“京陵到崇州可不近,那这盖巾可得盖些时候了。”
众贵妇也跟着笑。
不过人家婚俗如此,也不好勉强,说了些恭贺的话便随着导引去了前厅。
将将落座,就闻仆人通传:“大将军夫人到!”
这可奇了!
许姜两家先前因姜六娘义绝之事闹成那般,今日竟也派了人来?如此大度,委实不可思议。
不仅堂上宾客想不通,骆氏也想不通。
忍着纳罕前去迎人,见来的不止娄奂君,身侧还跟了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瞧着并非一般仆妇。
娄奂君显见地敷了厚粉,仍能看出些许憔悴,笑容也带些勉强。
与骆氏见礼后,顿了顿,方才侧身介绍:“这是董姬。”
此外别无他言。
贵妇们面面相觑,虽未言声,眉眼官司兀自打得热闹。
方才还以为娄氏的憔悴全是因娄家犯了天颜,现下再看却未必。
近两日里坊间隐有传言,说是大将军许晁自民间认回一子。这位董姬想必就是那位小郎君的生母了。
此种场合,按说姬妾是不宜出现的,董姬却能与娄氏同来,虽膈应了姜家,又何尝不是膈应娄氏?
人显然不会是她主动带来的,由此可见董姬在许府应该颇有些脸面,那位小郎君大约也极得看重。
娄氏脸上的脂粉往后只怕更要往厚了敷喽!
姜佛桑挑选的四个侍女中,菖蒲可靠,吉莲和晚晴手巧,幽草则是个耳报神。
她往府里转了一圈,便将娄奂君前来的消息飞快报知了自家女郎。
姜佛桑倒是不意外。
娄家见罪于天子,许氏也跟着吃了挂落,少不得要把头低上一低,纡尊降贵来给姜门贺喜,看的也是天子的脸。
幽草小声道:“以往娄夫人在的地方,大半贵眷都围着她,今日却不然,多数都围着连家的三少夫人和羊氏宗妇说笑。”
姜佛桑却问:“董姬也来了?”
幽草点头:“亦步亦趋跟着娄夫人,娄夫人到哪她到哪,瞧上去很是恭敬。”奇怪的是,那董姬越是恭敬,娄夫人面色越是不好。
姜佛桑暗忖,还算董姬有些头脑,若真是得意忘形,怕是在娄氏手里过不了三招,最后也未必能改写前世结局。
不过这些就不是她能管的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而无论董姬成功与否,对大局已无影响——娄氏虽未彻底倒下,今后却再难获得重用。失了娘家这座靠山,娄奂君今后的日子只有难和更难。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外头突然一阵喧嚣。原是宫里来人了。
连皇后身边一等女官亲自前来,宣读了中宫诏令,除媵妾九名和工匠五十,另送了厚厚一份嫁资。
这般大的手笔,倒是引起不小议论。
而就在种种猜议声中,扈家迎亲的车队已至姜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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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到!”
随着这声高呼,姜佛桑被人扶起。
院中站满了人,见新妇出来,纷纷道喜。
京陵婚嫁崇奢,豪富之家皆以铺张为乐,加之这桩亲事备受朝廷瞩目,是以排场比她嫁进许家那日还要盛大。
当日扈家送聘车队就从北城门绵延至姜府门前,昨日新妇嫁妆先行送去扈家落脚的邸舍,更是逶迤数里,引得百姓夹道观看、啧啧称叹。
不过再盛大姜佛桑都看不到了,盖巾遮蔽了一切。
即将跨出门槛之际,骆氏紧紧握住她的手,哭得声泪俱下——再怎么说也是嫁亲女,没一点悲色岂不惹人起疑?
姜佛桑真是无比感激这方盖巾,因为她当真是一滴泪也流不出。
女眷们见骆氏伤心太过,纷纷上前劝解。
姜佛桑趁此时机,抽身迈步,走得干脆利落。
骆氏:“……”
扈家这边代为迎亲的是一个宗亲,正打算依照礼节催妆请新妇,就见盛妆的新妇已经到了跟前。
扈府管事愣了一愣,回过神,赶忙道:“请新妇登车!”
“登车!!!”
乐声起,姜佛桑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婚车。
南地迎亲常用牛车,不过考虑到迎完亲还要赶路,扈家用的仍是马车。
姜佛桑于车内端坐好,又过片刻,一阵清脆的【创建和谐家园】响起,车轮开始滚动前行。
姜佛桑拨开盖巾一角,透过飘飞的纱绡看向道路两侧拥挤的人群,还有渐行渐远,慢慢被抛至身后的姜府。
第32章 天要我活
诏狱,天子诏令拘禁犯人的监狱,关押的都是王公贵族,还有九卿郡守一级的【创建和谐家园】及其后代。
左侧靠里的一间囚室,还未走近就闻得阵阵吵嚷声,日日如此。
狱吏看了眼门口当值的狱卒,问:“又玩上了?”
两个狱卒挤眉弄眼,嘿嘿一笑,不言自明。
狱吏摇了摇头,示意外头站着的疤脸男人跟他进去。
疤脸亲随早按耐不住,几步越过狱吏,奔至那间囚室前。
公子被拘押了半个月,也不许外面人探看,不知情况如何了,公子可有吃苦头?
听闻里头阴暗潮湿、鼠虫四窜,疫疠之气充斥,到处都是鲜血腥臭……
待看清囚室内情形,疤脸亲随一阵默然。
这锦被软枕,哪里是受苦的样子?凭几、桌案……应有尽有,居家也不过如此。
再看他家公子,嘴里叼着根蒲草,袖子高高撸起,一只脚踩在矮几上,和几个狱卒围着那张高案,赌六博赌得正欢!
而观场中气氛,显然是他家公子大杀四方。
“公子。”疤脸亲随整理了一下心情,嬉笑着走近,“属下来接你了。”
萧元度掷完采,正欲行棋,闻声回头瞟了他一眼,“时候到了?”
“到了到了!皇后有旨,关您半月足矣。”
萧元度哼了一声,将那根草嚼吧嚼吧吐了出去,“不急,待我玩完这局。”
他是不急,疤脸亲随急啊!他们在京陵已经盘桓月余,万不能再耽搁了。
“公子,那樊家女郎……”
萧元度闻言顿住,又看了他一眼,将手上博箸摔至案心,直起身:“不玩了,没意思。”
其他狱卒不乐意了:“萧公子,刚赢了钱就抽身,哪有这样道理!”
“行了行了。”萧元度大手一挥,将面前小山似的钱堆一把推了出去,“赏你们的。”
钱币霎时间摊满高案,叮叮当当滚得满地都是。
狱卒们忙着去捡,萧元度大摇大摆出了囚室。
先前那个狱吏伸臂拦住去路。
“皇后有问,萧元度可知错?”
萧元度浓眉一拧:“老——”
“公子!”疤脸亲随急忙扯住他,用口型将樊女郎三个字又重复了一遍。
“行。”萧元度深吸一口气,嗤地一笑,点了点头,“臣,知、错。”
狱吏听着从牙缝里挤出的几个字,又看了眼他歪斜的站姿,例行公事般接着问了些废话。
最后,“皇后再问,萧元度可有悔?”
萧元度耙了耙凌乱的头发,已在暴走边缘:“悔悔悔,悔得肚肠都青了,要不要扒开来割下一截让你端去长秋宫复命?!”
平日混不吝的一个人,使起横来颇有股骇人的气势。
狱吏顿了顿,移步让开。
才从囚室出来,到得僻静处,萧元度返身一把揪住疤脸亲随的衣领:“人可有找到?”
疤脸亲随是真不敢说实话,但更不敢说假话。
公子不惜入诏狱拖延离京时间,可他们苦寻半月,还是一无所获。
慢说关梧附近,便是京陵四围,甚至再往南——能找的地界都找了。
那樊家祖上十八代,凡是沾亲带故的,无论多偏远的犄角旮旯都派了人去。
然而全无樊家女郎的踪迹。
她一介女流,带着幼弟,既不投亲也不靠友,莫非……疤脸亲随不敢把不好的猜测说出,但想来公子心里应该也有底。
停了停,试探着问:“那公子,还要……”
“让他们继续往南,找不到提头来见!”
“可——”找是能找,公子却必须离开了,入诏狱一次,总不能再入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