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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元,城外的那场骚乱,我跟魏国的细作头目了解到,是他们做下的挑拨之计。今天我出去,就是帮助宋国的人抓人的,眼睛是因为扯掉易容的皮,伤到了才这么红……”
他委屈地又往谢元跟前又凑了凑,撒娇邀功似地说:
“可疼了……你看这多久了都消不掉。”
谢元略微灰暗的目光一下子有了神采,看着沈留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留祯让自己亲自镇定,坦然地与谢元的目光对视,拼命不让自己露出心虚的表情来。
此时就听谢元平静地问:
“你帮宋国,抓了你们魏国的细作头目?”
“是啊,怎么了?”沈留祯问,脸上带着天真的模样。
谢元皱了皱眉头,又问:
“你不想向魏国效力了,以后再也不准备回魏国了?”
沈留祯笑着说:“我帮你们抓的是一个细作头目,又不是魏国的皇帝,这跟这些有关系吗?”
“你为什么这么做?”谢元很是疑惑。
沈留祯脸上天真无辜的笑渐渐地敛了去,转而换成了一种阴沉的表情。
他看着谢元的眼睛,用平静且坚定的语气说:
“因为他害你受了重伤,必须要付出代价,若是就这么算了,我寝食难安。”
谢元眸光晃动了一下,她头一次意识到,沈留祯也有疯狂的一面。
因为沈留祯此时在她的眼睛里头太过于疯狂,与她的行事准则天差地别的远,一时间她只是疑惑,只是理解不了。
以至于连被沈留祯如此“看护”的感动都感受不到。宋国得到帮助,抓敌国一个重要细作的喜悦也感受不到……
沈留祯看着谢元拧着眉头,闪动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并没有露出他预想的高兴来,相反,她似乎有些不高兴。
沈留祯顿时就紧张了,问:
“阿元……你们伤亡的那些人,我帮你找到了真凶了,你难道不高兴吗?”
谢元看着沈留祯,颓唐地往后靠在了软枕上,半垂着的丹凤眼,像是一只高傲的皇鸟一样,睥睨着人世间。
她自言自语似地说:
“是啊,我听了为什么不高兴呢,这明明是对我有好处的事情,可是,留祯……”
她停顿了一下,眼睛渐渐地有了泪光,冷冷地问:
“你们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呢?简简单单地为国尽忠,职守,不好吗?为什么掺杂这么多复杂的东西?
位高权重者,决定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生死,还有底下许多许多人的生死。你们让那些只能听命的人,白白冤死,难道一点都不愧疚吗?”
谢元越说越生气,她冷笑了一声,偏过了头自嘲地说:
“真是可笑了,我现在不仅仅不高兴,而且还与那个被你卖了的魏国细作感同身受,兔死狐悲了。我们都是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莫名其妙的就被自己人坑死的人啊……”
沈留祯看着谢元,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抿了抿唇。
然后,他慢慢地从床榻边儿站了起来,默不吭声地转身出去了。
谢元没有拦他,也没有理他。
沈留祯出了门,垂着眼睛走了几步,脚步越来越沉,他突然就走不动了,只能伸出一只手扶着廊柱才能站稳。
沈留祯宽大的袖子垂了好大一片阴影,他偏着好看的侧脸,就那么看着地上自己被阳光映出来的半个影子,半晌都没有动。
他很难过,说不出来的难过。
他跟谢元一起长大,自然知道她品性纯良正直。
当初她双手捧着那只掉下里来的雏燕,仰着脸思索着怎么将其送回鸟巢的侧影,至今还存在他内心深处那一片温暖的记忆之中。
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阿元,喜欢她的强大,也喜欢她的温柔。
从来他都觉得,自己需要这样的谢元来依靠,这样的谢元也愿意保护着迁就着他。他们就是天作之合,最完美最亲近的一对儿,从小到大都是。
可是刚刚,他明显感觉到,谢元的心,离他远了。很远,远到将他放在了对立面的地步。
她厌恶他的所做所为,不同于小时候那种互相逗弄的厌恶,打一架,明天就忘了的那种。
……他的阿元,真正的开始厌恶他这个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留祯,感觉将要失去谢元的恐惧击倒了他,疼痛钻心,难以自持。
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种孤单无助的日子,从心里泛出来的冷。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人抓到了,何公公派人来唤你去辨认。”刘亲兵走过来对着沈留祯说。
沈留祯听闻,抬起了头,强自打起了精神,理了一下宽大的袖子,神色平静地说道:
“走吧。”
刘亲兵见他情绪有些反常,回来的时候还斗志昂扬,心情很好的样子,怎么从谢元的屋里出来,就成这样了?
于是好奇地问道:
“你怎么了?”
第478章 替身
沈留祯一边儿在前头走,一边问刘亲兵道:
“刘大哥,我这个人……很讨厌吗?”
刘亲兵脸色囧了一下,带着些笑意说:
“这个问题,不像是你能问出来的,你平时不是挺自信,到谁跟前都能哄得人一愣一愣的吗?”
沈留祯神情低落地问:“我是说熟悉我了解我的人,比如说你,会觉得我讨厌吗?”
刘亲兵不知道他这个话从哪儿来,只是诚实地回答道:
“讨厌倒不是讨厌,就是有时候吧,总觉得你有些瘆人,我有好几回做梦,都梦见你突然变了脸,把我给卖了。”
沈留祯听闻,只觉得心中被扎了一刀似的疼,他脚步顿了一下。
再抬起时,脸上挂上了有些凄惨地笑,他撇过脸去,掩饰去了眼睛中委屈的泪光,语气无所谓地说:
“刘大哥,你这话可是伤了我的心了。你跟我这么长时间,却这么不懂我……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刘亲兵在一侧找他的表情,见他一直偏着脸怕他看见,知道他是真的伤心了,连忙解释说:
“不是……我知道你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对旁人冷酷无情,但是你对在意的人,偏私到了极致。
我跟了你这么久,好歹也在你心里头混了个一席之地,你肯定对我好啊。
可是吧,这个……理智是一回事,但是这个……做噩梦总是将你带上,这个事情我控制不了啊。”
沈留祯听闻,悠然转过了身,他倔强又委屈地抿着嘴唇,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泪光闪动,看得刘亲兵心中好一阵愧疚。
“我收回我刚刚说过的话,啊,刘大哥跟你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头去,啊。”刘亲兵悔得脸都揪到了一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留祯终是没有说话,转了身,接着往外头走,只是这次脚步更快了,心情明显也更沉重了。
刘亲兵追着他的后头,挠了挠脑袋,才后知后觉地问:
“你跟谢元吵架了?她说她讨厌你?”
“没有。”沈留祯立刻出声否认,心里头却在崩溃的呼喊:她不用说,她一个表情几句话我就感觉到了,还用说吗?!
刘亲兵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么明显了还否认,于是安慰他说:
“嗨,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吵架不正常吗?你们从小到大还打过呢,妨碍什么了,不是越打感情越好吗?”
沈留祯眸光闪动,停住了脚步,又转过身来,宽大的袖子随着他的身子轻轻晃动,很是风流倜傥。
他用一种希冀的目光,不确定地问:“真的会吗?……即便是我……我做了一些事情,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刘亲兵愣住了,因为沈留祯的眼神里头,都是恐慌和无助。他实在是不忍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露出这么一个神情来,于是提高了音量,十分肯定地说道:
“可不是么!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什么人她不早知道了?……从前都没有讨厌你,为什么以后会讨厌你?她不会的!放心吧!”
沈留祯听了这个话,觉得很是有道理,于是又生出了些希望来,眸光都比刚才亮了些。
……
……
沈留祯被章青的人引到了一处隐秘的院落里头,那院子四处不着,没有邻居,不论是看管犯人,还是审讯,都惊动不了旁人。
章青一听沈留祯到了,就连忙出门迎了过去。沈留祯一见章青脸上顶着好大一个鞋印子,脸颊肿了老高就愣住了。
章青习惯性的想摆个温和的微笑,但是肿胀的脸一动就疼,顿时显得更狰狞了一些,说道:
“沈郎君,你可算来了,那个叫官李的皮货商,我们抓到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哪个是你说得魏国的细作头目?”
沈留祯心想,他这副样子,必然是拜马国公所赐,一个文官,生生受了如此大的侮辱,还能心态平常的审案子,还想挤出个笑脸来,就凭这份心志,也着实是个人才。
他对章青有些心心相惜,于是就放弃了明知故问揭人伤疤的套路,转而收回了自己惊讶的下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似的,说道:
“我不是说了么,他易了容……如果是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想必是为了危机时刻有人顶替好脱身,让原主给自己做掩护。
你们把他们易容去了不就行了吗?谁易了容,谁肯定有问题啊。”
章青用手扶着自己肿胀的脸,跟着沈留祯一边走,一边说:
“这个我知道,可是问题是……摆弄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谁易了容,好像双胞胎似的……”
章青突然心中一凛,吓得僵在了原地,问沈留祯:
“不会……不会是正主已经逃了,我费了这么大的劲,根本就没抓到吧。”
沈留祯听闻,心中也是一凛,他没有吭声,直接快步地往里头走去。
两个一模一样的“官李”,因为是被重点控制的,手上都戴了镣枷。
他们见到沈留祯之后,脸上的表情都是木然的,显然是第一次见他。
沈留祯不甘心,连忙快步走到了他们的跟前,一个挨着一个的仔细观察他们的眼神。
就这么来来【创建和谐家园】的观察了两三遍,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个,没有一个是亦善!
沈留祯失望地闭了闭眼睛,心想:果然还是他轻敌了,亦善好歹是一国细作的头目,哪里是那么好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