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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过来扶了祁欢下床。
祁欢不习惯病恹恹的被人扶着走,但她也不知道是病得浑身无力还是尚没习惯了这个身体,确实走不太稳当,就任云兮扶着绕到屏风后面,脱衣服下了浴桶。
水温刚刚好,微热的水浸透毛孔,终于让她在醒过来之后第一次有了舒适的感觉。
正要闭目养神,云兮却抓着她刚换下来的衣裤低叫起来:“呀,小姐!您是不是来小日子了?”
我去……
祁欢吓一跳,蹭的站起来,连忙低头检查自己身上和水里,却发现水里干干净净,自己身上也没什么症状。
转头去看云兮,却见云兮手里的那条亵裤裆部确实染了巴掌大的一片疑似是血迹的污渍。
不过应该不是刚沾上去的,已经干透变色了。
一个瘫在床上两三天下不来的病秧子,贴身的衣物上怎么会有血迹?
祁欢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有点不够使了。
重新坐回热水里,她仔细回想,脑海中终于慢慢模糊的冒出一些印象——
昨晚的“梦里”,那个被她藏在床上的男人似乎是有说他受了伤……
无论是云兮额头的伤,还是她衣服上的血迹,都说明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个梦。
可是当时她的状态不对脑子也不清醒,任凭现在绞尽脑汁的想,也只有模糊的几个片段闪现,甚至于在她想要仔细回忆一下那个男人的长相时,却发现连他的脸都是模糊的,只是依稀记得他回旋在耳畔的笑声爽朗中又带点淳厚,挺好听的……
那种半真半假和不确定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再想得多了祁欢就觉得有点头疼。
云兮在旁边唠唠叨叨:“不对啊,小姐您小日子前面才刚过去没几天,这确实也不应该……呀,您身上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祁欢敷衍着摆摆手:“没受伤。我之前发烧烧得口干舌燥,半夜流了鼻血。你去床上看看,被褥上可能也沾到了,有的话就都拆下来处理干净吧。”
虽说流鼻血蹭到自己【创建和谐家园】上的说法很扯淡,但是用来糊弄云兮却是足够了。
云兮答应着抱了脏衣服出去,收拾床上的时候果然发现被子上也蹭到了一点血迹,于是就对祁欢的话更是深信不疑,又叫了外面的丫头帮忙,一起把床单被褥都替换了新的,好一通收拾。
祁欢洗完澡,换了干爽的衣服重新躺回床上,一边等云兮去给她找吃的,一边继续琢磨自己身边发生的事。
第006章 一小只
根据云兮给的情报,她认真梳理了一下家祁家的具体情况。
老侯爷祁正钰今年刚好花甲,身子骨还算硬朗,膝下三子三女,其中长子,次子和长女,幺女都是出自侯夫人余氏,只有三爷和二姑奶奶是庶出。
祁欢的便宜老爹祁文景虽然得了长子的便利领了世子头衔,可是因为资质平平,老侯爷反而更喜欢精明强干的二爷祁文昂。
云兮对二房一家的原话阐述:“小姐,奴婢说这话您可别不高兴,其实我姑母私下与我说过,让我在小姐身边也多防着二房一些,不要让您和三小姐过分亲近了,她说那一家子面上看着个个正派,却也未必就是省油的灯。”
祁欢的理解是——
老二因为有人撑腰,在袭爵问题上就有了市场竞争力。
所以,老侯爷对待两个嫡出儿子的区别态度绝对是个隐患。
而相较于老侯爷的“惜才”,侯夫人余氏就根本是个拎不清的窝里横。
在这个普遍重视嫡庶规矩的大环境之下,早年,她不仅特立独行安排祁文景纳了她的娘家侄女为妾,甚至在世子夫人杨氏进门之前,那位徐姨娘所出的庶长子都满地跑了。
然后这还不算完,后面持续十几年,这老太太都一直致力于打压正牌嫡长媳,一心想要扶持有她余家血脉的庶长孙做祁文景和祁家爵位的接班人,就算四年前杨氏顶住重重压力终于生了儿子,也没能改变她的立场分毫。
既然食物链顶层的两位都这么能作了,于是上行下效,底下的人也不可能团结和谐。
祁文景房里相对还算干净,正经有名分的姨娘就两个,一个是生了大公子和四小姐的余姨娘,另一个则是生了二小姐的路姨娘。
而嫡庶问题,向来都是世家大族里的大问题,这两位姨娘和她们的儿女自然都暗戳戳视祁欢姐弟俩为眼中钉。
并且,因为世子夫人杨氏的出身并不算高,两位姨娘就不约而同得了一种自诩“天妒红颜”的通病,不具备实力和杨氏叫板,又知道杨氏爱女如命,会想通过歪门邪道给杨氏致命一击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鉴于大姑奶奶和三爷被云兮提前从小本本上划掉了,姑且不提,祁家的另外两位姑奶奶,一个因为是庶女嫁的也不好,另一个则是被老太太娇惯,恃宠而骄,都总想着回娘家来算计点什么,偏偏杨氏还不听她们摆弄,久而久之也都有了积怨。
总之就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有人为了爵位,有人为了身份地位,也有人为了钱财富贵……
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大房,更主要是集中在了杨氏这三母子身上。
至于祁家这个身娇体弱的大小姐怎么会病在了荒郊野外的庄子上,也是凑巧了。
杨氏做为侯府的长房长媳,管着一府上下吃穿用度上的大小所有事,自然忙得很。
今年刚过完年年,正月廿六她兄长的大儿子娶媳妇。杨氏也就这么一个同胞兄弟,并且兄长早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是寡嫂一人把三个儿女抚养长大的。杨氏未出嫁前就和嫂子的关系很好,何况还是亲外甥娶亲,她原该是自己亲自过去帮忙操持婚事并且吃喜酒的,可不巧的是临行前家里的小少爷也就是祁欢这个身体的幼弟出了天花,再加上杨家不在京城,而是在离京城五十里外的长汀镇,杨氏脱不开身,只能打发女儿代为过去了。
祁家大小姐是过了上元节就立刻出行,带着丰厚的礼物去了舅舅家小住,一直等到杨家的新媳妇娶进门,她一个表小姐也很识趣,廿八日就启程返京了,结果提前一天派回去给杨氏送信的下人却半路迎上来将她拦下,劝到了庄子上,说家里小少爷的病还没好,她以前又没出过天花,夫人担心别让她也跟着染了病,让她暂时在庄子上住几天,说等家里弟弟的病好了再回去。
结果吧,这几天二月二龙抬头,赶上了倒春寒,又下了两场雨,这个身子骨素来单薄的大小姐就风寒病倒了。
再后面的事,是祁欢亲历,她便一清二楚了。
人物关系捋顺了,但究竟是谁要害她祁欢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不免有些心焦,突然就忍不住想——
也不知道家里杨氏另一个孩子的病好了没?
她现在都已经不是原装的祁家大小姐了,这要是家里的那个孩子也没保住……
在原书的剧情里,杨氏就是不死也得疯了吧?
将这些角色做纸片人看的时候是没什么感觉,可是现在——
莫名的,祁欢便由心底生出几分怅惘的情绪来。
这边云兮去到厨房,灶上白粥还没熬好,她交代好让厨娘抓紧弄,自己想了想,就先绕去了大门口一趟。
从时间和路程上算,进城去寻郑妈妈的人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差不多回来了。
结果进城寻人的庄稼汉没回,却瞧见从京城方向一大队人护着一辆青衣马车急吼吼的冲过来。
跟车的仆从都是自家人,但这辆马车却不是家里的主子们出行会用的,并且看这个阵仗,又不像是哪个管事的来了。
云兮一时摸不清楚状况,就站在门里扯着脖子张望。
马车跑得太快,跟车的丫鬟婆子一个个喘得直想往地上坐,到了门前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马车停下,一个身材高大的护卫掀开帘子,把里面正撅着【创建和谐家园】准备往下爬的孩子抱下来放在地上。
那孩子瘦瘦小小的,就一丁点儿大,腿脚都还不怎么利索,身上披了个白狐狸毛领的披风,脚一落地拔腿就往门里跑,结果一脚没能迈过门槛去,直接扑在云兮脚下,摔了个狗啃泥。
云兮愣了一下才手忙脚乱的弯身扶他,不敢置信道:“小少爷?您怎么……”
孩子却没理她,手掌蹭破了,就用手肘撑着爬起来,又一只小炮仗似的继续往里跑。
彼时祁欢还一边等着云兮来送饭,一边睁眼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重生文里的炮灰角色太高危,实在不好做,她这正想得头疼胃疼心肝儿疼……
一瞥眼,就见院子里一团雪白毛茸茸的小东西一直线的撞了进来。
第007章 家里的男人
速度很快,祁欢只一眨眼他就冲进了屋子里,却又在门口对上她视线的那一瞬忽的停住了。
孩子的眼睛大大的,透着清澈的光,圆溜溜的,又带着一种像是小动物一样怯生生的样子,一边大口的喘着气,一边却又捏着衣角,咬住嘴唇不动了。
“咦?”祁欢有点懵,不由的撑起身子坐在床上,“你……”
随后院子里云兮才气喘吁吁的追进来,一边扶着跑到直不起来的腰,一边嚷嚷:“慢点……小少爷……慢……”
祁欢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这就是自己凭空得来的便宜弟弟?
她虽然对陌生的环境抵触,但是对看上去没有攻击力的陌生人没有恶意,尤其还是这么小只,看上去又像是有点怕生的一个孩子。
见那孩子还是局促的站在原地,似乎不敢随便挪动,祁欢笑着冲他招招手:“过来!”
那孩子很乖,他跑了一路进来,其实喘得厉害,小胸脯还一起一伏的。
可是看着眼前的祁欢又仿佛是怕自己的呼吸声太重会惊扰到对方一样,使劲的压抑着,慢吞吞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过去。
其间,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祁欢的脸,像是怕一错开视线她就会凭空消失似的,走到靠近床边的位置站定,这才小心翼翼的叫了声:“阿姊!”
云兮这时候已经缓过一口劲来,也三两步跟到屋子里,一边走一边还不停的回头张望,狐疑不解的追问:“小少爷?您怎么……谁陪您来的?夫人呢?”
她之所以进来的比这孩子还晚了一步是因为没想到小少爷会自己来了庄子上,她等在门口想等夫人下车,听跟车的婆子说夫人没来,惊诧之余这才赶忙追进来的。
祁欢也是意外,不禁一愣。
她听云兮说了,当年杨氏婚后怀上的第一个孩子没能保住,中途小产流掉了,后来是调养了好一阵子才有的祁欢,但是她又不认命,非要再生个儿子出来,又折腾了十多年才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
杨氏的两个孩子都得来不易,故而就十分珍惜宠爱。
这里离着京城坐马车得将近一天的路程,他一个小孩子,杨氏怎么会放心让他一个人跑这里来了?
祁欢狐疑的皱了眉头。
“阿姊……”那孩子似乎意识到了她会心生不满,这才又往前走了两步凑到床边,依旧是带着些怯怯的表情,断断续续的小声道:“我……我做梦,梦见……梦见阿姊生病了……”
小小的孩子,声音本来就带着点儿奶音,很柔软,大约又是十分恐惧的,后面就带了明显的颤抖。
云兮是个没心没肺的,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挠着后脑勺一边跟过来一边执着的追问:“小少爷?您到底怎么来的?怎么不见夫人?难道她没跟您一起来么?”
那孩子也不答话,就站在祁欢的床边,眼睛红红的,表情倔强又隐忍,却又仿佛埋藏了无尽的委屈,像是一只有些羞怯的小动物一样,看着祁欢,想要亲近又好像有点近乡情怯的局促,小手儿不安的去捏自己袖口。
“过来。”祁欢再次冲他招招手。
“阿姊……”那孩子又低低的叫了一声,鼻音很重,他不往她身上扑,却是很乖的站在脚榻上。
“你担心我?”祁欢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
“嗯!”孩子闷闷的答应了一声,却没有多余的话。
他小小的一个人儿,虽然已经四岁了,体格却比一般的同龄人还要格外瘦弱一些,看来祁家长房这嫡出的两个孩子都养得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天不足,俩人都是病秧子体质。
“没事呢。早上刚巧有个大夫路过,已经把我治好了。”祁欢轻笑出声,又揉了两下他的脑袋,然后牵过他局促垂在身侧的小手,这才发现他手掌带伤。
“摔了?”小孩子的皮肤细嫩,他那一跤摔的,手掌都蹭破了皮,仓促间没有处理,还有些沙粒嵌在伤口里,在孩子的小手上,看着别样的刺眼。
祁欢有些不忍,抬眸给云兮递了个眼色:“叫人再去请胡大夫来一趟吧。”
“哦……哦!”云兮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也是一阵揪心,转身又跑了出去。
因为孩子的伤口里嵌了砂石进去,祁欢不敢随便去碰,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捧着他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擎着。
“不疼。”孩子的眼眶通红,突然语气坚定的道了句。
祁欢蓦然抬头,对上他清澈的眸子。
他这是……
在安慰自己?
这么小的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